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江邊夜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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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琛沉吟幾秒，“不是，也是。”

旁邊鍋爐沸了，周皋揭開鍋，聞言一愣，“二哥，這個‘’不是也是’……是個什麼說法？”

“我想查她父親當年跳樓。”謝琛視線飄向那片煙河，“……杜建平在王婉壽宴上試探她。”

“……”周皋放下手中活計，他知道謝琛懷疑杜建平是李璨在商場的白手套，這些年一直在查。

他定定看謝琛好久，“二哥，你……還沒有放下？”

謝琛有些出神，“老大，小三還有我……老大喜歡當兵，小三浪蕩，我……”

謝琛不說了，周皋也沉默，現實永遠殘酷。

當年謝琛大學畢業準備從政，被李璨帶著李家攔了，先是公務考試被誣陷作弊，後來組織人上下攻訐謝家。

謝家從軍多年，在軍隊上關係穩固，折戟傾覆的大浪挺過來了。

只是老爺子卸任，謝家三子走上與夢想相反的路。

大哥嚴直板正，在仕途官場硬生生滾圓稜角。

徵子嚮往鮮衣怒馬，卻成了大哥夢想的樣子。

二哥……周皋看向身邊謝琛，他走了一條從未想過的路。

午夜夢迴有多少次是少年時談及政治設想的意氣風發，揮斥方遒。

“可是……這跟溫小姐沒有關係。”周皋收竿，他沒心情再釣魚。

“有。”謝琛意味不明，“她或許是突破口。”

周皋愣住，謝琛這麼多年風裡浪裡，從未有牽連無辜的時候。

他是從了商，可內在還是當年那個正氣凜然，淵渟嶽峙的謝琛。

風聲漸漸大，傘蓋被掀開，密織的雨鋪落在兩人身上，滑落到臉上。

周圍淅淅瀝瀝聲音在寂靜中無限擴大。岸邊野草翻湧如浪，一年一年草色同樣青黃。

良久，周皋怔忪喃喃，“兩草猶一心，人心不如草。二哥……我們長大都變了，我以為你不會，卻沒想到如今……你也會變。”

溫素穿好衣服坐在車裡沒動，不遠處蘑菇蓋一樣的傘，在風中不斷飄搖，隨著夜色漸不可見。

謝琛明顯跟周皋有事要談，不方便她在場。

她獨自坐在車裡也沒開燈，只是默默數著外面風颳過車廂的聲音。

雨勢愈大，謝琛和周皋收拾東西回到車邊，兩人都很狼狽。

謝琛打著傘揹著釣魚器具，周皋端著鍋，他的衝鋒衣蓋在鍋上，自己從頭到腳像剛從河裡爬上來。

一抬頭車窗戶上兩個水鬼，溫素嚇了一跳，很快反應過來，開啟車門，下去幫謝琛打傘，卻被攔住。

“坐著。”

周皋也勸她，“妹妹你別動，釣魚久了什麼天氣都遇到過，這才哪到哪？我把車後門開啟，咱們坐車裡吃鍋子，也算別有野趣哈哈。”

溫素將視線定在車座上，沒吭聲。

謝琛還好，周皋衣服都成透明的，胸部輪廓和腰際線被溼衣服勾勒得更明顯。

知道謝琛在意之後，她在男女之事上更加註意。

其實以前就很注意了，拜她的身材所賜，但凡她有一點曖昧不清的舉動。

在她筋疲力盡的還債過程中，不知還要多出多少是非。

周皋的車是越野，後備箱上掀，像是延長的屋簷。

周皋在車後換好衣服上來坐下，謝琛脫掉外套褲子，他難得的散漫，要麼衣著端正，要麼就在床上一絲不掛。

現在背心短褲，溫素覺得他好像來到餘家巷。

夏天雨後大老爺們都這打扮，坐在門口對著吃西瓜。

你一口我一口，閒話家常。

她想得出神，被人抱緊懷裡才知道掙扎，謝琛箍住她的手臂，“餓了？”

溫素搖頭。

在外面他格外的溫柔體貼，她感覺他和深不見底的慾望，狂暴霸道，攻擊性佔有慾，是完全扯不到一起的。

別人眼中的他，和如今她眼中的謝琛嚴重割裂，那些在平和表面下的東西，充斥著，蠻橫的裹住她。

“……還好。”

謝琛掰開一次性筷子，給她夾了一小碗菜。

菜色豐富，雖然一鍋燉，味道全很好，謝琛挑眉看著李璨，“你準得備的齊全，經常夜釣？”

