第二八七章 崩壞的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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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楊豐帶著墾荒隊員，為在會寧種出水稻而努力的時候，京城的皇帝陛下依然在面對愈演愈烈的叛亂。
藍玉終於開始總攻開封。
他以二十四尊相當於十八磅炮的攻城重炮持續轟擊，最終轟塌了一段開封城牆。
但接下來向城內的突擊卻以失敗告終。
當然，這個結果也不奇怪。
進攻的各路官軍都顧慮重重，生怕誤傷了那位王爺，尤其是燕王還親自帶兵堵在缺口迎戰，更是讓他們不敢繼續使用火炮，畢竟打死燕王的責任，真不是他們這種前線將領能承擔……
藍玉當然不怕。
事實上藍玉巴不得有個傻子能給燕王一炮。
但問題是沒有這種傻子啊！
那些必須身先士卒的千戶百戶們也都不傻啊！
打不下開封最多繼續打，這種圍城戰打幾年都很正常，現在才幾個月而已，真不能說他們進攻慢，但真要把燕王一炮轟死，事後就算皇帝不會砍頭，那也少不了丟官罷職……
事實上被砍頭的可能性極大。
“爾等殺朕叔父，欲陷朕於不義乎？”
然後皇帝陛下為了證明自己對叔父的孝心，肯定要砍幾顆人頭的。
都懂！
氣的藍玉接連上奏，要皇帝下旨明確宣佈藩王們造反，還有撤銷他那道不能傷害他那些叔叔們的聖旨，否則這樣他沒法打，一到關鍵時候朱棣或者其他藩王就會出現在前線，然後官軍就立刻束手束腳。此前遼王甚至帶著護衛出城偷襲，儘管被神機營終於堵住，但遼王親自拎著長矛在前衝鋒，神機營計程車兵們還是趕緊給他讓開道路。
不敢不讓。
真要是排槍齊射打死他，回頭誰能頂住小公主的怒火？
神機營都是京城各衛挑選的，誰不知道含山公主在京城是僅次於皇帝都存在，你敢打死她親哥哥，信不信她弄死你全家？
就連藍玉都囑咐了，別的藩王還好說，但遼王是絕對不能傷了，畢竟他現在也惹不起這個小祖宗，不僅僅是藍玉，所有將領都一樣，誰家在銀行沒有存款？誰家和五臺山那邊沒有點生意？激怒小公主，等著被她砸錢玩死吧！
實際上對於那些將領來說，他們不敢打死任何一個藩王？
皇帝不下旨哪個都不敢。
皇帝下旨了都得考慮考慮。
但朱允熥最終還是沒下這樣的聖旨。
主要是文臣們都反對，他們勸朱允熥，之所以鬧到這樣，歸根結底還是湘王之死，所以皇帝陛下不能再讓那些叔父們死於戰場了。另外打死個藩王也沒用，反而讓局面更加無法收拾，目前局面下只要開啟開封，抓住這些藩王，然後他們老老實實臣服皇帝，他們背後的護衛們自然也就不會再抵抗。殺了他們，那他們的護衛無非就是擁戴他們的兒子，像燕王若被打死，朱高熾兄弟就真只能死戰到底了。
朱棣不死，只要被抓住，他一句話就能讓北平各軍放棄抵抗。
總之皇帝不但拒絕藍玉要求，而且再次重申這一點。
藍玉只好再次進攻。
但城內已經迅速在缺口內挖出戰壕並堆起炮堡。
他的進攻受挫。
而同時李景隆和曹震聯手進攻武昌也受挫。
實際上他們接近於成功。
兩家是分兩邊進攻，畢竟武昌城牆上的大炮封鎖長江，他們兩路官軍實際上無法走水路會和，只能各自進攻一邊，曹震這邊瞿能父子已經率領部下憑著悍勇衝上了武昌城，但他們的兵力少，本質上只是作為牽制來配合李景隆的。
後者卻攻城失敗。
獨自攻上武昌的瞿能不得不面對守軍的全力反擊。
最終只好撤退。
瞿能還受傷，他部下更是一片憤慨。
氣的曹震上奏指責李景隆放水。
