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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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晶球裡的聲音不急不緩地響著，繼續播放早間訊息。

【……此外，生命神殿、豐收神殿、光明神殿、奇蹟神殿，也將派遣祭司監察參與本次測試，據奇蹟神殿長老透露，三個月前建成的帝國皇家祭司學院將於今日起正式開放，此次招生將放寬入學條件，歡迎考生積極報名……】

“祭司學院？王城裡有這個學院嗎？”一會兒就要去參加測試的露西婭露出疑惑的表情，“我怎麼以前沒聽說過？”

父親從鼻子裡哼了一聲，但顯然不是對露西婭不滿：“你當然不知道，那群貴族們把訊息瞞得挺嚴實，把學院建在西城區靠山的溫泉旁邊，生怕別人發現他們貪了多少金子……”

“孩子他爸，沒有根據的事不要亂講。”母親壓低聲音提醒他。

“沒有根據？他們從九年前就開始建那該死的學院了，每一年我在的鐵匠鋪都能收到‘祭司學院’下的訂單，價值五銀幣的聖盃，報上去的時候就變成五個金幣！”父親揮舞著雙手，水晶球裡的聲音也隨之停下來。“那就是他們把錢左手倒右手的鬼把戲，一群死性不改的貪婪肥豬。”

轉念一想，父親又露出微笑：“對露西婭來說也算是件好事，讓那些不學無術的貴族孩子去他們的裝神弄鬼學院。沒了他們，你在法師學院的生活會變得更加純粹。聽露伽說，她上學時還出現過拿金幣搶導師的糟心事，現在讓他們拿金子去搶神吧。”

露西婭擔憂地抽抽嘴角，倒是艾格眼前一亮：“既然新開了一家學院，那你們說，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我沒考上騎士學院……”

母親見他開口就猜到他想說什麼，不耐煩地打斷他的話：“你就跟著你父親打鐵去，那地方和我們平民沒有任何關係。”

“可是我虔誠啊，母親，我可以從現在開始，每天為豐收之神祈禱，”艾格很不甘心，“哪怕我是個平民，我——”

“你什麼你，你連個擦供桌的抹布都買不起，那上面的花紋都得是銀線編織的。”

父親狠狠瞪他，轉頭立刻換了副表情，對露西婭展現出溫柔的微笑：“時間差不多了露西婭，是時候出門享受屬於你的特權和榮光了。”

隔著木門，已經能聽到街道上熱鬧的呼喊聲。

露西婭連忙從椅子上跳起來，同手同腳地去拿衣架上的揹包，隨著資質測試時間的接近，她變得有些緊張。

“放輕鬆親愛的，相信自己，你一定能順利透過。”母親溫暖乾燥的手落在露西婭頭頂上，輕輕拍了拍。

“是的，我一定能。”露西婭深吸一口氣，用力推開木門，清晨的陽光直直照在她臉上。

今天是一年中最熱鬧的一天，這片大陸上每一位神聖騎士和神聖魔導師，都是從這一天開始，以一個普通的學徒身份，踏上成就偉業的傳奇之路。

空氣中滿是各種食物混雜的香味，房簷，窗下和晾衣繩上，裝飾著五顏六色的布條。在今天的早晨，街道上的每一個商販都是這次慶典的贊助人——他們會盡力將貨架上的東西塞到每一個考生懷裡，祝福他們一切順利，並在他們路過的時候拋灑大把的銅幣。

露西婭往路兩邊看了看，果斷跑進她提前看好的餐館。

參加這場慶典也是有講究的，考生們可以隨便拿取路邊看到的食物小商品和水果花束，不過有一點要記住：不能走回頭路。

所以早在一週前，大部分考生就把路線規劃好了，也早就打聽好哪家餐館的食物最豐富美味，哪家店主最熱情大方，哪家的護身符最靈驗……

這家餐館的店主是露西婭的老熟人，每週都要見兩三次。看見露西婭掀開貝殼門簾進來，店主瞭然地遞給她一小塊熱乎的香菜籽餅，並往上面淋了一大勺蜂蜜。

“時間過的真快啊，露西婭，轉眼間就連你都要參加測試。”店主感性地用指頭抹著眼角，“要來點薄荷燉羊肉嗎？我專門多放了薄荷和胡椒，可香了，隔壁那小子吃了三塊才走呢。”

