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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剛明的時候,龍淵湖上的漁民發現了漂泊的小船,自然也發現了小船上的那具屍體。

介於屍體的打扮不似普通人,漁民當即將傳報官府。

然後在不久之後,兩道殘影突閃,現出兩個身著青色勁裝,腰佩鐵令的人影。

那鐵令上雕琢出一道巍峨的天門,外有云紋圍繞,隨著鐵令晃動,雲紋亦是隱隱流動,恍如真實之雲般,頗為神異。

岸邊圍觀之人見到這兩人的衣著,再看令牌,當即便有人低呼道:“神行太保來了。”

然後,眾人閃開道來,顯然是對這兩人的身份極為熟悉。

神行太保從屬於南天司,除卻送信之職外,也有部分人在南天司中擔任其他職能,比如調查命案,比如追兇。

沒辦法,誰叫神行太保跑得快呢。

封雲傑便是整了整衣衫,留著胡茬的臉上滿是肅容,帶著身後的青年走上小船,檢視屍體。

隨他一起來的青年看起來二十來歲左右,但觀其行動卻是相當之老練,顯然非是新手。在上船之後,青年便拿出一本冊子,迅速翻閱,最終停在某頁。

“‘鬼影鞭’褚江,七品境界,原為江洋大盜,後被本司收為編外人員。”青年快速讀出記錄。

封雲傑看了眼船上斷裂的一截鞭子,道:“應該就是他了。”

“這······竟然是左樞使招入南天司的。”青年說到這裡,露出訝然之色。

樞使,在南天司中已經是高層了,唯有五品方能擔任,便是放眼天下,也是一方人物了。

這兩人還真沒想到這曾經的江洋大盜會和南天司的樞使有關。

“難怪會讓師傅來······”青年有種恍然之感。

而封雲傑則是已經開始仔細檢查屍體。

只是任憑他如何檢查,都只能看不出任何傷勢,便是將真氣注入體內,也查不到內傷。

“也不似被氣勢所懾。”封雲傑低聲道。

若是實力相差過於懸殊,是有可能被氣勢活活壓死的,只是這樣的人多數會出現肝膽俱裂的傷勢,瞳孔放大,有被嚇死的特徵,常年和屍體打交道的人是能看出來的。

也就是說,基本可以排除粗鄙武夫所為了。

那麼剩下的,就只有傷及神魂的術法了。

“陰律司的崔判官回來了嗎?”封雲傑問道。

“還沒,”徒弟搖頭道,“首座還在雍州,崔判官也被一直押在雍州,至今未歸。最近陰律司都不願與我等配合查案了。”

說到這裡,徒弟露出一絲苦笑。

首座這一次是一定要打壓陰律司,這對於南天司來說該是好事,不過對於平時和陰律司接觸的人來說,就未必了。

像這等命案,往日只需要去陰律司走通一下關係,讓崔判官告知一下此人的死亡地點,便有了一個好的開端。不像現在這樣,連對方死於何處都估不準。

龍淵湖這麼大,誰知道這小船哪裡漂來的。

“那就只能我們自己查了”

封雲傑拿出一個儲物袋,收好屍體,然後突然揮掌,讓小船離岸。

“師傅,去哪?”

“鐵柱觀。”

封雲傑說著,雄厚的真氣便操著舟,以極快的速度直奔遠方的萬壽山,一路上可謂是風馳電掣。不多時,便來到了附近的湖面。

一艘艘大大小小的船隻也在同時進入二人的視線,並且不遠處的鐵柱觀前人影綽綽,明明是一大清早,卻挺熱鬧的。

“師傅,該是為了姜氏少主來的。”青年低聲道。

一夜時間,姜離和元真的約戰已是在神都傳得沸沸揚揚,成了街頭巷尾的談資。

一般人不知神都現在的暗流,甚至連某些世家子弟和官員也不一定知道,聽聞此訊息,自然是想要一睹兩人的風采。

尤其今年神都四季花開,乃是數百年不遇之盛景,引得各地風流雅士齊來,兩者撞在一起,更顯熱鬧。

“師傅,怎麼辦?”青年問道。

“避開就是。”