不過他的確有可能放水，畢竟他率領十萬大軍進攻武昌，而且手下還有一個軍的神機營，沒理由瞿能那些裝備差的川軍都攻上城牆，他那邊居然做不到。要知道四川的衛所兵這些年幾乎沒有更換什麼新裝備，畢竟在解決月魯帖木兒後，他們那裡已經六七年沒打過仗，最多也就是有些速射炮而已。實際上瞿能為首的川軍精銳們根本不用火器，還是最傳統的作戰方式，連他們都能頂著武昌城頭各種火器硬生生爬上去，李景隆那些裝備精良的卻做不到？
但李景隆也在隨後上奏辯解，而且指責曹震之前在荊州故意放走大批湘王護衛南下，所以導致武昌守軍實力大漲，他才攻城失利的。
然後兩路主帥互相指責。
而朱允熥最終選擇調回李景隆然後由懷遠侯曹興代替。
但此舉又引起李景隆部下不滿。
畢竟無論曹震還是曹興都只是侯爵而已，而且曹震在四川十幾年，與京城的勳貴將領本來就疏遠，曹興是藍玉舊部，但在藍玉閒置後，他也事實上被閒置。李景隆部下可都是京城的新派將領，現在皇帝因為曹震出身問題而偏袒他，這明顯讓李文忠系將領們感覺不公平。
內部矛盾開始出現。
事實上這也是必然，明軍本來就是派系化的。
小皇帝背後是常遇春系，或者現在的藍玉系，受重用的肯定也都是這個派系，其他派系不滿是早晚的事。
至於向蘇州的進攻，因為主力都在兩處戰場，而且朱允熥也不認為那些士紳真有能力堅守，所以依舊以吳壽安部為主，但把安陸侯吳傑，也就是吳復的兒子派過去。主要是後者此前多次在浙江，現在朱允熥能調動的機動兵力只能是浙江衛所兵，而且不僅僅是進攻蘇州，還得鎮壓地方士紳並警戒海上依然去向不明的馬和。後者給沿海造成嚴重威脅，儘管理論上他還沒背叛皇帝，而且皇帝已經下旨解除他的指揮權，並命令鎮守扶桑的蓬萊伯戚斌率領水師從扶桑南下接管這支艦隊。
但是……
得先知道他在哪兒啊！
根本不知道這支艦隊目前在什麼地方又怎麼傳令？
京城。
“有馬和的訊息嗎？”
小公主一臉煩躁地問綠奴。
她剛剛從宮裡回來，她還是想勸她侄子等楊豐回來，只要下旨和藩王們談判就行，反正藩王們也沒能力向外進攻，只要緩和一下關係，藉著葬禮馬上就到日子，允許藩王們進京參加葬禮。
當然，不帶兵。
不過正常情況下，如果不帶兵的話肯定被朱允熥治罪。
這也是必然。
朱允熥雖然不殺他叔叔們，但並不代表不趁機解決他的宗室改革。
把這些叔叔們統統扣押，同意在京城當寓公的，把他們的家人從封地上直接接到京城，同意劃地盤自生自滅的，當然也要解除護衛，一家留一個護衛就行。反正現在蒙古臣服西域歸順，也不需要他們鎮守邊塞，一家留一個護衛，甚至一個護衛都不需要留，只給他們塊封地就行。其實還可以直接扔到西域去，畢竟西域那麼大光朱棣自己的確不好，像秦王，肅王，慶王這些，完全可以去西域，這樣的倒是可以給他們配上幾個護衛。
總之只要進京就得趁機解決掉。
至少北方這個藩王集團，必須得拆散了，不然一下子十幾個藩王抱團還是太危險。
總之不帶兵進京肯定沒好果子。
但帶兵的話，朱允熥又不可能同意。
幾萬精銳到京城，他還怕叔叔們聯合起來突襲皇宮呢！
這樣就可以趁機公開楊豐在遼東的訊息了。
然後楊豐願意回來就回來，不願意回來，她代表楊豐做擔保人，在葬禮期間都停戰，皇帝和叔叔們一起談判，找個互相能接受的解決辦法並在孝陵籤個盟約，以後大家都遵守這個盟約並繼續維持一家人友愛，很完美的解決方案。
但被皇帝拒絕。
他不需要與叔叔們談判，他是皇帝，他們是臣，就算是長輩，也得由他說了算。
搞得小公主很惱火。
