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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惟晃進內室,抬手就來撈在地上跪了半日的謝無猗,不想謝無猗卻閃身避開了他的手。蕭惟一愣,咂著嘴責怪道:
“五哥到底和我們家小猗說什麼了,怎麼小猗都不理她的夫君了?”
蕭豫神色不變,“不過是一些私事。”
“咱們這樣的人家哪來的私事?”蕭惟笑著轉向謝無猗,“小猗,你不會是想讓為夫把你抱回府吧?這要是讓別人知道你和五哥——”
說著,他作勢就要將她打橫抱起。
謝無猗聽蕭惟這話太有歧義,好像她和蕭豫有什麼首尾似的,忙十分自覺地站起身來。蕭惟打了個哈欠,一把攬過她的腰,“這就對了,你先去馬車上等著,我一會就來。”
目送謝無猗出去帶上了門,蕭惟揮袖坐在謝無猗剛才的位置上,絲毫不覺得自己打擾了二人的敘話。他掃了一眼桌上的棋盤,目露嫌棄。
“哪個傻子把棋下成了這樣?”
蕭豫在旁冷聲道:“你家王妃。”
蕭惟頓時笑意明媚,“我就說嘛,不愧是我三媒六聘跪著求著才抓到身邊的小猗,連棋路都如此別出心裁不同凡響。”
“六弟。”
蕭豫實在受不了蕭惟毫無規矩的樣子,沉聲打斷了他。
“五哥也別嫌我放肆,和弟妹獨處一室,這可不符合你的‘禮儀規矩’。”蕭惟往牆上一靠,手搭在蜷起的膝蓋上,“在澤陽,有什麼事不能直接和我說呢?”
蕭豫咳嗽幾聲,才扶著桌沿坐下道:“長姐圍了平麟苑,按理說是絕不會走漏風聲的。可不到半天的時間裡,已經有數十位大臣上書要求立即殺了褚餘風,以正朝綱;同時又有一批大臣以證據不足,朝事平穩為名要求查清楚再行處置,就連禮部也摻和了進來。”
若不是蕭豫暗中知會謝暄透過私人關係按住吏部和刑部,恐怕滿朝臣子的奏疏已經能把他砸死了。
“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蕭惟閉目揉著太陽穴聽蕭豫問話,身體微微晃動,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但其實他懂,他只是不想直視蕭豫那雙明察秋毫的眼睛,他特別討厭那個眼神。
外戚勢盛,軍權外放,有人借平麟苑刺殺一事煽動朝臣對立,意指蕭豫在皇帝病重時結黨營私,一步步把他往火坑裡推。
禮部今天攪合進來,明天就可以帶頭給蕭豫扣帽子。
蕭豫低頭握住一顆棋子,“褚餘風就是一個活靶子,六弟應該知道父皇最擔心的事情。”
蕭惟依然沒說話。
褚餘風是否真的派人殺蕭惟暫且不論,謝無猗透過範可庾查到褚餘風卻是早晚的事。因此她一回京,立刻就有人動了。褚餘風一死,最起碼朝臣心中的蕭豫就失了兵部這一助力,各方勢力角逐,人心浮動,一場血雨腥風在所難免。
“父皇怎麼說?”蕭惟手中拋著棋子,輕描淡寫地問。
“父皇雖病,但對朝事依舊洞若觀火。他下旨讓大理寺暫時看住褚餘風,撤換了平麟苑的守衛,再由鍾津重新整編澤陽的防務,並以繼續審問為由暫時擱置了群臣的爭論。”
鍾津?
蕭惟一挑眉,這個人選得有點意思。三哥的王妃才小產,她兄長就接了這麼重要的任務。
讓鍾津統管帝都,這算什麼,保護蕭豫的同時安撫蕭婺和盧氏?
看來父皇還真是什麼都知道。
饒是這樣,他依舊選擇保住褚餘風。
蕭惟指尖無意識地用力,只聽得輕微的“喀嚓”一聲,棋子裂成了兩半。
不過,確認蕭豫與平麟苑刺殺無關,蕭惟還是很欣慰的。他順勢賠笑道:“哎呀真是抱歉,臣弟下手總沒個輕重。”
蕭豫臉色沉得能擰出水來。
他只是失手捏碎了棋子嗎?他分明就是在挑釁。
“五哥,這樣吧,我們各退一步。”蕭惟離開牆面,支著下巴湊近蕭豫的臉,“按父皇的旨意,我不追究平麟苑的事,他想怎麼繼續審問都行。但其他的事如果觸碰了臣弟的利益,臣弟可就不會留情了。”
其他的事……
蕭惟的意思,還是要支援謝無猗查案。
“你就不能做點正經事嗎?”
