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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曹叡改元景初、更改服色之後,轉眼已至秋七月。

這一日,一封自北境幽州而來的快馬驛報傳入了洛陽。

太極殿東堂之內。

曹叡看著毌丘儉自幽州送來的軍報,眉頭緊鎖。

那盤踞在遼東、名義上身為大魏大司馬、樂浪公的公孫淵,聽說曹叡近年來大興土木,不恤民力,認為曹氏已失人心,因此竟悍然舉兵反叛!

說起這遼東,其實算是大魏國境內的一個“國中之國”。

公孫淵乃是漢末遼東太守公孫度之孫,左將軍公孫康之子。

公孫康逝世之時,因其子公孫晃、公孫淵等年紀尚小,為了防止主少國疑、群龍無首之困境,遼東部眾選擇擁推了資質平庸但年齒不小的公孫康之弟公孫恭為遼東太守。

後來,文皇帝曹丕代漢立國,遼東雖然表面上繼續服從魏國,可是實際上卻一直懷有二心。

早在太和二年,長大成人、向有野心的公孫淵漸漸掌握了兵權,逼奪其叔父公孫恭遼東太守之位。當初的曹叡不聽劉曄勸告乘此機會剿滅遼東,反而拜公孫淵為揚烈將軍、遼東太守,命其繼續統治遼東。

事實證明,這個公孫淵果然不是什麼善類。

公孫淵在掌權不久後便開始與吳國往來,互通有無。

數年前的太和七年,公孫淵企圖向吳稱臣以為東吳外應,聯合夾擊大魏以壯大自身勢力。孫權自然也懷揣著同樣的心思,並打算冊封公孫淵為燕王。

東吳自丞相顧雍、輔吳將軍張昭以下盡皆認為此計不可成,舉朝勸諫,認為公孫淵必敗,都反對孫吳對公孫淵的支援。

但孫權心意已定,並沒有聽從他們的諫言,而是派遣了張彌、許晏、賀達等大臣,攜金玉珍寶,北上遼東立了公孫淵為燕王。

公孫淵沒想到孫權會如此看重自己,但不久之後,他幾經思量,認為東吳遠而曹魏近,害怕曹魏討伐,覺得得罪大魏不甚划算,於是多變的他又變了主意,加上他還垂涎東吳送來的大量珍寶,於是誘斬了吳使,並將其首級獻給了曹叡。

曹叡於是趁機拜公孫淵為大司馬,封樂浪公,企圖拉攏公孫淵,還讓他繼續持節任遼東太守,統領諸郡。

但是,自那以後,安生的日子還沒有過的了十年,如今公孫淵便發兵叛亂了。

幽州刺史毌丘儉當機立斷,立刻派遣數萬邊境大軍進行征討,可是毌丘儉的首戰運氣實在不好,由於正趕上秋雨連綿,公孫淵又堅守遼隧城池,他出師不利,因此只得暫時率部退回了幽州本境,並派遣快馬到洛陽向曹叡稟報此事。

曹叡此刻心情並不是很好,他思索了半晌之後,決定還是叫人來一同商議一下。

“來人,傳劉放、孫資、劉邵前來殿中議事!”

曹叡自登基以來,一直都對遼東採取懷柔安撫之策,沒有與之交過手,不知其底細,因此此時也不知具體該如何處理。

眾多散騎常侍之中,曹肇兼任著屯騎校尉,掌管禁軍,今日正好屯騎營點校述職,曹肇因此無暇前來議政。而高堂隆前些時日便身體抱恙,已經好些時日沒有來上朝入殿了。至於何曾,接管了校事府之後,也沒有太多的閒暇。而卞蘭也在數年前逝世了。至於皇后之弟毛曾,本就是個草包,又加上近年來曹叡對毛皇后有些冷淡,毛曾這個散騎常侍,自然就更加沒有什麼存在感了。

因此,此時此刻,在能夠對為曹叡出謀劃策的常侍,只有劉放、孫資二人了。

不多時,劉放、孫資、劉邵三人便來到了堂內。

“臣等參見陛下。”

“三位愛卿,請起。”曹叡讓身邊的侍者將那份驛報遞給了三人:“這是仲恭自幽州傳來的軍報。具體軍情,想必你們早都已經看過邸報了,關於此事,朕一時之間沒有決斷,因此才叫你們來幫朕出出主意。”

三人雖然的確早就看過了邸報,但此時還是再次看了一遍毌丘儉的軍報。看完之後,三人沉默思索了片刻之後,劉放才首先開口說道:

“啟稟陛下,微臣以為,公孫淵如今坐擁大軍十萬,且佔據遼東,地險而兵強,幽州刺史雖驚才絕豔,但卻從未有過領兵作戰的經驗,加上此番出師不利,挫了銳氣,士氣不振,恐怕已不是公孫淵的對手,因此臣認為,應當詔令幽州刺史暫時不要妄動,陛下再另派遣一經驗豐富的智勇上將率軍前往遼東,與毌丘使君的幽州軍會和之後,再一同破敵,方有勝算。”

