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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巡邏騎士的營區裡很少接待外人，營裡的軍需官在倉庫翻找了好一會兒，才找出來多餘的毯子。

三人被分到了同一張帳篷裡，這帳篷既不隔音也不擋光，帳篷外騎士們行走的影子映在帳篷上，晃得讓人心煩意亂。

露西婭縮在她的斗篷裡，把兜帽拽到前面當住口鼻。這裡的毯子放的時間太久，有一股不好聞的黴味。

帳篷裡奇怪的味道，帳篷外騎士們的動靜，還有旁邊躺著的兩個沒認識多久的‘朋友’……這些都讓露西婭毫無睡意。

旁邊也傳來不停翻身的動靜，露西婭忍了一會兒，還是沒忍住開口：“洛伊卡，你也睡不著？”

黑暗中的輪廓立刻僵硬起來，露西婭能想象到，此時的洛伊卡縮在毯子裡不敢動的模樣。

“……抱歉，是我動靜太大吵到你了嗎？”果然，洛伊卡立刻緊張地道歉。

“沒有，我只是和你一樣，單純地睡不著。”露西婭翻了個身，面對著洛伊卡的方向。

“我們來聊天吧。”

“誒？但是，不會吵到布萊特先生嗎？”洛伊卡猶豫地壓低聲音。

露西婭一聽，立刻坐起來，翻身爬到布萊特旁邊，湊近仔細觀察一番，又爬回自己的毯子裡。

“放心，他睡得像死了一樣。”

洛伊卡開始絞盡腦汁地想聊什麼話題不會冷場，如果冷場了該做點什麼讓氣氛不要變得尷尬……

但她想多了，發起聊天申請的露西婭不會讓話掉在地上。

“睡了這裡的帳篷後，我才意識到家裡的床是多麼舒服，如果是在家裡，我得確保我弟弟妹妹們都安穩地躺在床上後，才能放心睡覺。如果不盯著他們，那兩個小搗蛋鬼準會爬到房頂上搗蛋。今天我不在家，希望父親和母親能睡個好覺。”

露西婭最後的祝福聽起來一點都不真誠。

“你呢洛伊卡？如果是在家裡，你這個時候在做什麼？”

“我，我啊。”洛伊卡在毯子裡蠕動一下，“這個時候，我母親應該催著我趕緊睡覺了。我一直是和母親一起睡的，所以……”

所以她無法在這裡入睡，本來她都做好在公園裡熬一晚上的準備了。

“你們南城區的家庭都只養一個孩子嗎？”

“是隻養自己的孩子。”洛伊卡簡單地說，“只有東城區的人會收養別人的孩子。”

“不對，”露西婭糾正道：“是隻有東城區不能養自己的孩子。我們街上曾經有對父母，在收養了一個孩子又懷孕了，很快就被生命神殿的人帶走了，聽說是送到別的城區。總之不能在東城區裡住。”

“那你們好奇過自己的親生父母嗎？”洛伊卡小心翼翼地問。

“當然好奇過，東城區的人就沒有不好奇的吧。不過大家都一樣，都沒有親生父母。過了好奇的那幾天就不在意了。”

露西婭仰面躺著，盯著帳篷頂上的線頭回答她。

“你家裡只有你一個孩子，會覺得孤獨嗎？”

“有的時候會吧，尤其是母親沒有回來的晚上……她在城主府工作，經常加班。”

“誒，真巧，我的母親也在那工作，”露西婭立刻拉進關係，“有時她會把工作餐帶回來，城主府的果醬麵包比街上賣的好吃。”

“肉醬土豆也很美味，”談到熟悉的東西，洛伊卡興奮起來，“我家鄰居在城主府的後廚工作，每天回來忙完回來，從他面前刮過的風都有一股肉香味。”

“布萊特家裡是開肉鋪的，”露西婭也沒有忘記睡得死沉的老朋友，“東城區質量最好的肉就是由他家供應，他——”

帳篷外突然多了一些嘈雜的動靜。

隔著帳篷，她們能清楚地聽到匆忙的腳步聲、盔甲磕碰的輕響，遠處的哨子和呼喊聲……

似乎還有馬匹和車輪的聲音？

洛伊卡一臉懷疑地坐起來仔細聽。

“布萊特，醒醒！有情況！”露西婭第一時間去推睡著的人，見他沒什麼反應，從隨身攜帶的小包裡挑出幾顆符文石，揪著布萊特的領口塞進去。

布萊特終於清醒了。

“……你沒進法師學院真是他們全體師生的重大損失。”

布萊特精神十足地跟著她們離開帳篷，多虧了那幾顆提神醒腦的符文石，凍得他直到現在牙都在顫抖。

“這是怎麼了？為什麼營地裡亂糟糟的？”

他這話說得有失偏頗，看起來亂是因為營地裡的騎士們都動起來了。從他們離開帳篷開始，至少有五隊騎士看向他們，抬手給他們指向統一的方向。

“不清楚，我和洛伊卡正聊得好好的，他們就突然忙起來。”

“他們這是想讓我們去哪？”