蕭惟像是聽了什麼笑話一樣哈哈大笑起來,他一邊捂住剛剛包紮好的傷口,一邊上氣不接下氣地答道:“臣弟要是真做點正經事……五哥高興嗎?”
蕭豫霍地站起,竟有一瞬的失態。他負手站在窗邊深呼吸了幾次,才將滿腹的惱火壓回去。
蕭惟早已來到蕭豫身後,他遞來一杯茶,輕輕拍了拍蕭豫的背。
“五哥,咱們倆年紀相差不大,我也知道我樣樣不如你。”蕭惟低著頭,嘴角微微一彎,“這天下注定不是我的棋局,所以我從一開始就不會去爭。但是五哥,”他想去扶蕭豫的肩膀,想了想還是垂下了手,“我可以做你們的棋子,她,不行。”
“兵部的運送圖我看過,並無問題,喬椿也確實改道了。”蕭豫轉回身,面色平靜如霜,“沒有證據,她不可能翻案。”
即便他們幫她遮掩身份,即便喬椿真的只是替罪羊,僅憑一面之詞,謝無猗也沒有機會改變結局。
蕭惟凝望著蕭豫愈發蒼白的面孔,揚眉一笑。
褚餘風手裡還有棋子沒用完,五哥怎麼知道不會有證據呢?
就像當初,所有人也都認為軍糧押運案沒有活口,我們不還是找到了範可庾嗎?
蕭惟告訴謝無猗,這世上凡事都有跡可循,有孔可窺。
這也正是他一直相信的。
“總之我會和她站在一起。”蕭惟聳聳肩,撤步跪下,揖手道,“五哥要是想治她欺君之罪,臣弟願與她同罪。”
蕭豫定定地看著蕭惟,頷首沉吟。
“你喜歡她?”
蕭惟心口忽地一滯。
喜歡她嗎?
這是一個困擾了蕭惟挺長時間的問題。
兩年前,蕭爻戰死的訊息剛剛傳回澤陽時,蕭惟整整三天三夜沒有閤眼,那時候他是真真切切地恨喬椿,恨不得把他碎屍萬段。
如果不是他押運的軍糧遲遲不到,蕭爻也根本不會死。
可不知為什麼,蕭惟忽然想起了少時在祝伯君府上偶然邂逅的小姑娘。
當晚蕭惟就做了一個夢,夢見那個小姑娘站在懸崖邊,求他救救她爹。
但他不想救喬椿。
就在蕭惟猶豫間,一支羽箭破空襲來,射穿她的胸膛。小姑娘露出痛苦又失望的神色,轉身就跳下了懸崖。
蕭惟從夢中驚醒,那個清澈倔強的眼神就像詛咒一樣在他心裡落了影,然後當處理喬椿的旨意頒佈後,他就去向皇帝給主犯家眷求情了。
最初,蕭惟決定娶謝無猗的確是為了保護,但後來親自操辦起婚事時,尤其是去盧皇后宮中為她看嫁衣時,蕭惟又滿懷期待,好像是在一步步靠近自己多年以來的心願,去追一隻在荊棘中振翅欲飛的蝴蝶,去採一顆光耀天下舉世無雙的明珠。
看她對他多有防備時的患得患失,平麟苑尋不到她時的窒息恐懼,聽說阿年給她煮粥時的彆扭嫉恨,直到現在被蕭豫一語道破,蕭惟終於能確定,他喜歡她。
於是他斬釘截鐵地回答:
“是。”
“哪怕她利用完你就會離開?”