封雲傑抓著徒弟的肩膀,化作一道模糊的殘影,瞬息間便以直線掠過不短的距離,來到鐵柱觀一處偏僻角落,越牆而過。

鐵柱觀的外圍陣法被姜離強行突破,還未修繕好,封雲傑輕而易舉地進入了道觀。

他沒想過以正當途徑拜見,只因眼下姜離正處於備戰之時,鐵柱觀閉門謝客,正當途徑完全無法進門,只能用點偏門的方式。

只不過這等行為,怕是容易與姜離交惡。

以封雲傑的江湖經驗,應當能想到這一點,所以看他的意思,是寧願交惡於姜離,也要來此一查了。

青年也明白師傅的意思,暗暗凝神,隨時準備應對突變。

然而,還不等他們有所動作,一個小道童便匆匆跑來,見到二人,當即便是迎了上來,有模有樣地打了個稽首,道:“無量天尊,貧道清風,應姜道友之託,來請二位前往抱朴堂一會。”

封雲傑當即面色微變。

以這小道士的腳程,怕是他聽到囑託出發前,自己二人還在小船上。

彼時他們都不一定會進鐵柱觀,甚至自己都不確定會從何處翻牆而入,姜離憑什麼就能夠做出判斷,並且讓這小道童來迎接。

封雲傑心中浮現沉重感。

還未見到那姜離,他便已經繃緊了心絃。

清風說完,便在前方引路。封雲傑師徒兩人四目相對,別過一眼後,封雲傑當先跟到前方。

二者隨著清風一路行走,差不多小半刻鐘,才到了抱朴堂。

這裡是招待個人的廳堂,後方便是一處竹林,清風徐來,帶著陣陣清新之氣,一道身影以十分突兀的方式闖入了二人的視線。

他本不在二人感知中,或者說在二人感知內,彼處當是空無一處,可當視線移轉之時,才發現那空處有一人負手而立。

姜離背對著二人,身前乃是一羅盤的虛影,徐徐轉動,演變卦象。

以封雲傑的視角,只能見到羅盤的一角,也看不懂這內中含義,但當他目光觸及那一角時,卻有一種自己已經被看透了般的感覺。

彷彿在對方面前再無秘密。

“南天司,”姜離淡淡道,“卻是不知南天司來尋姜某,所為何事?”

一開口,就斷定了封雲傑是來找自己的。

一種緊張和懼意自心中油然而生,哪怕封雲傑同為六品,也不由對姜離生出不敢面對之意。

他強行壓住心中的負面情緒,抱拳道:“南天司封雲傑攜徒弟小高,見過閣下。今日來尋閣下,實乃本司有一編外人員死於龍淵湖上,死因不明。在下奉命調查,恰逢閣下在附近,便來詢問一二。”

封雲傑相當的有禮數,不只是因為自己在姜離面前心生懼意,更因為對方的背景。

雖是姜氏破落戶,但如今搭上了公孫家的姜離,可不是什麼可欺之輩,至少不是他封雲傑可欺的。

可惜,這人在朝堂,亦是身不由己,有些事情不是他不想做就不做的。

“你懷疑是我做的?”姜離淡淡問道。

“不敢。”

封雲傑抱著拳,頭低下,“只是詢問而已。”

話雖如此,可若是對方知曉他直接入鐵柱觀,找上自己,便知這封雲傑就是懷疑姜離做的。

“詢問而已···呵。”

姜離轉身,伸手一帶,虛幻的羅盤便繞在前方。

“我道是為何會出這麼個卦象,原來應在此處。”

他指著羅盤說道:“那我便告訴你,你所言之人的死因,其卦象乃是上乾下巽,天風垢,然此象得四爻而動,變為巽卦,可推算為金木成套之物。彼輩之死,當為刀劍。”

“可若是刀劍,以伱之經驗不難看出,所以對方的死因不在表,而在裡,難以被常人所察,故可判斷為某種斬魂之法。而姜某雖略通刀劍,卻不精於此,不可能做到此舉。如此回答,你可滿意?”

隨著話語的訴說,羅盤演變,正是天風姤之卦象。

而姜離給出的回答固然玄虛,讓人難以查證,但以姜離的身份地位,給出這樣的回答,已是給南天司面子了。

“多謝閣下。”封雲傑再低一頭,額頭上已是悄然出現汗漬。

己方的一切都似在這位姜氏少主的掌握之中,封雲傑完全無法拿到主導權,只能被動應答。

他只能應是。

“那便離開吧。”姜離拂袖送客。

“是。”

封雲傑有些狼狽地帶著人,就要離去。

只是在轉身之際,他突然身形一頓,問道:“鐵柱觀外有外人擾清淨,是否需要在下打發走他們?”

