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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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得小侄子如此積極要念書,謝森哪有不應的?當下便找同村的人回去傳了口信,第二天,謝木、謝林兄弟二人就到鎮上來了。在集市上將這段時日攢的果子與雞蛋等物一併賣了,二人才到張家來接人。
本以為只是簡簡單單接個孩子回家,沒想到迎接他們的卻是一堆大包小包的行囊。
幾匹藏藍色的綿布、十來斤白如雪的棉花、兩三斤豬肉和羊肉,還有一小包飴糖,一小包糕餅……一眼望去目不暇接。
此外,還有一個被謝森鄭重其事交到他們手中的包裹,掀開包裹一看,竟是好幾本整齊堆放的線裝書以及一套筆墨紙硯。
“這、這、這未免太貴重了!”
面對這大包小包、目不暇接的禮物,兄弟二人愣在當場,第一反應就是趕緊推脫:“親家不怪拾哥兒叼擾這麼久已是夠體貼了,哪裡好意思收下這般貴重的禮?”
傳出去那不是在親家家裡連吃帶拿嗎?
“二位哥哥這可就想錯了。”謝森見他們誤會,無奈解釋道,“這都是拾哥兒買了,要帶回家去的。不單是家裡,我這做叔叔的,都收到了四歲小侄兒的孝敬,還有我媳婦和家中二老,可都沾了光。”
他臉上不由露出幾分欣慰和驕傲。
謝木謝林兄弟倆露出聽天書的表情。
“三弟你說,這些都是拾哥兒給家裡買的,不單家裡,你們人人都有份?”
謝森用“雖然聽上去很離譜,但這是真的”的眼神肯定道:“別這樣看我,我也只比大哥二哥你們早知道一個時辰。”
一個時辰前,當這堆肉類、布匹、零嘴被人大包小包送上門時,他也驚呆了好嗎?
謝木兄弟倆怎麼都不肯相信。
——是三弟瘋了還是他們在做夢?難道要他們相信,一個四歲小娃兒,到鎮裡來了十天,就尋摸到了買這麼多東西的銀錢?
謝森無奈擺手:“真不是我。”
“棉布二百文一匹,棉花六百文一斤,豬肉一斤二十文,羊肉一斤十五文……”
不愧是跟隨老丈人特地學過算賬的,再加上熟知物價,謝森不用算盤,就當著兩位兄長的面飛快算了起來。
“只這些肉和布合計便不止八貫。書倒是不貴,這一套《三》《百》《千》約摸二百來文,筆墨紙硯質量一般,大約八九百文,還有……”
還有餄糖、糕餅,謝拾送給他們一家的小禮物……謝森計算一通,得出個結果:“零零總總算下來,少說得有十貫吧!”
算完,謝森雙手一攤自嘲道:“二位哥哥看我像是能一氣花掉十貫錢的大方人?”
謝木謝林兄弟二人連連搖頭。
十貫錢!換成白銀就是整整十兩!這可不是一筆小數目,謝家人在田裡忙活一年,除去花銷之外,到頭也攢不夠十兩銀子。
謝森在酒樓做工也有數年了,十貫錢不至於拿不出來,但以他的性格,只會將這筆錢花在該花的刀刃上,絕不至於如此浪費。
給小侄子買書本和筆墨紙硯也就罷了,其餘那些,不年不節的,他們普通人家哪會這麼奢侈?
兄弟二人終於從大包小包的衝擊中醒過神,想起了方才三弟說過的話:“真是拾哥兒買的?可他一個娃娃哪裡來的錢?”
總不成是自家兒子離家出走時還偷了家裡的錢吧?謝林的臉色變得鐵青,他捏了捏手指環顧四周,這才發現明明是來接人的,人卻不在:“那兔崽子他人呢?”
“——他說是賣蛐蛐賺的。”
他的聲音與謝森的聲音幾乎同時響起。謝林剛剛躥起的怒火一下子被撲滅,取而代之的是錯愕:“……賣蛐蛐賺的?”
“對,拾哥兒把他的金甲大將軍賣給咱家隔壁的李大郎了。他沒收錢,只叫李大郎領著他在鎮上轉了一圈,買回這些個東西來。送上門時我才知道。”謝森神情複雜地交代完來龍去脈,還不忘回答他二哥方才的疑問,“這不是要走了嗎?拾哥兒在這邊也認識了一幫朋友,就在你們來之前,他帶著一包飴糖同他們告別去了。”
說到這裡,兄弟幾個已是全明白了。
謝拾常同村裡一幫孩子四處撒歡,摸魚捉鳥捉蛐蛐,他們都是知道的。前段時間他們還聽這小孩兒炫耀,說是新捉到一隻威武的金甲大將軍,把小夥伴都比下去了。
那時他們不曾放在心上,一笑而過,想不到這小糰子“離家出走”還帶著“金甲大將軍”,甚至將一隻蛐蛐賣出了“天價”。
“一隻蛐蛐,竟這般值錢?”