蕭惟懊惱地扁著嘴。
五哥,話留三分軟,為什麼非要說出來呢。
的確,他們初見時謝無猗只有八歲,自然不會記得他。對她來說,蕭惟不過是剛認識幾天就莫名其妙上門提親的不懷好意的燕王,她嫁過來也只是為了掩蓋自己的身份,方便查案。
謝無猗在江湖上玩慣了,連喬椿這個親爹都困不住她,他一個外人又怎麼可能強留她在身邊呢。
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她是一定會走的吧。
到那時,婚書就不作數了,可恨的是阿年的身契在她手裡,還能有機會跟她一起走……
蕭惟嘆了口氣,用幾乎聽不見的音量說道:“看命咯。”
從昭堇臺出來時,蕭惟看見謝無猗一直站在馬車前等他。他心中一暖,大步邁上前去。
上了馬車後,謝無猗仍舊不依不饒地盯著蕭惟的眼睛。
“楚王殿下說什麼了?”
“拉家常嘛,我和五哥關係最好了。”蕭惟拉過謝無猗的手,歪頭笑了兩聲,“我跟他說我娶了天底下最好的王妃。”
剛在蕭豫那裡承認自己的心意,如今再和謝無猗對視,蕭惟有點緊張,只好半真半假地掩飾心裡的忐忑。
謝無猗見蕭惟還是一如既往地不要臉,便知道蕭豫沒有為難他,於是她放心地抽回了手。不過在蕭豫這耽誤這麼長時間,她必須要加快腳步了。
褚餘風已經給看管起來,他放在外面的那顆棋子該動了吧。
謝無猗趁蕭惟不注意,喊了聲“停車”,掀開車簾就要往下跳。不料蕭惟眼疾手快,一下就攔在了她的身前。
“回府。”蕭惟轉回臉低聲道,“別鬧,兵部的東西在我手上,我答應給你看了。”
誰說兵部了?
謝無猗睨了蕭惟一眼,封達取回的東西又沒長腿,當然不會從燕王府消失。她現在真正掛念的是紫翹,正好他們走的這條路會路過萬春樓,她便想去探探底。
“我只是順路去萬春樓打個酒,放鬆放鬆,殿下誤會了。”
萬春樓?
你這麼過去,就算是要引蛇出洞,那蛇也還沒準備好啊。
蕭惟眯了眼,另一隻手撐在謝無猗身後的馬車壁上,憑藉一雙手臂把她環在中間。
“小猗都折騰兩晚上了,不累嗎?”蕭惟歪頭繞到謝無猗面前,“居然還想去這種地方放鬆?”
謝無猗對蕭惟曖昧的語氣早就見怪不怪了,但她不想和他提紫翹,只好哼了一聲,“澤陽繁華,出去見見世面還不行嗎?殿下去得,為什麼我就去不得?”
說著,謝無猗劈手格開蕭惟的手臂。顧念著他也受著傷,謝無猗刻意避開了傷處。不想她有意相讓,蕭惟卻毫不留情。他輕巧地卸去謝無猗的力道,反手捉住她的手腕。
謝無猗右肩需要休養,因此只用左手出招。她動了動,發現蕭惟雖然沒用力,她也掙脫不開。謝無猗一仰身做出滑走的架勢,出其不意地挺身一縱,彎起膝蓋就向蕭惟後背頂去。
蕭惟分明是正對著她,後腦勺卻像長了眼睛一樣,將身一撲一旋,便把謝無猗按在了馬車坐墊上。緊接著,他又不知道用身體哪個部位動了哪裡的機關,馬車底部彈出來兩條繩索,飛快地纏住謝無猗的腳腕。
謝無猗身法雖油,但實在架不住渾身是傷施展不開。她就這麼張著胳膊大腿平躺在馬車裡,領口半開著和壓在自己身上的蕭惟對視。
那道離她很近很近的目光如同著了火,將她全身燎了個遍。
謝無猗的第一個反應是蕭惟的身手居然不差。
第二個反應是兩人的姿勢好像有點不大對勁。
“原來小猗喜歡這樣啊……”蕭惟輕嘆,虛撲在謝無猗臉上的氣息愈發清甜,“今晚好歹有我在,改天我再陪你一起去如何?你看上誰,咱們就接她回來,一起……”
二人在馬車裡鬥法,那動靜全都落在趕車的成慨耳朵裡。
以前沒覺得他家殿下是這樣的人啊!
成慨的臉一直紅到脖子根,不停地默唸“這很正常這很正常”,目不斜視地將馬車驅得更快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