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奇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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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確定是這裡嗎?”羅嘉翹首眺望那怎麼都不像有人跡的城市。
聖盃騎士皺起眉頭,認真回憶了一下,誠實地回答:“我不知道。但砌顱之城的血奴,無影王的眷屬,甚至弗吉尼亞的承恩者都是這麼說的。”
“你的交際還這麼廣泛?”羅嘉咕噥。
“我不認識他們,”納瑞克誠懇回答,“我只是挑了些我打得過的。”
“你……”羅嘉神情複雜地掃了掃納瑞克滿面的塵灰和嚴肅的神情。“沒考慮過他們說的真假嗎?”
“我考慮過,所以我每一種都挑了兩個以上,分開打。”納瑞克理直氣壯。“是假的也沒關係,我遇到過走了很長很長時間,也遇到過許多次了。只要有可能,我就會去察看,總有一天,我會完成使命。到時候……”他的眼睛茫然了片刻。“一切都會迴歸正軌的。”
他跳上正對著自己的半人高的石頭,又一躍而下,半鏽的甲片叮噹作響,羅嘉清晰看到有幾片搖搖欲墜的掉了下來。
年輕的原體面皮抽搐了一下,默默繞開了路,只是稍微多走了四五步而已。
他依舊不太能理解納瑞克,但起碼對方腳下的路已經先於他自己迴歸正軌了。
雪萊曾經說過一句話:“望山跑死馬。”羅嘉覺得很有趣。但真正實踐的時候,他就發覺了其中的殘酷意味。
從看到伯利恆的剪影,但真正趕到城下,他們足足花了半天的時間。幸好一大一小都不怎麼需要飲水休息,否則這段旅程還要拉長。
“這裡……有點奇怪。”這是羅嘉看到城門後的第一句評價。
坦白地說,伯利恆城外可以說頗為宜人。一走近那片森林,清爽溼潤的微風就取代了夾雜著沙粒的乾熱烈風,令年輕的原體精神一振。
綠木成蔭,除了些許植物種類外,和羅嘉記憶中的森林也相差不遠。時不時能捕捉到蟲鳴鳥啼,雖然不算多麼繁密,但在沙漠中已經彌足珍貴。
但是湊近一看,林木已經侵襲到城下,粗大的根部深深掘進城牆之中,擠壓出或大或小的裂縫,其中較誇張的幾道裡面已經有新生的樹苗探出樹冠。
羅嘉掏出匕首掛了掛滿是青苔泥土的裂縫,破裂處居然呈現出一種瑩潤的白色,介於金屬和岩石之間的質地,敲上去鏗然有聲。原體莫名覺得有些類似獸骨。他掏挖了半天,還是沒有找到一條接縫,小小的眉毛已經皺了起來。
“你見過這種材料嗎?”他問納瑞克,見多識廣的聖盃騎士也只是搖了搖頭。
周圍看不到河流的痕跡,植物能如此茂盛,必然有地下水源。城牆的材質看起來非常堅固,而且想必頗為稀有。堆砌城牆的材料要麼大小不一,要麼就是體積格外巨大。把這些不明磚石層壘到一起,要耗費相當的人力物力。這樣的庇護所對多沙暴的荒漠無疑是可遇不可求,但現在……
他昂頭望向宏偉的城門,兩扇沉重的大門牢牢閉合,同樣升滿青苔,但是依稀可以看出潔白的底色和其上精緻的浮雕。
羅嘉頗為感傷地注視了一會兒——這裡曾經有過一個繁盛的城市,雕鑿出這些畫面的工匠一定頗為驕傲,因為只有誠摯之心才能讓線條如此靈動。他用小小的手掌輕輕觸碰,遙遙寄託自己的哀思。
一種溫潤的涼意從他掌心擴散,仿若一聲嘆息。
“需要砸開嗎?”納瑞克已經舉起了劍。
“沒必要一直……等等?”羅嘉低呼了一聲,又檢查了一遍。“城門……是從裡面被閂上的。”
他咬住下唇,捏緊了匕首,蝙蝠形狀的凹痕讓他安心了一點。如果這城真的因為災變被廢棄,總應該有逃離的居民。除非一夜之間無人倖存,或者……有人在裡面。
在這座被廢棄,無人照看的黯淡明珠裡。
羅嘉認真思索了一會兒,又左右探查一番,最後綜合各方因素,結合嚴密邏輯的檢驗,得出一個結果。
——確實要砸開城門。
心智早熟的原體莫名有些羞窘,儘可能保持神情不變地對聖盃騎士點了點頭。後者顯然已經迫不及待,揮起劍刃就朝城門砸去。
和足足四五米高的龐然巨物比,鏽跡斑斑的雷擊石顯得頗為滑稽。但羅嘉並不懷疑這把納瑞克四處征伐從不離身的……佩劍。
莫名地,他覺得雷擊石在半空中爆發出一陣耀目光芒,細看又似乎是烈日的反光。他的心因為精緻浮雕顫抖了一下。
然而意料之中的巨響並沒有傳來,兩扇城門可以說平滑地開啟了,沒有鎖鏈和軸承的運轉聲,連正常的推動聲都無影無蹤。
荒蕪的城內景象向他們坦誠開來。如果不是羅嘉手上還殘留著青苔,他幾乎要以為本就如此。
揮空了的納瑞克似乎見慣不驚。他握緊劍柄——羅嘉已經學會不去看他手上纏著的浸血布條——一腳踏進城內,石質地面塵土飛揚,被驚擾的小蟲簌簌飛起,繞了一圈又落回牆壁上。
這裡曾經確實是沙漠明珠。這是羅嘉的第一反應。
儘管因為缺乏修繕有些殘酷,那微微起伏的地面磚石上的符號,道路兩側的排水溝。觸目可及的建築呈現出一種幾乎是反物理規律的流線型。
羅嘉途徑的村落和小城鎮大多因陋就簡地使用泥土和岩石胡亂壘作房屋,僅僅以遮風避雨為目的。
但在伯利恆……羅嘉發覺出一種對美的追求,以及某種更上一層的玄奧意味,一種超越生存本能的從容倨傲。彷彿這裡的居民曾高於眾生之上,且心安理得。
他迷惑地眨著眼,發覺一種不屬於自己的惆悵,他十幾天的人生中尚沒有如此深厚情緒的土壤。
羅嘉感到哀傷,為一個古老,荒唐而確實曾輝煌的存在,為了那些篤信自己的家園不朽,因而把摯愛銘刻於磚石上的工匠。
淚水從他的臉上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