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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禮禮又指著清單,問道:“這個高橋馬鞍又有什麼別緻之處?”

崔家做馬匹生意,對馬具自是也十分熟悉。一個馬鞍子,竟值得點珍閣三樓秘密售賣,必然是有些稀奇的。

領頭夥計道:“崔姑娘您當真是行家!這東西的妙處,小人沒法說,您稍等,我給您取出來,一看便知。”

馬鞍一取來,崔禮禮一摸,便知道了。

芮國如今用的馬鞍多是木、鐵或銀,長途騎行極不舒適。而眼前的這個用獸皮包裹,獸皮底下還填著什麼東西,坐上去應該是柔軟又耐磨的。

“這是海上傳到西域,再從西域傳進來的。裡面裹的東西,小人也沒聽說過,據說是海里撈上來的綿軟之物,曬乾了填進去,冬暖夏涼。關鍵是不硌腿......爹孃也放心,您說是不?”

最後一句話,說得有些奇怪。

春華一頭霧水地看向拾葉。

騎馬哪有不硌腿的,爹孃為什麼就不放心呢?

拾葉耳根子有些紅,只埋著頭。他有種預感,這個馬鞍,才是姑娘買給韋大人的謝禮,只是不知韋大人知道了這功效,會不會收......

崔禮禮拍拍馬鞍,笑著道:“這是孝順鞍啊。我也要了。”

今日崔姑娘是要豪擲千金嗎?領頭夥計兩眼泛著金光,臉上堆滿了笑:“崔姑娘可還有要看的嗎?”

崔禮禮翻了翻,又挑了一個金絲羅盤。突然發現牆角的黑檀櫃子頂上,橫著放著一個筒狀的物件,一頭大,一頭小,兩頭鑲嵌著琉璃片。

她抬起手指點了點:“那個是什麼?看著有些意思。”

“這是我們東家自己留的。訂了好些日子,昨日才到,剛擦乾淨放在架子上晾一晾。”

“能不能看看?”

夥計猶豫起來。

春華白了一眼道:“買了這麼多東西,這麼一件小玩意兒,看看都不行?把你們東家請來,我們倒要問問能不能看了。”

領頭夥計只得小心翼翼地將那物件取下來,雙手捧到崔禮禮面前。

“這個是千里眼,從這小的一頭看進去,就能看到千里之外的景象了。”

崔禮禮從未見過,舉起那沉甸甸的銅物件,一隻眼睛湊上去看,頓時嚇了一跳:眼前一個黑洞洞,還有幾根黑呼滋啦的毛躥出來。

抬頭一看,原來是領頭夥計的鼻孔。

“看千里之外,怕是妄言了。”崔禮禮笑著還給夥計,“你們東家放在此處,恐是覺得無甚用處,你不妨去問問,可願意出手?不願就算了。”

領頭夥計原想拒絕,可又怕得罪了這麼大的買主。只得喚來一個小夥計去閣樓上問。

小夥計咚咚咚地爬到閣樓上:“東家,崔家小娘子問那千里眼可願意出手?”

閣樓裡,有個男子,正在烹茶宴客。聽了這話,先問清她買了些什麼,最後才輕笑著問道:“問她買千里眼來送什麼人?”

小夥計又咚咚咚地跑下來回了,再咚咚咚地爬上閣樓:

“崔姑娘跟小人說,送朋友也可以,送情郎也可以,送長輩孩子都可以,她讓小人打聽哪個回答能賣給她,就讓小人選哪個。”

閣樓裡的男子聞言朗聲笑了起來,看看對面的客人,吩咐小夥計:“送情郎只要一金,但須刻字。刻字的內容記得回我。”

“是”小夥計得了訊息又去了。

閣樓裡的男子,頭戴嵌珠紫金冠,齊眉勒著金絲挑繡的二龍搶珠紫抹額,一身金絲騰雲紋的玄紫大袖長袍,跪坐在窗邊的茶案旁,眼帶笑意地看著眼前的客人。

這客人,正是陸錚。

紫衣男子笑著給他斟了一盞茶:“我當點珍閣東家這麼多年,她來過多少回,你來過多少回。怎麼今日就這般湊巧。你來取千里眼,偏她要買千里眼。”

陸錚顧左右而言他:“她父親今日去了我在京郊的那個馬場,我想著,崔家這背後總有些捉摸不透,不如請君入甕,再看看有些什麼蛛絲馬跡可循。”

紫衣男子不準備放過他:“若她那個刻字寫的是其他人的名字,你又要如何?”

陸錚別過頭看看窗外南飛的雁群,笑了笑:“你還不知道我?不過是尋個樂子而已。現在是誰的名字,不重要。將來別是我就行。”

“找我拿禁衛籤批的認捐書,也是尋樂子?”

“順手之勞而已。”陸錚吊兒郎當地拿起茶盞,像是很渴的樣子,茶湯入口,燙得他差點噴出來。

“順手之勞?那日父皇問我,我推說是兵部要的,不便出面。這可是欺君之罪!”

這紫袍男子,正是宗順帝第十子,左丘宴。

“你說巧不巧?這批馬本就是兵部要的。”陸錚終於逮著一個機會,將話題岔開。

“當真?既如此,兵部怎麼不出面?父皇又怎會不知曉?”

陸錚答不上來。

這時那小夥計咚咚咚地跑上來了:“崔姑娘說她有四個情郎,能不能都刻字,按一金賣給她。”

“難怪元陽說這姑娘是個奇人,哈哈哈哈......”左丘宴笑得前仰後合,又往火上潑了些油,“要是尋常人家的姑娘這麼說,還有可能是為了省錢。她可是首富崔家......”

“應了她,”他笑著吩咐夥計,又看看黑臉的陸二公子,不由地道:“我倒要看看,這崔姑娘要刻哪些字。”

又過了一盞茶的功夫,夥計來回:“刻了‘柏’、‘琛’、‘斌’和‘錚’字。”

“你名列前茅啊!不錯不錯!”

陸二站起來,手握成拳背在身後,站了許久,才轉過頭來,淡淡地道:“馬場那邊,我還是去看看。先走了。”

“算算時辰,那東西這會子還未到崔家,你要不要去截下來?”左丘宴又開始使壞。

陸錚扭過頭來看他,黑眸靜無波瀾:“隨便你。”說罷,翻身躍出視窗。

“來時走正門,走時偏翻窗。”左丘宴摸摸鼻子,喝一杯茶,目光落在街上那個窈窕身影,笑著搖搖頭,“洪水猛獸,果然是洪水猛獸啊。”

身為洪水猛獸而毫不自知的崔禮禮,低價買了四件好東西,心情極佳。

溜溜達達地逛了一圈,才捨得回去。還未進家門,遠遠地看見幾個內官從崔宅大門走出來翻身上了馬。

她心中一急,怕是又出了什麼不得了的事,快步往回走。

傅氏在家中祠堂,點了燭又上了香,林媽媽站在一旁不住地擦眼淚。

只見傅氏鄭重其事地將一本織錦團花的請柬放在香案上,跪在蒲團上,雙手合十,嘴裡唸唸有詞:

“大慈大悲觀世音菩薩、各位過路神明、崔家的列祖列宗,阿彌陀佛,我家禮禮總算是苦盡甘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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