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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嘉探出了頭。
冷靜。他對自己說。你已經給福格瑞姆留下字條了。那份道歉非常鄭重完美,無可挑剔。他不會怪你的,福格瑞姆永遠不會怪你的。
他嚥下口唾沫,開始後悔為什麼因為莫名其妙的愧疚喝下了一整杯果蔬汁。
也許他應該回去喝口水,但那有不必要的風險,還是等出去找到片綠洲吧……羅嘉狠狠責怪了自己的計劃不周。
他豎起耳朵,藏身於陰影中躡手躡腳地穿過了大半暮星號。外面是日頭正毒的長中午,但艙內還是一片陰涼的黯淡。觀景窗被羅嘉親手打造的擋板遮蔽了,維克多對此非常讚賞。
想到維克多,年輕的原體幾乎有些難過。他不知道維克多會不會遵從自己貼在對方房間的藥物用量表。他在書桌上放了好幾份新的,因為不知道說什麼,索性什麼都沒留。他猜維克多也不會在乎——至少在他清醒的時候不會在乎。
猛烈的吸氣聲使羅嘉一驚——這聲音並不大,在他神經緊繃時卻勢若驚雷。緊接著維克多搖搖晃晃地從另一片陰影中走了出來,他漆黑的眼睛定定看向羅嘉的藏身處。
羅嘉的心定了定,又揪起來。對方的雙眼沒有焦距,盡是一片過載的感官帶來的痴茫渙散。維克多緩緩摸索著牆壁,捏捏額角,蒼白的臉皺成一團。
“一代睿智之士兩眼發光沉入七天七夜……咳,深沉的回憶,祭祀會堂的羔羊肉扔在磚石路上,”
維克多朗聲說,形似一個酒醉的牧師對著空無一人的教堂布道。他總是這樣,在半夢半醒間用如詩的諾斯特拉莫語嘶嘶出無人能懂的詞句。
羅嘉的心被揉成了一團。他抿緊嘴唇,小心地貼牆滑過。
在他身後傳來受傷動物般的嚎叫,夾雜著高高低低嗚咽之聲:“摩洛克!摩洛克!摩洛克的惡夢!得不到愛神的摩洛克!精神摩洛克!摩洛克人類無情的審判官!”
在腳步聲遠去後,維克多長長嘆了口氣,把臉深埋進臂彎裡。“跑吧。”他喃喃,“誰會將孩子焚燒,來祈求未來的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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納瑞克彎下膝蓋,把炙熱的頭盔扔到一邊,俯下身去掬水。
他的嗓子幹得要冒煙,開裂的嘴唇連血都枯竭,黃沙灌進他盔甲的縫隙,炙燙肌骨。但他已經不在乎了。
有水,就有生命,而有生命,他就能完成自己的使命。
聖盃騎士滿意地想。
水滑進他砂紙般的喉嚨,卻不是想象中的清涼解渴,帶了股造作的甜蜜,更像是那些虛浮的上位者愛喝的摻了蜜的飲料。他皺起眉。
“抬頭看著我,勇士。”一個比水更甜膩的聲音說。
一陣光矇蔽了他的視野,納瑞克下意識捏緊手裡的劍。
少女的輕笑迷亂了他的思緒。她就這樣站在水中,披掛如夢似幻的輕紗。她的面容被流動的光遮蔽,然而可以想象其後的明麗,因為她身軀一筆一劃盡是造物親手勾勒出的盡善盡美。那雙潔白的手裡輕輕託著一隻琉璃杯,把其中琥珀色的酒液呈給騎士。
“無鄉的流浪者啊,你的渴望讓我心甜如蜜。喝下它,然後為我見證伯利恆之星,在那裡,你的所求正會應驗。”她的聲音軟如甜飴,黏得人牙根發軟,納瑞克意識到自己見到了人們時代傳頌的聖盃女士,正為他賜下齊天洪福。
但納瑞克不在乎。
利劍出鞘,輕得像一陣微風,快得女士只來得及發出一聲驚叫,其中帶著些許愉悅的悶哼。
“廢話真多。“聖盃騎士悶哼一聲。
她像來時一樣消失在光影中,只留下從納瑞克劍尖滴淌下的,屬於他自己的血,點點滴滴滲進水中。納瑞克不以為意,握著染血的劍,或者說一把滿是鏽蝕的金屬片。俯身繼續牛飲。
這一次的味道好多了,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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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嘉深一腳淺一腳地在沙漠中行走,星星在空中明滅不定,讓他沒來由地有種被盯著的錯覺。
“你只是不太習慣。”他意識到自己說了出來,“這裡太不吵鬧了。”
他確實不太習慣孤獨。從爬出搖籃,福格瑞姆三個就一直陪伴著他。算上費拉圖叔叔他們大概有六個,起碼對維克多叔叔是這樣。
羅嘉走到沙丘的避風處,緊了緊衣服,暫時不打算生火。這種溫度他還能撐住。而且火焰可能吸引來一些更危險的東西。
伱得記住自己不在暮星號上。他對自己說。
但是吃點東西是沒有問題的,一些剛出爐時暄軟,但現在已經硬硬的餅子。羅嘉開啟自己親手整理了許多遍的包裹,錯愕地看到一個方方正正的紙包,捆縛的細繩上打了個漂亮的花結。
他把紙包翻過來,封口處畫著一個小小的笑臉。拆開後一股肉排的味道飄了出來。
“喔,”羅嘉只能說,“喔。”
羅嘉繼續急匆匆翻找著,最後索性把包倒過來抖了抖,大大小小的物件嘩啦啦砸在他的腿上。他聽到金屬相撞的鏗鏘聲。
顫抖的手指從雜物裡摸出了一把匕首,刀刃上蔓延著閃電般的紋路。維克多曾經說過要為他做一把武器,雖然是在藥物過量把他一個背摔砸在地上後說的。
這樣下次你就可以抹脖子而不是躺在地上哭到福格瑞姆把你抱起來了。維克多語氣輕鬆,但很難不讓人覺得他是認真的。
在沙丘的陰影下。年輕的原體緩緩抱住膝蓋,把臉深深埋進臂彎裡。
直到天邊出現第一抹白色,他才重新收拾好包裹,按照晨星的方向繼續前行。
不知道走了多久,羅嘉聞到一絲溼潤的味道,順著水汽的方向找過去。藉著清晨黯淡的光線,他看到一片狹小的綠洲,甚至不足以養活一個沙漠中的村落。
帶著一絲失落,他繼續前行,然後突然停住了腳步。
熹微晨光中,那個倚劍而立的高大身影跳入視線。
一個活人,能交流,和雪萊他們與母親都不一樣的人。羅嘉有點緊張。如果這遇到的第一個人對他友善,那他就友善待人。如果他不友好……那,他就,稍微壞一點?
正在羅嘉處理壞的定義和具體操作方式時,那個人抬起了頭,盔甲叮噹作響。洪鐘般的聲音響起來:“看什麼看,那邊的小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