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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人湖戰事結束,祝新年和王賁的隊伍在薊城外兩百里處匯合,等待著王翦的隊伍進入燕國地界,他們就可以發動最後的攻城之戰了。

此番剿滅了代軍,還消滅了燕國一萬多臺機甲,可謂是大勝仗,訊息傳回秦國之後秦王高興得直接拍案而起,高聲笑道。

“誰說冬季不能進攻燕國?寡人有安勝君衝鋒陷陣,世上就沒有我秦軍去不了的地方!打不了的仗!”

曾經一力阻止秦王冬季攻打燕國的太尉大人只能點頭賠笑,誰能想到祝新年會去搶燕國軍隊的冬衣,又有誰能想到他提前調動了水師營,在絕人湖打了這麼大一個勝仗呢?

身為秦國最高兵馬管理者的太尉大人也只能在心中感慨自己真是年紀大了,戰術都太老舊了,不如人家年輕人花樣多,是該退位讓賢,讓這些年輕人上位了。

遠在千里之外的祝新年並不知道太尉大人是何想法,也沒空去管秦王和秦國朝堂對他的評價,因為有人正在跟他扯皮,且已經扯了好久了。

縱觀全軍,敢跟祝新年扯皮的也就只有裴少橋了,他帶著水師營擊沉了燕國所有的水艇,消滅了所有燕國水甲,等他從絕人湖中出來一看,卻發現祝新年放走了敖睨。

雖然經過上次楚國戰敗、生死一線之後裴少橋已經成熟了許多,但在祝新年面前難免還是會暴露本性,他一看敖睨不見了,當場炸成了一根火力十足的爆竹,跳起來衝著祝新年大喊道。

“你為什麼把他放走了?!你不是要為洪儒師兄報仇嗎?!”

祝新年耳膜險些被他震碎,趕緊抬手堵著耳洞,蹙眉道。

“難道你認為抹了敖睨的脖子,讓他死得簡簡單單、毫無痛苦就算為洪儒師兄報了仇?還是說你再揍他一頓,打碎他的靈核,斬斷他的靈根,讓他爆體而亡就算報了仇?”

裴少橋眼睛一瞪,反問:“不然呢?我只要他的性命,管他是怎麼死的?你要是覺得這樣太便宜了他,我就把他剁碎了扔出去餵魚餵狗,總比放虎歸山把危險留給我們自己要好吧?!”

祝新年聞言發笑:“你都廢了敖睨的靈核了,還擔心他能對你造成什麼威脅?還是說你都升一階了,卻擔心區區一個二階的敖睨能傷害到你?”

道理好像確實是這麼個道理,裴少橋噎了半天沒說話,不知道他心中在想什麼,五官擰來擰去在臉上亂飛,良久之後才又開口道。

“那要是敖睨回去之後重新招兵買馬怎麼辦?我只是廢了他的靈核,又不是殺了他,代軍只是戰敗,又不是整個代郡都被端了,但凡他能活著回去,就還能用代王趙嘉的名義重新募兵,到時候豈不是給我們自己找麻煩?”

看祝新年的模樣似乎一點都不擔心敖睨會帶兵捲土重來,裴少橋不知他哪來的信心,但好像這麼多年來祝新年一直如此胸有成竹,而且他說的話鮮少有不靈驗的。

“把心放回肚子裡去吧,就算他成功回到了代郡,招募了新的兵馬來找我們報仇,也有我這個總指揮使在前面應戰,你又有什麼可擔憂的呢?”

裴少橋聞言翻了個白眼,沒好氣道:“我那不是怕你被敖睨暗算了嗎?他那種人什麼事做不出來?論詭計你能玩得過他?不要總是以為自己天下無敵,絕人湖這仗要不是我及時趕到肯定得輸!”

祝新年笑了起來,連聲道:“是是是,多虧都尉大人及時趕來支援我們,等回了秦國我一定為你向王上請功!”