種了一輩子地的兄弟二人不敢相信。
倒是謝森見怪不怪:“鬥蛐蛐之風,古已有之。真正的極品,價比黃金都不為過。我雖不知拾哥兒的金甲大將軍品相如何,價值幾何,卻知道那李大郎是什麼人——家裡開著鋪子、吃喝玩樂樣樣精通的敗家子,尤其愛鬥蛐蛐,絕不至於看走眼。他樂意費十貫錢,必然是值這個價的。”
嚴格來講,二人並沒有達成買賣蛐蛐的交易,而是用蛐蛐換了這一堆東西——李大郎得了蛐蛐,小孩看到什麼買什麼,他負責掏腰包付賬,最後統共花了十貫錢。興許那隻蛐蛐的實際價值遠不止十貫。
這個猜測,三兄弟嘴上雖不說,心裡卻未必想不到。好歹都有著豐富的生活經驗。
他們情不自禁在心中暗暗可惜:早知道那蛐蛐如此值錢,就不該由著小傢伙稀裡糊塗與人換出去。哪怕賣不到更多錢,至少也不能把十貫錢就這麼花光了吧?
“爹,大伯,三叔!”
儘管心中可惜,當聽見那響亮的呼聲,看見發光了飴糖、空著雙手噠噠噠跑過來的小糰子,他們臉上卻控制不住露出笑容。
孩子稚嫩的心意,很難不令人動容。
當謝拾跟著他爹和大伯,帶著大包小包的禮物回到二橋村,一家人頓時驚喜萬分。
得知這居然是謝拾賣蛐蛐賺回來的,老徐氏喜得直誇乖孫又聰明又孝順,其他人亦是喜笑顏開,都沉浸在“孩子長大了,出門還知道帶禮物回來”的感動情緒中。
謝梅、謝蘭姐妹倆開開心心分吃著糕點飴糖,劉氏、餘氏妯娌兩個拿著嶄新的布比比劃劃,暢想著給家裡的男人孩子和老人做衣裳,老徐氏嘴上唸叨著“破費”,怪孫子大手大腳花錢,臉上卻笑出了一朵花兒。
此時此刻,一家人早將之前的念頭拋到了天外——什麼小孩兒不聽話玩失蹤,等他回來一定好好教訓一頓?明明只是去三叔家裡玩,不僅走前記得留了口信,在鎮上玩還惦記著家裡人,不惜賣了心愛的蛐蛐只為給家裡人買禮物。十里八村就沒有如此聽話貼心的娃兒!哪裡還捨得動他一根手指頭?
謝拾享受著全家人的誇誇,以及他娘久別重逢的貼貼,得意洋洋地昂起了小腦袋。
……蕪湖,一場危機完美化解!
上次偷爬柿子樹卻被打屁股的教訓還歷歷在目,這次偷偷跑去鎮上比爬柿子樹嚴重多了,他怎麼可能不吸取教訓早做準備?
果不其然,犧牲金甲大將軍,卻換來屁股的安全和全家的笑容……嗚嗚嗚永別了金甲大將軍,你的犧牲沒有白費!
昔日的夢境果然是寶貴的財富,曾經有個擅長養蛐蛐還特意為蛐蛐寫書的傢伙,在夢裡教過謝拾辨別蛐蛐的品種,所以他才總能抓到厲害的蛐蛐,比如金甲大將軍。
可惜,往後他要認真讀書修行,沒有閒暇養蛐蛐,只好和金甲大將軍告別啦!
一場“離家出走”風波就這樣輕描淡寫化歸於無,上學唸書的日子卻已迫在眉睫。
經過一家人精挑細選,鄰村將將開設半個月的私塾戰勝諸多候選,脫穎而出——
“老三薦的三傢俬塾,兩家在鎮上,一家就在隔壁徐家村。”
熟悉的飯桌議事環節,這一回謝大有作為一家之主率先發言。
“鎮上那兩家的夫子,一個是年過五旬的王秀才,教書已有十年,經驗豐富;一個是三十出頭的蔣秀才,人年輕學問也好,不過老三說他還要繼續下場,在學生身上費的精力只怕比不得王秀才……”
“這都不算什麼,鎮上實在太遠,拾哥兒這麼小,便是住他三叔家裡,我也放心不得。”老徐氏急急開口,“不是說隔壁徐家村還有一傢俬塾嗎?我看這個好!”
兩個村子緊挨著,從他們家走到鄰村不過兩盞茶的功夫,若是送小孫子去鄰村唸書,往後每日早送晚接都來得及。
同樣捨不得兒子的餘氏連連點頭。
“徐家村離得近,徐夫子也是秀才,只是有一樣不好,這傢俬塾前不久才開設,徐夫子從前不曾有教學生的經驗……”
見大家傾向於徐夫子,謝木與謝林兄弟你一言我一語,作為從謝森處接收第一手訊息的傳話筒,二人知曉的情報甚是詳細。
“徐夫子二十六就中了秀才,趕上爹孃接連過世,要守六年孝,就沒再往上考。都說他才華好,若非守孝必是能中舉的。現下他還在孝期,不願收太多學生。”
旁聽的小糰子目光亮晶晶地舉手發問:“這麼說,徐夫子學問最好,最厲害?”
老徐氏用“我家乖孫果然和我一條心”的眼神驕傲地看了一眼老頭子:“都說是舉人苗子,可不正是嗎?依我的意思,就選徐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