“也不算，只是一個月總有那麼幾天。二哥你知道，班瓊現在快三十了，如狼似虎。我作為一個男人肯定不在怕的，可也要有幾天時間養精蓄銳，男人不易啊，順著女人放縱難免早衰，這不縱著吧，是吧……”。”

他兩手一攤，目光落在溫素身上平添曖昧，“妹妹，你臉怎麼紅了？難道你也深有體會？”

溫素訥訥著，快把頭垂到胸上。

謝琛氣定神閒夾了兩筷子菜，“不用理他。”

周皋打量著他，“不用理我？二哥你這話我就不愛聽了，難道你有了妹妹夜夜做新郎，次次腎不虧？”

迎面扔來一雙筷子，他敏捷一躲，砸在後面的車窗上，鐺的兩聲反彈回來，一根砸在周皋身上，一根朝著溫素飛來。

謝琛伸手攔了，看不出生氣，“吃你的飯。”

周皋這會兒情緒不高。

他情緒不好時，就喜歡招貓逗狗搞點事，別人難受不自在，他就爽了。

“妹妹，二哥不說，那你說！就當看看在我幫查你父親當年事的份上。二哥他行不行？他這幾年突然不碰女人了，我們私底下都嘀咕是不是他有心無力？妹妹不用怕，是的話你就點頭！”

溫素繃直的背震顫一下，有些不可置信，想抬頭看謝琛。

卻只看到昏暗裡，蜜色下頜線清晰的輪廓，下巴細小的毛囊裹著毛髮，在面板下隱隱透著黑灰。

溫素抿唇，即使看見了表情，他若不想叫她看，面無波瀾淵深似海，她也看不懂他的想法。

可是心中痠軟的脹麻，快要忍不住眼淚。

她之前猜測他或是為愛好，或是敘舊，或是談論工作……都不是她能聽得。

現在卻知道了，原來還是為她查父親當年的事。

那他雨夜驚風，坐在江邊時，心中是如何想她的？

溫素這些天一直有一種惶恐，謝琛逼迫她時她痛苦，謝琛幫她時她感激，還有偶爾的心動。

想起季淑華時，又為未來感到惶恐無力。

她陷入怪圈，在黑暗裡打轉，找不到方向，找不到路，心中時時荒蕪。

“哎～妹妹你別看他呀，不行就點頭，我又不笑話他，我只是探討，沒準我還能給二哥介紹醫生……”

“閉嘴。”謝琛又扔過去一雙筷子。

周皋靈活躲了，昏暗裡笑出一口白牙，賤裡賤氣，“妹妹委屈你了，這男人床上不行，女人就得行，你受累多修煉修煉技術。技術高了也是能彌補差距的。”

溫素全身爆紅，沒想著他會在這種問題上一直糾纏，她僵著身體，不敢抬頭。

腦子裡卻又跟著不受控的想起，她窺見他平和表面下脫掉衣服後的瘋狂暴野。

兩人交織的每一個時刻，熱辣沸騰，情難自矜，是理智崩塌，是愛恨生死都無關緊要，是隻有他，只剩下他。

她不吭聲，周皋依依哦哦，擠眉弄眼朝著謝琛直笑。

謝琛卻連眼風都懶得賞他，四平八穩。

他沒必要跟李皋爭執，畢竟行不行，懷裡的女人深有體會。

分別的時候，風急雨驟，昏暗裡周皋鄭重，“溫素，二哥他……”

閃電劃過的瞬間，周皋斂去眼底悵惘，“二哥不會虧待你。”

溫素愣住，很快被謝琛塞回車裡，隔絕一切。

不會虧待她……

可他快要訂婚了，溫素心中澀麻。

周皋的話隔天就應驗，八點謝琛剛離開，蔡韻跟著眉開眼笑的過來。

“溫小姐，謝總之前要給您提車。管秘書挑一圈，車型實在多雜。他不瞭解您的喜好，認為您的車還得讓您自己選，開著也會順心。”

溫素第一反應就是拒絕，她還記得欠著謝琛的七百萬，無疑再在上面添磚加瓦。

“溫小姐……”