裴少橋受不住誇獎,第一次率領水師營打了勝仗,還是個翻身之仗,他心裡已經高興地起飛了,但面上還是艱難穩住了表情,握拳輕咳道。

“少說奉承話,這事沒完呢,我這邊是好解釋,但你放走了敵軍大將,看你回去之後怎麼跟王上和滿朝文武解釋,搞不好你就又要去城外釣魚了。”

裴少橋一邊生氣祝新年放走了敖睨,一邊擔心他被秦王和大臣們為難,為了他心都操碎了,但看人家祝新年一副風輕雲淡的樣子,彷彿放走的不是敵軍大將,而是路邊的小貓小狗一樣無足輕重。

雖然這麼多年相處下來裴少橋早已習慣了祝新年喜怒不形於色的樣子,但還是忍不住嘴角抽搐,在心中暗暗腹誹祝新年常在河邊走,小心哪天一腳踩泥裡去了,到時候除了自己可沒人會救他。

正當裴少橋心中氣結的時候,營房外突然有士兵來報,說城外有大軍靠近。

祝新年率領的八千臺機甲和王賁率領的二十萬大軍匯合之後攻下了距離薊城二百里地的昌徽城,這座城池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守軍也有幾萬人,當然,城破之後這些守城軍的冬衣、炭火和糧草也都被秦軍繳獲了。

被扒了衣服的昌徽城守城軍被趕出城門去,前方是國都薊城,兩側是厚實的積雪,這些燕軍沒得選,只能全部逃往薊城,路上凍死了無數人,活下來的就扒這些人身上僅剩的單衣,靠著這一路積累下來的一丁點溫暖撐到了薊城。

然而他們的運氣似乎不太好,好不容易逃到了薊城,卻正好遇見大軍開拔,為首的年輕將領身穿暖錦戎裝,胯下騎著高頭大馬,城門一開看見幾個身裹單衣、面容狼狽的人匍匐在雪地中爬行,登時皺起了眉頭。

“大軍開拔之日竟然有如此晦氣之人擋在隊伍前面,豈不是要觸我黴頭?!”

身邊的副將見狀趕緊解釋道:“好像是從昌徽城那邊逃來的,可能是守城軍或者逃難的百姓,正好喚來問問昌徽城的情況,我們也好提前準備。”

戚華不屑地冷哼了一聲:“連軍服都沒穿,怎可能是守城軍?若是尋常百姓,路上也該凍死了,能出現在薊城門口的說不定是秦軍派來的細作,想要裝樣子混進城去,既然被我遇上了,就絕對不能讓他們進城去裡應外合,壞我大事!”

只見戚華伸手對身邊的副將道:“把弓箭給我!”

副將有些猶豫,這副將其實並不真的是戚華的副將,而是臨時從尋常部隊中抽調過來的,他不熟悉戚華的心思,但隱隱覺得主將要弓箭不是什麼好事,於是動作有些遲疑,結果戚華傾身過來一把奪走了弓箭,還狠狠剜了他一記眼刀。

果然不出副將的預料,戚華拿到弓箭之後當即開弓射殺了距離隊伍最近的那名逃亡者,利箭穿喉而過,帶著一道向後飛濺的鮮血一起落到了雪地上,那鮮紅的顏色就好像是在為戚華的隊伍指路一樣,遙遙指向昌徽城的方向。

戚華對自己射出的這一箭非常滿意,立刻取箭拉弓對準了第二個逃亡者,前人被射殺的場面嚇壞了後面的人,見對面的主將朝自己拉了弓,那衣衫襤褸的逃亡者立刻舉起雙手揮舞起來,高聲喊道。

“不要放箭!我是燕國人!我是昌徽城的守——”

“錚——”

弓弦鳴動,利箭瞬間射穿了那人的頭顱,力道之大甚至帶著整個軀體往後飛了一段距離才摔落在地上,驚得後面一群逃亡者都停下了腳步,不敢再繼續靠近薊城了。

“將……將軍……”

副將望著雪地上的屍體眼神顫動,不由開口勸道。

“這些好像真的是我們燕國人,要是將軍覺得他們影響了大軍開拔的話,末將這就派人去趕走他們,何必開門見血呢?”

自己人殺自己人,而且殺的還是前面城池剛剛與敵軍交過手的將士,這事不僅傳出去不好聽,連副將自己都看不下去了,想要阻止戚華繼續殺人,但手握虎符、已然是主將的戚華怎麼可能聽副將的勸,不僅不肯收手,甚至還三箭連發,又殺了好幾個人。

“見血怕什麼?血就是用來祭旗的,就算這些人是燕國人又如何?面對秦軍來襲他們不與昌徽城同生共死,竟然還有臉逃來薊城,這樣的廢物殺了祭旗,正好震懾軍心!”