露西婭舔掉手指上的蜂蜜，聞到後廚鍋裡飄過來的肉味，露出靦腆的微笑：“給我一塊就好，謝謝。”

她還要留著肚子去下一條街吃香草烤山羊乳酪和小米果球，假如之後還吃得下，去城主大廳的路上還能吃到像口袋一樣的皮塔餅。

街道兩邊的二樓視窗是非常合適的撒幣點，視野遼闊，位置也高，不過爬上去的人會心有靈犀的把手裡的銅幣換成花瓣——自從第一個往下丟銅幣的人被考生找上來按著打，這個不成文的規矩就延續下來。

每一位將要參與資質測試的考生都會背一個學校發的黃色小揹包，這讓他們很好被辨認。事實上這個時候出現在街上的年輕人也只有他們，因為現在正是其他學生上課的時間。

因此露西婭從這條街裡出來的時候，是頂著一身花瓣，踩著一地銅幣出來的，經歷過鄰居們的熱情招待後，她手裡多了幾串木頭護身符，和一大把甜栗子。

栗子在這裡算是稀罕物品，城裡不產栗子，只有城防軍回來的時候會帶來些。為了空出手拿後面的東西，露西婭把栗子放進包裡，打算到了城主大廳和朋友分著吃。

街邊還有跳舞唱歌的詩人和舞者，很難說他們是自發組織的，還是被僱傭來的，因為慶典結束後，地面的銅板和垃圾會由他們負責清理乾淨。他們唱著從神殿傳出來的讚歌，撥動琴絃，吹響號角，跟在考生後面搖動鈴鐺串，他們是最棒的氣氛組。

通往城中心的每一個路口，都站著一位巡邏隊的正式騎士。他們在這一天穿上全套的鎧甲，扛著盾牌，認真地盯著每一個路過的考生——只為給他們一個慷慨的熊抱，讓他們提前感受到騎士的力量。

不過不是所有人都喜歡騎士們的儀式感，尤其是他們傳統的轉圈圈儀式。比如現在站在路口和騎士對峙的壯小夥，從體型上看，他比那位騎士高了一頭，一身壯實的肌肉看起來頂那位正式騎士兩個，顯然也是要進騎士學院的，彆彆扭扭地徘徊不前。

看熱鬧的人們堵在路口，七嘴八舌地攛掇他把那位騎士抱起來。騎士沉著臉，對這種行為不發表評價。

“露西婭，這邊！”熟悉的聲音從她身後響起，露西婭不用回頭就能聽出來，這是多琳，她的好同學好鄰居，也是和她一起衝擊法師學院一班的學習搭子。

多琳站在一家布料店的門口衝她招手，肩上披著一件嶄新的紅斗篷，顯然這是她這次慶典的‘戰利品’之一，布料店的店主用釘釦幫她固定出褶皺花紋，臉上掛著熱情的笑容。

露西婭也向她揮手，沒打算過去，那家店她剛剛路過，慶典上不能走回頭路。

“多琳，那是你的朋友？”店主好奇地看過去。

“是啊，那是露西婭，我們老師說如果連她都進不了學院一班，我們這些人就都沒戲了。”多琳仰起頭，表現出與有榮焉的自豪。

“原來是未來的魔導師大人。”店主配合地說，“倉庫裡有些黃色紗巾，和供給光明神殿是同一個批次的，同紅色搭起來很漂亮，正適合你的朋友。”

等到多琳帶著黃紗巾過來的時候，路口的熱鬧已經結束了，圍觀的露西婭看得很清楚，騎士把那快有他兩個大的考生穩穩抱起，雙腳離地轉了三圈才放下來。圈數不多，但他已經盡了全力。

