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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杯裡的水還未喝完，鎮長大人便走了。
嶄露頭角，有時未必是好事，楚南心裡是這般認為的。
老陳看著楚南，小聲問道：“接下來如何，你打算怎麼辦？”
這個家是楚南的，年紀日長，也該到當家做主的時候了，諸多事，老陳已開始看楚南的臉色，遵循楚南的意志。
楚南自顧自給自己倒了一杯茶，輕聲應道：“走一步是一步，我不求得到鎮子裡的認可，只求在這個鎮子裡沒有是非。”
眼下，只能如此。
令一個從小被人嫌棄的孩子，朝夕之間成為年輕一輩的領袖，能服眾？
便是能服眾，那些個年輕兒郎們，也只會將楚南當做一柄鋒利的刀子，而非當做領袖，人心裡的成見，如大山一樣難以撼動。
爭權奪勢，勾心鬥角，楚南並非不擅長，只是不喜歡。
這便是少年的倔強。
宮雪帶著華蓮夫人，在龍昌鎮粗略轉悠了一圈後，便送華蓮夫人離開了龍昌鎮，異獸拉車，行駛在鎮子裡的路道上，引來不少側目。
諸多人也意識到，鎮子裡頗有貞烈氣節的寡婦，是一個有背景的人，而一些上了年紀的人，很早之前，便知曉這個寡婦是一個有背景的人。
這麼多年過去，這個寡婦，容貌並未發生多少變化。
至於楚南和這個寡婦之間，和那座車輦的主人之間是何等關係，也招惹來不少好事者猜測，難不成入月照後，容貌昇華，還真就傍上了一個富婆？不對，是兩個！
似乎每一個人的老家，都少不了各種各樣的閒言碎語。
卻又不得不和某些人朝夕相處，這亦是一種無奈的修行。
入夜後，四大天王躡手躡腳的過來蹭飯，這一次，黃狗庚萌有意識和四大天王保持了距離，令這四人，儘可能的感到呼吸與身軀的舒展性。
老陳取出一壺酒，給楚南倒了一杯，道：“東洲，你還是要去的。”
“如今，你也到了走萬里路的年紀。”
楚南咧嘴一笑道：“不妨我也效仿儒家底子負薺遠遊，揹著書，一路上賣弄學問，代寫家書？”
老陳板著臉道：“難道你不願去？”
楚南道：“非不願，只是在想，該如何去，以怎樣的姿態去。”
“既然是修行，腦子裡，便不能被私慾左右，到了遠方，眼中也不能只有掠奪。”
“大源書院的秦廣先生告訴我，往後的西洲將會積貧積弱，東洲大概也會如此，過些年，整個世道都會如此。”
“那時候，我們該以何等姿態，走在世間大道上。”
“這些事，看似距離我很遠，實則離我很近。”
歲月若烘爐，究竟是烘爐裡融化，還是涅槃重生？
老陳一臉狐疑的看著楚南，詫異道：“難道那位秦廣先生真的很有學問，你竟然還有這般感悟？”
楚南呵呵笑道：“人至少年，猛漲的不僅只有塊頭，還有智慧。”
但願，西洲內戰可早些結束，然後養精蓄銳，恢復元氣。
老陳一臉欣慰道：“說的也是，等你想好了答案，無需告訴我。”
楚南眨眼道：“為何？”
老陳眼神深處浮現出一抹憂鬱，淡淡道：“每一個人的道不同，答案也不同，所謂登得乾坤，自有聽聞。”
“如今你悟到了這些道理，至於能否做到，便取決於你的悟性，諸多事，我也無法再對你多多指教了。”
楚南心裡一顫，輕手輕腳的給老陳倒了一杯酒。
當老陳說出這些話時，楚南才忽然發現，老陳是真的老了……
“飯菜的味道不錯，在這鎮子裡，你老陳的廚藝，可位列前十。”一道吆喝聲打破了院子裡的寧靜。
申佑來了，一臉笑眯眯的來了。
只是看見四大天王正在吃飯，微微流露出嫌棄表情。
楚南連忙起身搬來一張板凳招呼道：“快來坐。”
申佑搓了搓手，坐在楚南旁邊，聞了一口酒香味兒，嘿嘿笑道：“其實我很喜歡和年輕人喝酒，和老傢伙坐在一起喝酒，總是太多講究，很不自在。”
楚南連忙倒酒，申佑也沒動筷子，直接舉起酒杯，笑嘻嘻的對著楚南道：“碰一個？”
在自己家，楚南也不好推辭，應道：“好。”
叔侄兩人乾脆利落碰了一杯，申佑嘖嘖嘴後才動了筷子，夾了一塊紅燒肉喂入嘴裡，一臉陶醉道：“舒服。”
楚南繼續給申佑倒了杯酒，申佑眼神含蓄的看著楚南，問道：“在外面，認識了幾個小姑娘？有沒有發生一些很滋潤的事情啊？”
申佑沒問楚南帶回來的客人是何來歷，但他今日也聽說了魏爽在入口處的小木屋裡仔細研讀春秋，好像受到了些刺激。
每一次申佑總會想方設法的和楚南插科打諢，對於楚南的終生大事格外上心。
不過鎮子裡的確也很長時間不曾喝過喜酒了。
楚南含蓄一笑道：“我秉性純良，未作他想。”
申佑頓時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牛氣哄哄道：“年輕的時候就要抓緊時間胡搞一通，等真的上了年紀，就沒那個機會了。”
“不是讓你人生苦短及時行樂，而是讓你在陰陽之間，感受無窮曼妙，說不準哪天還就悟道了。”
楚南沒想到叔叔們的境界如此之高。
老陳瞥了眼申佑，有些意外他今夜會來，也知曉他今夜為何而來。
“你夜觀天象而來？”老陳試探性問道。
申佑對著老陳狡黠一笑道：“果然，還是瞞不住你這個老狐狸。”
楚南雲裡霧裡，不知發生了什麼。
申佑拍了拍楚南的肩膀，神色一凝道：“西洲深處，有一樁造化很適合你，你近些日子若在家裡無事，叔叔就陪著你去一次西洲深處。”
楚南還未說話，老陳連忙說道：“大家都是街坊鄰居的，人情要是太厚重，以後真的不好還啊。”
申佑卻是一臉沒心沒肺的笑道：“人想要發跡，就是要在年輕的時候多欠點人情，連人情都欠不下來的人，能有多大出息？”
“楚南這孩子，我也是看著長大的，雖說從小到大也沒幫到楚南什麼，但我也是打心眼裡喜歡楚南這孩子。”
老陳欲言又止，申佑可夜觀天象看出西洲深處的某一樁造化，可能也知曉楚南的生辰八字，說不準，也看出了些門道。
總之，世上無白吃的午餐，區別在於，有些人吃相好看，有些人吃相難看。
至於申佑的吃相是好看，還是難看，眼下還真無法下定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