副將沒想到新上任的主將竟然如此心狠手辣,向來祭旗都是用敵軍或罪臣的血來祭,這些昌徽城的守城軍雖然沒有戰死沙場,但也罪不至死,更不該被拿來祭旗啊。

如今秦軍就在兩百里開外,燕國正值生死存亡之際,這個時候不團結起來一致對外就算了,起碼也應該珍惜戰力,怎麼能自己人殺自己人呢?

副將還想再勸,但戚華的速度更快,“唰唰唰”幾箭連發,就將好不容易逃來薊城的昌徽城守軍都給射殺了,鮮血將雪地染紅了好大幾片,身後的燕軍將士們看到這一幕也都不由變了臉色。

“這是給逃兵的懲罰,在我手下做事,誰要是敢臨陣脫逃,這些人便是下場。”

隊伍中無人敢吱聲,這支軍隊從前由公子瞿管理,雖然公子瞿此番戰敗了,但不能否認他確實是個有點管理能力的人,六十萬大軍在他手中還算軍紀嚴明,絕對不會出現這種隨意殺人的情況。

但新上任的主將顯然不是個善茬,如今虎符握在他手上,生殺大權自然也到了他手裡,他既然敢當著全軍的面殺自己人,目的就是要殺雞儆猴,震懾那些軍中不服他管理的公子瞿的舊部。

有這幾條人命在眼前擱著,大軍中哪還有人敢對戚華說半個“不”字,一直想勸他不要殺人的副官也閉上了嘴,面色慘白地坐在馬上不敢言語。

戚華要的就是這個鴉雀無聲的效果,他不怕別人在心裡怎麼罵他,只要嘴張不開就行了,這支部隊裡有不少人從前都是公子瞿的心腹,大家向來都是平起平坐,如今戚華一躍成了主將,自然有人不服。

但不服歸不服,遇到戚華這種狠人其他人也只能閉嘴,不然有些話說出來就可能變成了射向自己的利箭。

戚華坐在馬上,十分享受這場死寂,耳邊唯有風聲呼嘯,風從昌徽城方向吹來,不僅帶著血腥味,還裹挾著仇人散發出來的臭味。

這味道戚華記了十年,十年前他在太平川天工學院受盡了屈辱,雖然最後給祝新年製造了一點小麻煩,卻不得已離開學院背井離鄉來到燕國天工學院繼續修習,每到天寒地凍的日子他對祝新年和裴少橋的恨意就像火盆中的炭火一樣越燒越旺。

當初來到燕國的時候本想過個幾年就回秦國去,在兄長的安排下換個身份混進兵甲部裡當差,等著祝新年他們畢業之後雙方在兵甲部相見,再分個誰高誰低。

但天不遂人願,沒過多久他兄長收受賄賂、洩露軍情給敵國的訊息就被查出來了,總使震怒,朝廷下了斬立決,直接抄家處死,最後全家只有身在燕國的戚華僥倖活了下來,失去依靠的他也只能在燕國蟄伏起來,用了十年時間才成了公子瞿的心腹。

可戚華仍舊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才能再見到祝新年和裴少橋,即使祝新年率兵攻燕也壓根就沒有他出戰的機會。

為此戚華暗恨了許久,以為此生無法報仇雪恨,卻沒想到上天還是垂憐他的,竟讓公子瞿掌了大權,又讓他落在了絕人湖中,兜兜繞繞一大圈,最後還是讓戚華上了戰場。

所謂仇人相見分外眼紅,即使他與祝新年和裴少橋之間隔了兩百里地,但他還是能感覺出身體中的血在沸騰,恨不能現在就衝去昌徽城,食仇人的血、吃仇人的肉。

至於燕國本就與他無關,他雖然在這裡待了很多年,但自認為仍是秦國人,作為秦人,他又怎麼會在乎燕國的存亡和燕國人的生死呢?他要的只是祝新年和裴少橋的性命,等大仇得報之後,就算燕國被秦軍滅了他也不會站出來說半句反對之言。

抱著這樣的想法,戚華揚手揮動了馬鞭,戰馬長嘶一聲朝前走去,馬蹄毫不留情地踏到了那些昌徽城守軍的屍體上,沾著帶血的冰晶往昌徽城挺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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