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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賞大典持續了整整一天，從晨曦初升到夕陽落盡，這場漫長的儀式才終於走到了盡頭。
祝新年站到腿腳發麻，回頭看去裴少橋更是臉色發青，當內侍喚到他名字讓他上前領賞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他腿腳麻木甚至忘了怎麼走路，差點左腳拌右腳摔在眾人眼前。
郎中令裴應犼已經習慣了他兒子這冒冒失失的樣子，見裴少橋踉踉蹌蹌撲到臺前，也只能無奈地搖頭。
裴少橋被秦王賜了一些銀錢，他父親裴應犼教子有方，被賜予了一些田地。
“教子有方”這四個字從內侍口中說出來的時候，明顯周圍人都在憋笑，裴應犼朝周圍瞪了幾眼，那些官員礙於他的面子也就不好再繼續發笑了。
看得出來裴應犼是很支援裴少橋的，雖然裴少橋是咸陽城中出了名的二世祖，但與一眾心狠手辣、自私自利的官二代相比，他竟意外地心性正直，沒有被大環境汙染。
裴少橋的這種性格應該與裴應犼的教育有很大關係，雖然裴少橋平時也喜歡惹是生非，但在大是大非面前裴應犼對他的教育還算是挺成功的。
如今裴少橋又立了軍功，雖然得到的賞賜不多，但也足夠他在一眾二世祖中脫穎而出，成為咸陽城中眾官員羨慕的“別人家的孩子”。
等到所有人受賞完畢，天也已經黑了，祝新年聽其他官員閒聊才知道，原來這場封賞大典賞賜的是兩場攻趙之戰的功臣，所以才會人數眾多，耗時如此之久。
去年與今年兩場攻趙之戰秦國一共從趙國打來下二十多座城池，把趙國的國土面積吞沒了一大半，秦王還下令將這回得到的三郡九城改設雁門郡和雲中郡，徹底將趙國留下的痕跡抹除一空。
秦王在封賞完幾位重功之臣後就離開了，剩下的封賞大典都是由內侍和丞相代為完成的，祝新年以為秦王會單獨召見他，但一直等到封賞大典結束，眾人離開秦宮，都沒有人來召他。
“你一直回頭在看什麼呢？”裴少橋從後面趕上來，見祝新年一直回頭張望，便出言詢問。
“我以為秦王會召我過去，當面探探我的忠心，沒想到他就這麼讓我走了。”祝新年疑惑道。
“王上給你賜了刀，難道不就是認同了你的忠心嗎？”
裴少橋從祝新年手中接過萬古金刀，連連嘖聲道：“秦王賜刀哇，秦國這麼多年一共就賜過兩把刀，你可知這是何等殊榮？你上去領刀的時候底下眾臣都快炸了鍋呢。”
萬古金刀確實是一把寶刀，只可惜它是一把雙刃刀，既能傷人也能傷己，而這把刀最終究竟會傷誰，決定權還在秦王手中。
“這就是秦王召集咸陽城所有偃師和器修一同鍛造出來的寶刀？”
陳清嬋穿過人群朝他們走了過來，作為偃師，她的注意力立刻就被萬古金刀吸引了過去。
“這把刀……雖然通體看上去是金色，但實際卻並不是金屬相的……”
陳清嬋仔細觀察著萬古金刀，她看了很久，才終於確定道：“這是一把土屬相的刀，而且跟你的木輕甲一樣，上面有一層碧草青金石鍍層，但至於為何只有金色沒有碧色，這個問題我暫時還想不出來。”
“土屬相的刀？”
裴少橋趕緊湊近看了看，不過他不是器修也不是偃師，看不懂屬相之間的關係，只能摸頭問道。
“可是這土屬相跟祝新年一點關係都沒有啊……”
陳清嬋搖搖頭，道：“祝新年天生無屬相無靈核，他可以使用任何屬相的武器，想來王上也是知道他的這種特殊體質，才把萬古金刀賜給他的吧。”
言罷，兩人一起看向祝新年，陳清嬋將刀還給了他，道：“這把刀非同尋常，應該還有些特殊的能力，跟世隱明光可以變換大小一樣，它應該也不止這一種形態。”
動用了這麼多能工巧匠鑄造出來的東西肯定不是凡物，至於它到底有什麼特殊能力也可以等回到天工學院之後再慢慢了解，只是祝新年現在仍舊疑惑秦王竟然就這麼讓他回去了？
