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學成歸國（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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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光的夕陽，落在曙光號的甲板上，一位身穿長款黑色風衣，頭戴紳士帽的男人，站立在船艄，他很快就會像是一顆石子，在歷史的長河之中，激盪起屬於自己的浪花。

“嘟——”

汽笛長鳴，上海碼頭的輪廓已經漸漸清晰，這名叫做沈長風的男人，掐滅了手裡的香菸，暢快的撥出了一口氣，終於迴歸祖國的懷抱了。

作為學校的公派留學生，沈長風回國的前途，應該說是非常光明的，但是，成也蕭何敗也蕭何，他去的是日本留學，這使得他身上的成分變得複雜，在這個特殊的年代，任何細節，都不會被放過。

下船之後，沈長風先去了一間照相館，他需要拍一些證件照。

李雲是這家照相館的老闆，這是明的。

李雲也是一名中共地下黨的情報人員，這是暗的。

一明一暗之間，你方唱罷我登場，在這上海市之中，上演一出出的好戲，十里洋場，危機四伏。

“拍照呀？今天這天氣不錯。”老闆帶著一副金絲眼鏡，微微抬頭，眼神犀利非常，像是鋼釘一般落在了沈長風身上。

這種壓迫感，讓沈長風有些不自在，拍個照而已，要不要這樣的緊張嚴肅。

“拍證件照。”沈長風似乎還不能夠明白，為什麼這位照相館的老闆會在拍照後面，又畫蛇添足的生硬的添了一句今天這天氣不錯，除了‘這天氣’，是不是還有‘那天氣’？天氣就是天氣，只有一個天氣。

沈長風在日本是學機械的，或許也養成了沈長風做事情小心謹慎的性格，他對於很多細節，往往會比一般人更加的敏感，這就好像同樣是一個人站在了你面前，伸出手臂，你看到了他手臂上的面板和毛孔，他卻看到了毛細血管了。

“一寸小照，我要的很急，你快一點。”沈長風穿的一身黑色的長款風衣，戴著同樣是黑色的紳士帽，他並不希望讓人看出來，他是一個學生，尤其是一個剛剛從日本回國的學生，他在這照相館拍完照片之後，就要去找自己的恩師，老師會給他安排工作的。

“出去吧，今天不做生意。”照相館老闆顯得有些焦躁。

他一邊走一邊眼神不斷的朝著門外張望，似乎在等待著什麼，然後，這老闆也是連連的推著沈長風出去，動作越來越大，這讓沈長風一時之間摸不著頭緒了，這什麼意思呀？這天底下，還有不想做生意賺錢的老闆？

還有等到沈長風想明白這件事情到底是怎麼回事的時候，街上開始傳來一陣槍響。

“嘭！啪！”

······

然後就是一陣人群的慌亂，以及日本憲兵隊的三蹦子車開始橫衝直撞的開了過去，似乎這些日本兵在抓捕一個人，而剛才交戰的地點很顯然就是在這個照相館附近，準確的說，沈長風此刻才想起來去好好看看，照相館的廣告照片上的名字：德里羅照相館。

這是一箇中國人開的照相館，但是，為什麼要用一個外國人名字來給照相館命名呢？這是不是有些不合理的呢。

沈長風臉上有些懵，那一陣槍響，也算是給沈長風提了一個醒，他現在的處境，或許不是很妙，因為，剛才那個日本憲兵隊追捕的人，似乎一開始是衝著這照相館來的，後來卻突然改變了方向，拐彎了，他左腿受了傷，應該走不遠的。

風波過後，大雨傾盆。

“還照相嗎？”照相館老闆失魂落魄的癱坐在椅子上，門是虛掩著的，然後被風吹開了。

一陣風夾雜著雨水，冷颼颼的吹在沈長風臉上，滲到脖子裡，不由得渾身一激靈，也將沈長風從之前的懵圈狀態拉了回來。

“不照了，老闆這裡有傘嗎？”

“門口就有一把，你拿去吧。”

“你叫德里羅呀？這名字好奇怪，你爸爸是外國人呀？”沈長風有一句沒一句的說著。

但是，介於害怕在這麼一個背景不明的照相館裡留下自己的底片資料，所以說，沈長風肯定會換一家照相館來拍證件照的，他這點心思還是有的。

“我叫李雲，李白的李，關雲長的雲，出去吧！”

“轟！”

沈長風被李老闆趕了出來，照相館的門被從裡面狠狠的關起來，窗戶開啟了，裡面伸出一隻手來，顫顫巍巍的把牌子從‘營業中’改成了‘歇業中’。

那手臂上的青筋都已經暴起，整個人身上的勁都是繃著的，看的出來，照相館老闆李雲的內心正在經歷一場煎熬，剛才被日本憲兵隊追捕的人，或許是他的一個同志。

老實說，沈長風不想要捲入到這些事情之中，他現在只想要去找到自己的老師，然後，讓老師安排自己一個工作，好好賺錢，安穩成家，過過小日子，至於其他的事情，他真的不想參與，這就是沈長風現在的真實心境。

沈長風的老師名字叫做曾城道，原同濟大學文學系的老師，沈長風去日本留學的錢，大部分也都是曾城道老師接濟的，所以說，沈長風對於曾老師是很尊重的，但是，曾公館現在已經不在了，這裡變成了一個美容院，這美容院看起來，不算正規，看的沈長風心裡一陣唏噓呀，自己去了日本這五年的時間，真的是物是人非呀。

“勝男美容院？這什麼鬼地方呀······”沈長風手裡的行李包應聲落在了地上。

沈長風體會到了一種心碎的感覺，這是對於自己前程的心碎，也是對於自己老師的命運的心碎，因為，在這亂世之中，不知道曾老師到底去了哪裡了，會不會曾老師已經不在人世了。

這五年的時間裡，雖然說沈長風在日本的時候，也有寫信給曾城道老師，但是，這些沈長風從日本寄出去的信件，也是有如石沉大海一樣的，完全沒有任何的回信的。

所以說，沈長風雖然說這一次回國，一下船就來到了曾公館，可惜，曾城道老師已經不在這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