看到這次來的考生是兩個小姑娘，他明顯鬆了口氣。

“我幫你拿到一條被光明祭司祝福過的紗巾，快圍上試試看。”多琳把紗巾披到露西婭肩膀上，從露西婭身後打量路口的騎士，小聲嘀咕：“這傢伙真帥，他夠強壯嗎？”

“非常強，”露西婭也壓低聲音，把包裡的栗子遞給她一把，“他至少能把我們兩個同時抱起來。”

“那我就放心了。”多琳把栗子揣進包裡，率先走向那位騎士。

騎士低頭看著她：“幾圈？”

多琳和露西婭對視一眼，試探的比劃一下：“六圈？”

“好。”騎士也不多說什麼，雙手抓住多琳的腋下將她提起來，隨後開始旋轉。

圍觀的群眾一如既往地歡呼著，多琳的紅斗篷刷的一下飛起來，在空中鼓起優美的弧度。很快六圈轉完了，多琳眼神迷離地被騎士放到地上。

她暈頭暈腦的在原地踉蹌了兩下，才朝著通往城主大廳的路口走去。

“願勇氣和力量永遠指引你找到正確的方向。”騎士用木頭劍輕輕拍了拍多琳的後背，轉頭看向露西婭。

“幾圈？”

“八圈。”露西婭緊張的走到他面前，說了個保守的數字，心裡琢磨著，剛才的轉速是不是有點快？

“沒問題。”騎士張開雙手，正想把她提起來，忽然停住，仔細打量露西婭的臉：“你看起來很眼熟，東城區學校畢業考是我們隊巡邏的，你是年級前十那一批的吧？”

“誒？……確實是這樣。”露西婭有點慌，她有預感不出意外就要有意外了。

“是這樣的，隊長專門交代了，你們優等生至少加十圈，因為你們抗性高，很難透過儀式看到真實的世界。”騎士吐出一口氣，這對他來說也是個挑戰。

“什麼抗性？等等等等，我剛吃了早飯……”頓覺不妙的露西婭想要後退，卻比不過訓練有素的騎士，下一秒，她的視野拉高一大截。

“別擔心，十八圈而已，我不會吐出來的。”騎士說了一句讓露西婭更擔心的話，便開始旋轉起來。

。

“願勇氣和力量永遠指引你找到正確的方向！”騎士在她們背後熱情地揮手致意。

露西婭和多琳相互攙扶著快步離開。

“……我早就聽說這次慶典由風車騎士團負責巡邏，可從來沒想過他們真是一群風車！”

水果攤前，多琳大聲抱怨，攤主明顯是經歷過很多次慶典的人了，看著這兩個面色蒼白的小女孩笑得十分開心，還熱情地送她們酸橘子吃。

露西婭忙著安撫差點被甩出去的胃容物，一時間沒空接話。

“那個騎士肯定在他胸甲上刻了眩暈符文，不然你肯定不會暈得這麼厲害，不過是區區……十八圈，是吧。”多琳看著露西婭的臉色，不確定地說。

“我沒有摸到符文，但可以肯定的是，老師和學長學姐欺騙了我們，”露西婭不滿地開口：“他們說這是王城最浪漫的儀式，我們會在陽光明媚的集市裡邂逅一位英俊強壯的騎士，他會讓清風吹起我們的裙角，我們會被他迷得神魂顛倒，就連世界也為我們轉動。”

多琳咬牙切齒：“……他們也沒說錯，魂都要被他甩飛了，世界還為你多轉了一會兒。”

“但英俊騎士是個狂暴風車這件事，他們可是瞞得死死的。”

水果攤攤主邊抹笑出來的眼淚，邊往兩人的揹包裡塞水果：“那你們要揭開‘世界的真相’嗎？”

“當然不。”露西婭和朋友對視一眼，默契地說。

“我們會告訴他們:這是全王城最浪漫的儀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