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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鏽自那日回到書院後,近半月來被幾位夫子輪著罰抄醫書。

那幾本醫書壘起來足足有一掌厚,且密密麻麻的看著便讓人頭疼。

好在白湘幫她抄了一些,又連哄帶騙的攛掇著李青枝和秋禾,才總算將其抄完。

這日講課結束,白湘被夫子喊走,蘇鏽也不想太早回寢舍,便拿著一本經(脈)書隨意找了個無人的八角亭,打算溫故一下針法。

看著看著,又神遊了天外。

方蘭辭死後,她的丫鬟春兒在一個深夜上吊自刎了,方尚書和尚書夫人也是大病不起,眼瞧著自家女兒越長大越出類拔萃,卻忽然白髮人送黑髮人,何其悲涼?何其痛苦?何其哀慟?

那七日裡,城中街道上擺滿了方家的路祭,明明是春日,卻沒有半點春日該有的氣息,整個京城都在為這個十六歲的少女送葬,希望她來世平安喜樂。

正當她悲春傷秋時,長孫夫子忽然出現在亭子旁邊的一棵柳樹下,亭柱剛好將蘇鏽的身影遮擋住,她正要探出頭去喊他一聲,卻發現他對面還站著一人。

一個相貌端正俊朗的華服公子。

“付公子,你這般著急老夫也沒什麼辦法,急於找出病源是大忌,搞不好會適得其反。”

蘇鏽真的沒想偷聽,奈何他們二人離得太近又沒給她反應的時間便聊了起來,二人交談的聲音便一字不落的進入了她的耳中。

這位公子姓付?她忽然想到那位跪在方蘭辭屍體旁邊哭的傷心欲絕的右相之女付玲瓏。

那位付公子臉上愁雲密佈:“可是我實在怕家母等不及了,她今日連水都咽不下去了。”

長孫父子聽到這,神色也凝重了幾分道:“老夫去拿藥箱,付公子到門口等我片刻。”

付公子點點頭,二人便並肩離去,腳步稍急。

蘇鏽會骨相之術,看人的第一眼便是看面骨,這位付公子的面骨和那付玲瓏的面骨不用上手摸,光是看也沒有一絲相似之處,二人斷不是有血緣關係的親人,她只當自己認錯了這人的身份,此付可能不是彼付。

聽完一出牆角,正當她要起身離去時,那柳樹下又來了兩人。

這次還是熟人,竟是子吟和一位氣度不凡的公子,那公子穿著五爪白蟒袍,目似明星,面若春花,生的也是極俊美。

一眨眼的功夫,讓蘇鏽驚掉下巴的一幕發生了。

那公子居然直接將子吟壓在樹幹上,扶住她的後腦強勢的親了上去!

子吟的雙手不斷抵在二人胸前推搡,想將壓在他身上的男人推開,奈何男女力量懸殊,硬是等到那華服公子親的滿意了自己放開了她,她才得以自由。

“啪!”

子吟剛被放開,便滿臉怒氣的一掌揮在了那公子臉上,平日裡端莊優雅的子吟此刻再顧不上什麼禮儀便怒氣衝衝的跑開了。

那公子站在原地摸了摸被子吟打過的臉,嘴角竟然變態般勾起一抹笑來,隨後面色一凌,視線猝不及防的朝亭中的蘇鏽看來。

蘇鏽嘴巴微張,臉色微紅,三魂七魄被嚇得離家出走。

好在那公子沒把她放在眼裡,冷冷的看了一眼便轉身踱步朝著子吟消失的方向追去。

蘇鏽回過神來,因從未接觸過男女之事,心臟怦怦的跳個不停,立馬將經書闔上走出了那座八角亭,生怕再看見聽見什麼非禮勿視非禮勿聽的東西。

回寢舍的路上,她的心還半飄著,走到一座橋處時,卻發現橋上站著一個人。

那人竟是半月沒見的袁敘,腰間還是掛著那把綠瑪瑙匕首,此時他正稍稍低頭整理著袖上的綁帶,看起來是剛上過騎射課,肩寬腰細的身影站在橋上自成一派風景。

蘇鏽堪堪停下腳步,有些躊躇著要不要走這座橋。

兩人本來也不算太熟,那日還忽然撞見了他那恐怖的模樣,不知為何她自我感覺兩人要是撞上肯定會怪怪的。

她想了想,或許袁世子不想看見她呢?畢竟那晚他頭也不回的就離開了,或許那殺意不是衝她來的,但是他也絕對不想讓我知道些什麼,師父的事情還是自己想辦法吧,於是她轉身離去打算繞點路回寢舍。