曹叡聽了這話,沉默了半晌。

毌丘儉的才能,曹叡自然十分明白,他與毌丘儉少年相交,知道毌丘儉非但文采斐然、善於治政,而且武藝嫻熟、熟讀兵書、智謀超群,實在是一個不可多得的帥才,他對毌丘儉的能力,一向也都是十分認可的,這也是自己將幽州門戶交給毌丘儉的原因之所在。但此番毌丘儉的運氣實在太差,劉放方才所言幽州軍士氣低迷不能再戰的話,也的確不是危言聳聽。

而劉放的意思,他自然聽明白了。劉放所說經驗豐富的“智勇上將”,當朝除了太尉司馬懿之外,自然沒有第二人了。雖然劉放的意圖很明顯,是想讓自己重新啟用司馬懿,可是曹叡前思後想,還是不想讓司馬懿這頭“冢虎”再度執掌兵權。

但偏偏劉放說的話,也有一定的道理,公孫淵實力的確不可小覷,而毌丘儉新上任不久,的確又缺乏行軍經驗,遼東之地也的確非同小可,不容有失,因此曹叡也不敢隨隨便便拿遼東重地來給毌丘儉練手。

至於其他人,曹爽?秦朗?夏侯獻?還是曹肇?還是為自己屢立戰功卻仍舊倔強孤傲,為自己內心深處所不喜的夏侯玄?

曹叡明白,他們幾個人,雖然都不是什麼草包,但在行軍打仗方面的能力與經驗,比起毌丘儉都略顯不足。再加上此次遼東情勢危急,連毌丘儉都暫時束手無策,自然也絕不能交給這些新人來隨隨便便練手。

難道,自己真的要重新啟用司馬懿不可嗎?

他想起了陵霄闕剛剛築成時,高堂隆對自己說過的話。

“‘維鵲有巢,維鳩居之’。今興宮室,起陵霄闕,而鵲巢之,此宮室未成而原主身不得入居之象也。天意若曰,宮室未成,將有他姓制御之,斯乃上天之戒也。不可不深防,不可不深慮。陛下視臣為腹心,此乃臣肺腑之言,雖然忤逆了陛下,但惟望陛下慎思之!”

高堂隆此言,明明就是在告誡自己,司馬懿不可不防。

他想起,如今的司馬懿雖身處太尉虛職,卻依舊能夠在朝堂上一呼百應,就連自己身邊所信任倚仗的劉放、孫資、蔣濟、高柔、衛臻、司馬芝等人也不能例外。

他想起了父皇在臨終之時,對故大司馬曹真、曹休說過的話。

他還想起,曾經的四名輔政大臣,如今僅剩司馬懿一人,朝堂之上,群臣權力與威望的天平早就已嚴重傾斜。

可是,我大魏如今若是少了他,又當如何?

曹叡一時想不明白這件事情,此刻的他以手扶額,眉頭緊鎖,看起來憂慮重重。

“劉放、孫資,傳朕旨意,命遼東暫時據守,切勿浪戰;另外,命青、兗、幽、冀四州,製作大海船,加緊巡航,防止東吳與遼東繼續勾結。……至於派遣遠征軍一事,容後再議。”

“是,陛下。”劉放孫資二人以及劉邵見曹叡已有倦容,而他們的目的似乎也達成了一半,因此連忙告退,去尚書檯擬旨去了。

――

辛卯日這一天,靈臺的官員發現了太白晝現的奇異天象。

所有人都知曉,這是個不祥的徵兆。

公孫淵見朝廷一時沒有動作,誤以為魏國已經沒有可用之人以及足夠的實力、精力來對付自己,因此在一眾想要急切建功立業、飛黃騰達的手下的極力擁簇下,自立為了“燕王”,還設定百官,並改年號為紹漢元年,正式明目張膽的造起了反。

邊境百姓因此人心惶惶,大魏北境隱隱然有騷動之患。

而屋漏偏逢連夜雨,人禍不止,天災又至,秋九月之際,冀州、兗州、徐州、豫州等地由於秋雨氾濫,黃河絕口,遭遇水患,有些焦頭爛額的曹叡立即派遣了御史前去安撫各個州郡,並在各州開倉放糧振民,以圖緩解災情。

魏國同時遭遇了天災與人禍,吳蜀兩國以及漠北鮮卑仍舊虎視眈眈。

這一年的大魏,一如十餘年前曹叡剛剛即位一般,再次陷入了巨大的危機。

但唯一不同的是,此時的大魏,人才凋零,天子也早已不復往昔的龍精虎猛了。

這幾個月以來,曹叡時常忙的焦頭爛額。

聽說大海船已經造好,正在海上日夜巡邏時,曹叡的心這才放下了一小半。至少這下不用擔心東吳與遼東勾結,互通訊息了。而且四州災民也暫時安撫了下來,各州水患也正在全力整治中。

曹叡覺得,自己終於可以稍微好好放鬆一下了。

曹叡聽說芳林園中百花雖已凋亡,但秋菊正盛,因此便讓人在園中準備宴席,打算與諸嬪妃一同賞花飲酒,享樂一番。

毛皇后向來性格拘謹,而且自從皇子曹殷死後,曹叡不知究竟是誰害死了自己的皇兒,自然也就對包括文德皇后郭女王與毛皇后在內的所有人都存了幾分懷疑,因此他與毛後之間也因此產生了一道不可修復的裂痕,多年以來皆是如此。而年輕貌美的郭夫人這些年來也因此得到了曹叡的寵愛。所以這次宴飲,曹叡並沒有請毛皇后前來。

芳林園內,郭夫人以及眾妃嬪一邊陪著皇帝談笑,一邊勸酒,曹叡不多時已經喝的大醉。

新近得寵但卻並不愚蠢的郭夫人覺得,如此場合,不延請皇后似乎不太合適,因此小心翼翼的說道:“陛下何不請皇后同來賞菊?”