姜離正在為九月初一備戰,理該處於靜養,外人的拜訪只會擾他清淨,影響他的狀態。

不過姜離打著引蛇出洞的心思,自然是樂得有人來打擾,讓他好甄別出其中的心懷叵測之輩,順藤摸瓜。

而且這些人也不可能擾了他的心境。

理論上本該是如此,但就在封雲傑開口之時,姜離心中出現一種煩躁之意,恨不得將觀外那些擾人之輩悉數驅逐,甚至於有種三尸暴跳的怒感。

他微微垂目,聲音變得冷冽,“不關你的事,滾!”

“是。”

封雲傑連忙帶著徒弟離開。

二人如同來時一樣,翻牆而去,一路疾行,一直到了小船上,方才停下。

“師傅好心好意,竟是換得如此惡言,”小高忍不住氣道,“他以為他是誰?”

“他是能夠捏死你的強者。”

封雲傑抹了把冷汗,呵斥道:“禍從口出,謹言慎行。今日便到這裡了,先行回去,查詢通曉刀劍的術修資料。”

“師傅你信他的話?”小高訝聲道。

“總歸是一個方向。”

封雲傑說著,再度運氣,讓小船駛離。

······

······

抱朴堂內。

姜離靜心調息,純陽道心逐步剔除了心中的雜念,睜眼之時,已是恢復了清明。

“竟然能夠無聲無息引起我的嗔念,甚至於若非純陽道心,我甚至不一定能察覺到這股嗔念來。”

純陽道心,道心純陽,姜離永遠不會被負面情緒擾到心境,他的心境始終無瑕,是以這點雜念就如一顆老鼠屎般醒目,這種怒意也十分之突兀,被姜離直接察覺。

若是換做常人,根本就不會感覺突兀,念由心起,自然而然,便由得這股嗔意影響。

若姜離沒能壓住這股嗔意,便會強行驅逐觀外之人,若有矛盾,甚至可能動武。

而觀外之人可不乏世家子弟,倒不如說沒點背景或者本事,還真不一定能來到觀外,直接就會被四皇子的侍衛驅走。姜離要是傷了他們,要是打了敵人還好,要是惹了其他立場的,那就是平白招惹敵人。

“倒是沒想到,我的敵人有這等本事。”

他將手一按羅盤虛影,卦象出現了些微變化,從巽卦變回了天風姤卦象。

天風姤,乾上巽下,一陰五陽,為乾宮初世卦。姤卦以陰遇陽,以柔乘剛,含有不期而遇之意。

姜離確實有占卦,但不是為了那黑衣人的死因,而是為了黑衣人背後之人。

天風姤的不期而遇,看來是應到此處了。

封雲傑和那黑衣人應該是一夥的,他來找姜離,既是懷疑姜離出手殺了黑衣人,也是想要進一步給姜離下絆子。

至於那變卦,要是正常解讀,確實能得出金木成套之物的理論,刀劍之柄為木,刃為金,確實能合此卦象。不過姜離本就是動手之人,他是先射箭再畫靶,拿個能套用的說法套進去而已。

若是不知情的,可能還真以為姜離未卜先知,實際上這完全就是姜離編出來的。

“師父,你知道什麼道果能夠無聲無息引起他們的惡念嗎?甚至於都不需要動用神識。”姜離問道。

精神秘法確實能夠引起他人惡念,甚至能編織幻境,控人心神,但那等術法絕對瞞不過姜離。

而對方眼下用的手段無疑更為高超,完全沒有神識波動,自然而然地引發心念,也就是姜離有純陽道心,才能第一時間察覺並剔除。

這已經很難用術法來形容了,姜離更懷疑是道果神通。

“此等道果雖是不多,但放諸天下還是能找到的。”

天璇的聲音中亦是藏著一分冷意,“比如佛國那邊,便有一種道果可以做到,那便是四魔中的天子魔。此類道果在業如來出世之後便盡為火宅佛獄所收攬,天子魔基本都是火宅佛獄之人。”

“九州之內,此類道果相當之少,據為師所知,也就只有狐岐山的九尾狐還有一直由雲縣姜氏所封存的三尸神了。”

“雲縣姜氏?!”姜離眉頭一揚,發現了盲點,“神都雲縣?”

神都雲縣姜氏早已三年多前被滅門,只留下一個遺孤,那便是姜洛。

第二更,4k2.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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