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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臨，淡紫與金黃兩輪月亮先後升空。
起了風，風裡夾了細小的冰粒，氣溫轉瞬就驟降到了零度以下。
南容揹著褪了色的皮製雙肩包，將洗得發白的校服領子豎了起來，艱難地頂風前行。
她在公共浮空車站轉了好一會兒，才從一眾光鮮亮麗的車輛裡，找到了自己訂座的那一輛。
上了年紀的寒鐵H型浮空車，十年前就已經停產的老爺爺型號，漆皮脫落了大半不說，灰禿禿的合金外殼上，還遍佈著坑坑窪窪的疤痕。
所以票價便宜也是有原因的。南容在心裡嘀咕著，毫不猶豫地登了車。
寒鐵H型額定載客二十二人，但這會兒裡面已經坐了三十二人，她是第三十三個。
靠門邊坐著的紅髮乘務員驗過了電子票，指了指最後一排的簡易金屬凳，示意她坐過去。
金屬凳是直接焊接在地面上的，除了不太舒服，並沒有別的問題。
南容並不挑剔。她將揹包放到腳下，剛繫好安全帶，浮空車便關上了滑門，啟動升空。
推背力將所有人都牢牢地吸在座位上，好一會兒才進入平穩飛行。
體溫漸漸恢復，鼻端就聞到了一股濃郁得化不開的食物香氣。
坐在前一排的壯碩男子，穿著一身並不起眼的褐色連帽夾克，手中捧著一大塊夾了燻肉與乳酪的麵包，狼吞虎嚥地吃得正香。
浮空車內空間狹小，肉奶香混著麥香飄鑽進了南容空空如也的肚子裡，簡直就如同酷刑折磨。
紅髮乘務員適時取出了一個大大的托盤，從前到後挨排叫賣：
“能量棒5考恩一根，淨化水3考恩一瓶，合成三明治30考恩起，有火腿、桑吉魚兩種口味——數量有限，先買先享受！”
南容的輕輕地撇了撇嘴，將唾液腺分泌的口水不動聲色地嚥了回去。
這人就是個奸商。社群商店賣的基礎能量棒只要1考恩一根，就是特色口味也不會超過3考恩，賣5考恩是要搶錢嗎？
別說她現在身無分文，就算有錢也絕對不會買！
她沒錢買，其他乘客卻表現出了極大的熱情。
“我要兩根，謝謝！”
“3根，錢已經轉過去了！”
“這邊要5根！家裡的小孩一直吵著想吃——趁這次出差，給他們多帶幾根。”
“說起來，這種楓糖澆塔拉果口味的能量棒，為什麼只能在公共浮空車上買得到，要是下放到社群商店，肯定能成爆款！”
……
已經有不少拿到能量棒的乘客，迫不及待地拆開包裝吃了起來，浮空車裡到處都是咀嚼的聲音。
“喀嚓咯嚓，咯嚓咯嚓。”
楓糖的甜混著塔拉果的焦奶油味，香得沒心沒肺，令南容心煩意亂。
她將身子往右縮了縮，閉著努力想要進入夢鄉，但卻被越來越清醒的胃口折騰得完全睡不著。
她索性開啟腕式智腦終端，準備找部星影打發時間。但就在這時，接駁入視野內的智腦介面忽然消失了。
腕式智腦徹底當機，沒有任何反應。
前方的乘客們吐嘈的聲音漸漸揚起：“呃？我的終端黑屏了？”
“真倒黴！智腦終端怎麼會出故障？”
“我的也是！”
“怎麼那麼巧，全都壞了?
“沒聽說會有大規模磁暴啊？星況預測局的經費是白拿的嗎？”
“你是不是傻？真要是趕上磁暴，現在我們哪還能飛得這麼穩，早就開始人工迫降了！”
“那要怎麼解釋，全車人的腕式終端同時都壞掉了？”
“我，我好像聽說過類似的情況！”有一箇中年男子顫著聲音說道：
“你們.....知道去年菲恩水星的劫車事件嗎？”
他的話音未落，浮空車裡就響起了一陣清脆的掌聲。
“啪啪啪啪。”掌聲稀稀寥寥的，卻成功地讓浮空車的氣氛凝重了起來。
南容前方的壯碩男子拍著手站了起來，大步走到了浮空車的中間，回身面向大家：
“說得不錯。諸位，你們中大獎了。”
他的面上擠出了一絲難看的笑容：“我宣佈，這輛浮空車被劫持了！”
乘客們安靜了幾秒，然後便發出了控制不住地驚呼聲，還有人低聲地哭了起來。
“安靜，稍安勿躁。請相信我，不到萬不得已，絕不會隨意傷人......”
話未說完，一團暗紅色的火焰忽然自他掌心騰起，重重地拍到了紅髮乘務員的右手上。
那隻手距牆上的警報按鈕不過一指遠，卻永遠都無法達到了。
暗紅色的火焰自右手開始，迅速攀升至整根臂膀，繼而漫延到全身。
不過幾分鐘的工夫，乘務員便停止了慘叫，渾身抽搐著倒在了地上，變成了一塊散發著焦臭味道的黑炭。
驚呼聲與哭聲在短暫的停頓後變得更加響亮，還伴著此起彼伏的嘔吐聲。
“是火系超凡者！”有人絕望地叫道：天啊！”
“我想起來了，他就是那個通緝犯斯通•杜金！安亞市慘案的兇手！”
“很有見地。”斯通讚許地看了一眼認出他的乘客，對方立時臉色煞白汗如雨下，顫抖得像只正在風中搖擺的鵪鶉。
南容垂眸，再抬頭時，眼中的淡然之色已徹底消失無蹤。
她瑟縮著身子，面上現出了絲絲驚恐，與其他乘客看不出有什麼區別。
南容獨家保命守則第三條：要從眾，不可特立獨行。
清晰的電子音就在這時響徹整臺浮空車：“行程更改成功。自動駕駛程式已鎖定。浮空車將於四小時後抵達希洛星港。”
聲音未落，浮空車就彎轉了九十度，向著星港的方向提速駛去。
“幸不辱命。”一名瘦小男子站了起來，舉起手上的駭客終端顯示屏，有些興奮地說道。
原來斯通並不是一個人，還有個駭客同夥。
他們竟然能夠隨意更改浮空車既定的路線，這讓一些本來心存僥倖的乘客，更加憂心忡忡。
南容也是其中的一員，只是她擔心的事情跟其他人不太一樣。
她身上僅剩的50考恩，已經全部用來訂這張單程票了，所以才連基礎能量棒都買不起。
而比這更重要的是，赫西行省七所高校補錄招生的時限，截止到今夜十二點。
星港離補錄招生的地址足有兩千公里，要是就這麼被拉走，十二點前肯定趕不過去。
她絕不能，坐視浮空車改道去星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