布萊特順著他們指的方向看過去，遠處是營地門口的方向，似乎停著一輛……

“那是馬車？”

一般情況下，只有大人物出門才會用馬車，對於東城區這個平民聚集區來說，除了節日慶典的日子之外，別說車了，連馬都很少見到。

停在營區門口的馬車顯然來自西城區——那個貴族多如老鼠的特殊地區。

只有那裡的講究人會用名貴的皮毛裝飾車身、在馬車輪上刻畫法陣、給馬的鬃毛燙出帶香味的自然捲……就連馬蹄子都要刻上高貴的家徽。

馬車旁邊站著一群穿著兜帽斗篷的人，為首的是一名騎士，也是露西婭他們的熟人。

鬱金香騎士團團長，奧菲。

“你們來了？正好，我正打算讓人去喊你們。”奧菲揮動手臂，示意三人加入進這些等待訓話的斗篷人群裡。

露西婭掃了一眼，有些意外，這些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好像都是他們的同學，祭司學院的新生？

難道他們和她一樣，都是偷跑出來被抓了？

“大家都到齊了，那麼我就簡單地解釋一下今天上午資質測試的事。”奧菲洪亮的聲音傳到每一個人耳朵裡，“這本來應該由神殿來解釋，但神殿的一貫作風大家也都清楚，在這裡我不過多評價。

“我想在場的很多人都對這次的分配結果感到不滿和疑惑，有人還因此對自己的能力產生了懷疑。”

說到這裡，奧菲深吸一口氣，往自己的聲音裡輸入了些許‘穩定’的元素，讓語氣顯得更加沉穩有力。

“請不要這樣想，這和你們個人的能力無關，只是城主府今年的政策傾向變了。如果你們經常收聽水晶球就會發現，前線傳來的捷報越來越頻繁，騎士學院和法師學院源源不斷把優秀的法師和騎士送進遠征軍，大幅緩解了前線和邪物的戰鬥壓力。”

奧菲故意頓了頓：“你們好好想想，是不是周圍不少人都晉升了職位，甚至擁有了自己的領土？”

新生們面面相覷，確實是這樣，他們還有親人因為在外面當了領主，好久都沒有回來。

“所以我們並不缺騎士和法師，現在最需要做的是收復被邪物侵吞的土地，管控淪陷區的獨立組織和人口，我們要將王城的旗幟一直插到東大陸的海岸線上！”

奧菲高舉騎士劍，她感受到這些新生的情緒已經徹底被她調動起來。

“今年年初城主收到訊息，遠征軍已經開始跨越海洋，向徹底淪陷的西大陸進軍。

“在不久的將來，我們要讓那一片大陸上的人說我們的語言，使用我們的文字，學習我們的史詩傳奇，踏入我們的神殿，供奉我們的神明。”

她看著新生們屏氣凝神的模樣，露出滿意的微笑。

“這些，騎士學院做不到，法師學院做不到，神殿裡高高在上的貴族們做不到——王城需要更多的祭司，更多向豐收祭司那樣，如你們所見那般強大，智慧，尊貴的祭司。”

回憶起資質測試上豐收祭司那詭異強大的大型法術，不少人興奮得漲紅了臉。

奧菲卻話鋒一轉。

“所以你們要記住，你們身負重任，你們承載著王城的希望。遺憾的是有些人不願意看到王城強大起來，他們是邪神的信徒，他們在陰溝裡製造混亂，用邪惡的思想引人墮落，傳播謠言引發民眾惶恐，他們將你們這些王城的希望視為眼中釘，因為神殿的信徒絕不會收到邪神信徒的挑撥。

“不過大家放心，他們的爪牙還伸不進鬱金香騎士團。等你們進入祭司學院後，在神靈的注視下，你們是絕對安全的。”

發表完演講，奧菲交代手下安頓好這些新生們，緊接著又神色匆匆的離開了。

新生們也不著急休息的事，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互相交流情報。

“你們以前聽說過‘邪神的信徒嗎’？”露西婭一邊觀察別人，一邊問布萊特和洛伊卡。

新生們已經開始抱團，人數最多的那一群有4個，憑藉精緻的斗篷可以辨認出是西城區的小貴族們——大貴族不會和平民一起參加資質測試。

有兩個落單的人，也在這種環境下讀懂了氣氛，很快找到彼此湊成一組。

“沒聽說過，不過就算有，父親他們也不會告訴我們，”布萊特摸著下巴，“不過怪不得要把大家都接到東城區的巡邏騎士營裡，原來是為了防邪神的信徒。”

“為什麼非得是東城區？發生了什麼？”洛伊卡沒有聽懂。

“最不容易被邪神信徒滲透的就是東城區，因為我們每個月都會做心理測試，有異常很容易被發現，”露西婭為她解釋，“我剛才數了數，這次集結算上我們，有12人。”

“可我記得有……13個？”洛伊卡不確定地問。“我記錯了嗎”

“沒錯，是少一個。”布萊特後怕地摸了摸胳膊，小聲嘀咕“如果算上今天中午從北城區火場裡抬出來的，說不定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