曹叡聽了這話,搖了搖頭,只是舉樽給自己灌酒,他說道:“皇后一向不喜此等場合,今日之宴,還是不要告知她了吧。”

於是曹叡傳諭在場的侍者宮女,不許將今日宴遊芳林園之事告知皇后。

只有郭夫人心中明白,曹叡不願意去請皇后,並非全是因為他與毛皇后的隔閡,還有一層原因,應該是曹叡不想在毛皇后目前如此失態吧。

郭夫人明白,在皇帝心目中,如今的毛皇后雖然不再是當初他那個近乎完美的心頭至愛,可是新近得寵、並無過人長處的自己更不是。

也許陛下的心中,一直以來裝著的,都是曾經的那個平原王妃毛氏而已。除了那個完美的影子,這個世界上,再也難有人可以替代天子心中的那個位置了。

此時的曹叡,酩酊大醉,左擁右抱,確實顯得有些荒淫了。

夜幕漸漸變得深厚了起來,在花樹枝葉的隱藏遮掩之下,不時地還可以聽到那鶯鶯燕燕的笑語歡聲。

――

次日,百無聊賴的毛皇后乘著漆木小車在宮內遊玩,好巧不巧的正與皇帝曹叡相遇在了曲廊之間。

夫妻兩人都有些尷尬,就這樣相對無言了片刻。

也許是覺得氣氛稍稍有些尷尬,也許是由於自己內心深處對夫君曹叡的失望,毛皇后於是說出了一句不知是諷刺還是玩笑的話,她笑著說道:“陛下昨日遊宴北園,樂乎?”

曹叡聽了這句話,頓時感到臉上一陣火辣與刺痛,他有些惱羞成怒了。也許是因為終於無法在她面前掩飾自己的醜陋的一面,他的情緒變得有些失控。

“是誰告訴皇后的?”

“這重要嗎?”毛皇后不禁感到更加失望了,眼前的君王,早已不再是當年那個與自己一心一意共赴艱難的夫君。

當年的他,是自己的夫君、自己的依靠,更是自己頭頂的一片天。

可是如今的他變了。他變得荒淫奢侈,而又多疑暴躁,像極了當年那個有時不可理喻的先帝。

“來人,把昨日陪侍朕與諸嬪妃宴飲的宮人抓起來,全部殺無赦!”

聽了夫君這番宛如魔鬼咆哮一般聲音,毛毛後頓時心中感到一陣徹寒,她流淚不止,頭也不回的便駕著小車回到了寢宮。

為何,為何當年那個仁慈寬厚的他,今日居然變成了這般模樣?

曹叡下旨賜死那十數名宮人之後的當天,一名侍者便端著一隻盛放著白綾、匕首、鴆酒的漆木盤,來到了皇后的椒房殿內。

意料之中的毛皇后只是淡然一笑,便飲下了那杯毒酒,口中唱起了漢時那首傷心人唱過的白頭吟:“

皚如山上雪,皎若雲間月。

聞君有兩意,故來相決絕。

……”

沒來由的,她想起了黃初年間,還只是平原王的那個少年,那個時候的他,有一雙很清澈的眸子,那雙眸子中的亮光,就像那河內家鄉山中的清泉一樣,淙淙的流進了她的心田……

――

九龍殿內,皇帝望著當年她初嫁入王府時,所佩戴的珠釵。

曾經的她,是那麼的善良美好,可是為何後來她卻又要害死自己的皇嗣,還對自己如此冷淡無情。

他想起了十餘年前,自己弱冠之時,父皇叫自己一同去大石山狩獵的那天。

當年的她與自己並坐在輦車之上,嬌怯的握著自己的手,似是不願讓自己離開她,但又不敢握的太緊,只是輕輕的拉著自己的手指。

“有妻若此,夫復何求……”

這是他當年對她許下的諾言。曾經的曹叡,怨恨過自己的父皇,怨他為何如此無情,要賜死自己的母后,如今的他卻突然發現,自己又何嘗不是薄情之人?

為帝王者,真的註定要孤獨一生嗎?

這一日,御座上的帝王流了很多的淚水,這究竟是因為傷感,還是悔恨,包括他自己都無法去分辨。

寒風凜冽的癸丑日,愈發憔悴,已然不像是一個年富力強的青年人的的天子,親自主持了自己結髮妻子的葬禮。毛氏就這樣結束了她的一生,帶著她“悼皇后”的諡號,被安葬在了愍陵的黃土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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