而她剛剛轉身,橋上的人便轉身看向了她。

袁敘遠遠的盯著蘇鏽的背影看,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視線裡,他臉上也依舊無甚表情,他收回視線,慢慢低下頭看著河裡張著嘴的錦鯉,隨意拾了一顆石子彈了過去,河裡的錦鯉張開嘴等了半天吃的,最後等來一記爆頭,呼嚕呼嚕兩個泡泡便眼冒金星的沉了下去。

半響。

袁逸搖著扇子,喘著氣停在了袁敘跟前道:“那武夫子太嚴厲了一些,纏了我好些時候,我才脫身,走吧潯之,太子兄長此時應該辦完事了。”

袁敘冷哧一聲,評價道:“身嬌體弱。”說完,便朝著橋下走去。

袁逸懵了片刻,他從小便不喜歡動刀動槍的,從不鍛鍊他也是知曉的,怎的今日忽然嫌棄起他來了,奇怪,真是奇怪極了。

“還不走?讓太子等你嗎?”前面的袁敘說道。

袁逸連忙跟了過去,和他並肩前行:“潯之,你今日火氣怎麼這般大?”

袁敘冷聲道:“聒噪,能不能閉嘴。”

袁逸:“......”

蘇鏽繞路回到寢舍後,便看見李青枝在寢舍外面彎腰尋著什麼。

她疑惑的靠過去跟著她彎腰四處瞧了瞧,忽然出聲道:“你在找什麼?”

李青枝嚇了一跳,兩個髮髻都顫抖了一下,驚恐的看向忽然出現在她身邊的人,見到是蘇鏽,她才鬆了口氣:“我在找小青呢,它太害怕人了,安歌又不准我帶到寢舍裡去。”

蘇鏽想到那條三指粗的青蛇,也不知道是它怕人,還是人怕它。

蘇鏽疑惑的問:“你那日說要它的血是何意?”

李青枝臉紅道:“製毒。但你不要誤會,我不是用來害人的,知百毒便可以解百毒,知千毒便可以解千毒,毒理其實都是融會貫通的,我就是.....無比好奇想要探究一二。”

蘇鏽很給面子的道:“真了不起!”這也不是瞎說,聽白湘說,李青枝制的毒連宮裡的老太醫都無法解開,肯定深有造詣,她倒很想見識一下。

兩人正聊著,安歌從寢舍的走廊走了出來。

她看了看蘇鏽,又看了看李青枝,雙手環胸問道:“付府的醮宴你去不去?”

醮宴?那不是驅除不祥之氣的宴會嗎?

李青枝朝安歌點點頭:“父親要我出席。”

安歌早就在書院裡悶的不行,但她性子從小便很難交朋友,從小到大便只有李青枝願意遷就她,願意陪她玩,終於聽到這次李青枝也會去,一日的陰霾一掃而盡,臉上沒繃住有了幾分笑意,但還是矜持的點點頭道:“那我便勉為其難的陪你一同去赴會吧。”

李青枝道:“嗯,謝謝你樂薇。”樂薇是安歌的字。

安歌:“不客氣。”

蘇鏽見二人你一句我一句聊的差不多了,便出聲問道:“付府為何要設醮宴?有人生病了嗎?”

安歌心情還算好,便回到:“右相夫人病倒多時,剛剛那付公子便又滿臉憂色的把長孫夫子喊過去了,恐怕凶多吉少。”

蘇鏽道:“付玲瓏和那付公子是一母同胞?”

安歌甩給她一個廢話的眼神:“不然呢?”

蘇鏽心中某一條線忽地連貫起來,這個想法讓她瞬間出了滿背的冷汗,方蘭辭之所以會在那天去到飛昇樓,她回魂時刻說的那聲假的,後面沒聽清的人名,西市那具失去臉的少女腐屍,腐屍身上的槭樹葉,還有那腐屍的年齡,身形......

李青枝和安歌兩人奇怪的看著臉色愈來愈難看的蘇鏽。

“笙笙,你知不知道或許有一種毒能夠換臉,而且換的毫無痕跡,毫無破綻,換了之後,跟從小長在她身上一樣,連最親近的人都認不出來。”

李青枝回想了一下她接觸過的毒和翻閱過的書,道:“尚未聽說過有此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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