“應該是去基隆了，而且我懷疑他是想跟福建那邊勾結，福州的銀行報告，當地士紳對蘇州的事簡直可以說萬分支援，甚至都想趁機響應，只是他們沒有藉口而已。如果馬和以燕王名義，對他們做出足夠承諾，並且以艦隊登陸福州，那福建士紳很可能會以燕王號令起兵。說到底光一個開放海上貿易，就足夠讓福建士紳為之拼命了，這倒不是最壞的情況，最壞的是他們給燕王黃袍加身。無論蘇州的那個劉江，咱們城裡的姚廣孝還是馬和，他們其實都是跟朱高熾兄弟一夥的。
朱高熾兄弟才是想讓他們爹做皇帝的。
畢竟那樣朱高熾就是太子了。”
春姬說道。
這個朝鮮女人這些年已經真正成長起來，畢竟楊豐一直把她當貼身秘書，小公主準確說是經理，她是貼身秘書，張纓則是內地業務的主管。
綠奴是塞外業務主管。
剩下一個古麗娜是西域業務主管。
至於劉榮為什麼叫劉江，那其實是他爹的名字，然後他以他爹的名字在蘇州，有人向朝廷檢舉，說是燕王部下大將劉江是蘇州叛亂主謀，那就只能是胡說了。
因為劉江這時候還在西域。
宋晟可以作證。
所以蘇州叛亂與燕王無關，就是齊泰等人搞的，為了誣陷燕王，故意讓他謊稱燕王部下大將劉江，但他們卻不知道，劉江還在西域，所以這種試圖嫁禍燕王的陰謀徒惹人笑耳。
“氣死我了，他到底想幹什麼，是不是在會寧被那個賤人纏住了。”
小公主憤然說道。
“公主，你就沒想過，給老爺下旨去海上時候，皇帝和大行皇帝是一個心思？”
春姬笑容神秘地說道。
“呃，胡，胡說，他倆關係那麼好。”
小公主明顯有些慌亂地說道。
“那時候他是皇太孫，如今他是皇帝。”
春姬意味深長地說道。
小公主無言以對，她當然明白她侄子和她爹一樣，其實都想把楊豐坑到海上然後弄死，她只是不願意承認現實而已，所以楊豐之所以到現在依然不肯南下，只不過是在報復，他就是故意看朱允熥的笑話。
“那馬和的事，是不是跟皇帝說一下？”
春姬問道。
“說什麼說，就是猜測而已，”
小公主說道。
然後她很憂傷地嘆了口氣。
十天後，馬和率領艦隊突襲福州，福州守將不戰而降，然後福州士紳簞食壺漿歡迎，緊接著福建布政使，都指揮使，按察使，同時上奏，以外臣不能辨大行皇帝遺詔之事真假，其職在謹守地方，故閉關自守以待事情明瞭。
簡單點說就是他們不摻和這場戰爭了。
僅僅五天後，已經因為安南之戰晉升東莞侯的何榮，在廣州和廣東的三司使同時上奏，至於說法和福建一樣。
又一個省退出。
當然，閉關自守。
簡單點說就是我們暫時先不接受朝廷的命令。
你們先打。
打出結果再說。
但在這期間閩粵兩省士紳也就可以快快樂樂奔向大海。
好吧，他們主要是為了這個。
而馬和到福州的目的，其實就是為了告訴他們，海外有多麼廣袤的天地和無限的財富，現在機會已經給他們了，能不能把握就看他們自己，皇帝可是要下西洋搞壟斷。
你們不想做些什麼嗎？
而鎮守安南的王弼，則拒絕接受皇帝調他回京的聖旨，理由是安南新定需大將鎮守，楚王北上後，除了他之外無人能鎮壓土人。但他上奏是這樣，實際卻調兵擺出一副隨時北上廣西的架勢，所以廣西的官軍也不敢北上勤王了。
當然，他們本來就不會勤王的。
實際上廣西的衛所兵，大部分都在安南鎮守。
安南因為剛剛拿下，原本徵安南的各軍多數都還沒撤回。
倒是雲南的西平侯沐晟，迅速解決了珉王護衛，而且兵不血刃，實際上那本來就是雲南的衛所，只不過改編成珉王護衛，沐晟一句話他們就放棄抵抗。然後沐晟將珉王的家眷關押在王府，不過他能做的只有這些，畢竟雲南各地都是土司，目前這種局勢下雲南的衛所兵敢北上勤王，土司們立刻就有造反的。
就這樣皇帝的天下，以極快的速度走向崩壞。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