蔡韻有些麻了，她前些時日自認為摸清溫素的脾氣，知道她沉默的拒絕。

可經不起磨纏，她賣個慘，裝個乖，一次兩次……十次之內她必定答應。

可自從該死的張應慈出現以後，她就變了，她的磨纏不管用了，賣慘的時候明明看到她心疼為難，可就是不鬆口。

沉默是今晚的康橋……

蔡韻無聲淚流，真是明白了那句話，最好講話的人，同時也最難講話。

她無奈給管平打電話，工作失利的黯然溢於言表。

溫素低著頭，心裡都是對蔡韻的愧疚。

若只是她自己的事，像出不出門，去哪裡，吃什麼，蔡韻說什麼她都會答應。

可涉及到謝琛，涉及到債務，她實在不敢遷就答應她。

“讓她去。”謝琛的聲音乾脆利落，他好像很忙，只留下管平在勸，“溫小姐，您是素津的法人，就是為了以後工作，您也需要車輛……”

謝琛已經發話，溫素只能點頭答應。

她拒絕蔡韻已經心有不逮，結果兜兜轉轉一圈，又繞回來，還是這個結果。

溫素有些惶然，這幾日謝琛為她父親投注的精力，讓她忘記了他到底是一個有多霸道的人。

昌州最有名的4S店最高檔止步於保時捷賓士。

賓利和勞斯萊斯這樣豪車，只有省城才有。

蔡韻開車上了高速，一路往北，在跨江大橋上，溫素又看見跟昨晚相似的場景，周皋言猶在耳，溫素摁下車窗散去臉上熱意。

“我們……不在昌州？”蔡韻的車已經駛離昌州地界，溫素看著路牌一閃而過，有些無措。

說起來，她已經很多年，沒有出過昌州，到外面去了。

蔡韻點頭，“是的。”

轉即又明白過來她是想問什麼。

笑著解釋，“昌州可供選擇的車型還是太少，我帶您去省城。”

說是選擇，蔡韻卻直奔賓利。謝總批示過了，金額沒有上限。

她包裡又躺了一張沒有數字的支票，跟上次買珠寶一樣，已經落上了謝總的親筆簽名和印鑑，填上數字當即生效。

蔡韻不由咂舌，有錢有勢的男人，為女人花錢並不稀奇。

稀奇的是，不計成本，當然買一輛豪車夠不上不計成本，可若是一間公司呢，一塊地，小到一棵桂花樹……

這些事大大小小，卻都要用心思。

有錢有勢的男人，肯用心思在女人身上，這才是稀奇的地方。

蔡韻看著銷售顧問服務的溫素，她坐在沙發上安靜非常，表現的卻不瑟縮。

謝總只帶她出席一次酒局，一次宴會，她就成長的驚人。

身上隱隱有了不動如山的氣勢，遠看還有幾分像謝總。

這是蔡韻單方面的濾鏡了，溫素只是被恭維的頭皮發麻，全身僵硬。

在外面她不能一直低頭，那會丟謝琛的臉。

結束時，蔡韻去刷卡，溫素在貴賓室，門關著卻沒關緊，輕飄的聲音沿著縫露進來。

“是她，就是她，那個前段時間網上刷爆的溫小姐。”

“能叫謝氏總裁一直待在昌州那小地方，還教她開公司，還有影片，好像還為了她，謝總裁跟市長千金，還有李家公子幹上……”

聲音時大時小，溫素攥緊手指，也聽不太清。

可只是這幾句，已經聽到不下三次，她大腦空白。

想象不到她們談論中謝琛的樣子，色令智昏，予以欲求。

卻又都是事實，再加上這次買車，那麼龐大的一筆數字，抵上她七百萬的一半。

溫素有一種不安，來自鉅額的錢財，來自謝琛的態度，來自季淑華……

4S店全是落地窗式的窗戶，外面景觀帶裡開著各種各樣的鮮花，有陽光從枝葉裡撒進來，落在溫素身上斑駁的溫暖，她面板超乎常人的白，在光影裡輪廓被膚色虛化，像是在發光。

嘰嘰喳喳的女銷售中有一個真是給她開單的那個，因為站的角度正好對著門縫，一瞥之下再也挪不開眼，忍不住掏出手機聚焦放大拍下美得驚人的這一幕。

又受開大單喜悅的影響，將這張照片發到朋友圈。

到底顧及客戶隱私，她在溫素的臉上打了碼。

可還是被刷到的周麗清一眼認出來。

她做謝琛的生活助理時，跟他去提過車，手機里加了導購的聯絡方式。

此時見到，又被導購編寫的內容梗到，【美神幸臨，頂配豪氣】後面還跟了一個大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