那王翦將軍之前一直跟他強調的所謂“馬上就不止是學生了”這句話又是什麼意思呢？
“你怎麼眉頭緊皺？”
陳清嬋問道：“在擔憂什麼事情嗎？”
裴少橋伸了個懶腰，道：“他想不通為什麼秦王沒有召見他，當時我們從平陽回來的時候，王伯一直極力勸說他來咸陽，可人來了之後卻連王上的面都沒見到。”
陳清嬋聞聲低首沉思，片刻才道：“你雖沒有見到王上，但封賞大典上秦王已經見過了你，而且秦王要見你，也不止把你叫到面前這一種方法吧？”
聽陳清嬋這樣說，祝新年忽然有種被點醒的感覺，果然是當局者迷，他竟然沒想到，秦王有一萬種方法可以檢驗他是否忠心，而面談是最沒有技術含量的一種。
祝新年還沒有從天工學院畢業，對秦王來說他還不夠穩定，在進入兵甲部之前，他還有轉變思想、倒戈陣營的可能，所以在那之前，秦王不會選擇面見祝新年。
然而，雖然沒有面見祝新年，但秦王賜刀這事又對外界放出了風聲，讓外人都以為秦王十分器重自己這個弟弟，讓祝新年這個名字在極短的時間內被舉國上下盡知。
這無疑又是對祝新年的新一輪忠心測試，祝新年一出名，各路心懷不軌者就會悄悄接觸他，意圖拉攏祝新年，推翻秦王嬴政的統治。
而身居幕後的秦王想要觀察的就是祝新年在接下來這些年中是否能對抗誘惑，保持對大秦的忠誠。
果然是人間處處是殺機啊。
祝新年深呼吸了一口氣，距離他從天工學院畢業進入兵甲部還有幾年，這幾年，無論是想殺他的還是想拉攏他的人一定都有很多，秦王不費吹灰之力就能檢驗他的能力與忠心。
不得不承認，君王的心思確實比一般人要縝密難猜得多，而始皇的心思之詭譎更是達到了帝王中的頂峰。
“而且，你有沒有想過，現在正是諸國亂戰的時候，如果王上面見你，承認了你的身份，就是給他自己增添威脅呢？”
陳清嬋朝四周看了一眼，參加封賞大典的臣子們都已經散得差不多了，並沒有人注意他們。
“他賜你刀，只是承認你的功績，但要是面見了你，就免不了要提及你的身份，如果他承認了你的身份，你可就能名正言順繼承秦王之位了，在確定你能為他所用之前，王上怎麼可能隨便給他自己增添一個威脅呢？”
裴少橋張大了嘴巴，連連點頭，小聲道：“沒錯沒錯！如果王上不承認你身份，他就沒法隨意調遣你了，所以先賜你一把刀，穩住你，也穩住外面的風言風語，畢竟賜刀的殊榮可只有你和莒相才有呢。”
聞聲祝新年哭笑不得，雖然他與秦王嬴政的關係是君與臣、兄與弟，但實際上與二十一世紀的僱傭關係沒區別，都是老闆想用最少的付出換取最大的回報。
一把萬古金刀對外人來說可能價值很高，但對於秦王嬴政來說卻是他坐擁的財富中的九牛一毛，用這麼點東西就能換來祝新年這麼強大戰力的忠心，以及平定外面的風言風語，還不用多一個王弟來威脅自己的王位，這一石三鳥簡直堪稱物美價廉。
“罷了，他不找我也是好事，這一趟給打下了趙國三郡九城，我這王兄一時半會應該不會再來找我了，咱們也能迴天工學院好好潛心修煉了。”
祝新年巴不得一腳離開咸陽城，但兵甲部給他們安排了飛鳶，明天送他們回太平川，所以即使不喜歡這地方，他也得再在這待一晚。
“回去之前我們先去吃點好的吧！”
裴少橋舉手提議道：“回去之後又只能吃膳堂那些麵餅小菜了，今晚我做東，我們去大吃一頓吧！”
祝新年好奇地看了他一眼，問道：“怎麼？你父親同意你跟我廝混了？”
“你都得秦王賜刀了，他還有什麼不同意的？你是不知道現在全咸陽城多少官宦人家都想讓自己的兒子女兒來接近你呢，剛才從宮裡出來的時候就有好幾個人要我幫著引薦了，不過我想你應該不喜歡，就都給推掉了。”
裴少橋對祝新年的性子再瞭解不過，他擺擺手，示意祝新年不用謝他。
“你倒是機靈。”
祝新年確實不願意跟那些人虛與委蛇，他被裴少橋拉著往前走，又回頭看了一眼宮門，問道：“大晚上不回家不用跟你父親說一聲嗎？”
“他還在宮裡沒出來呢，沒空管我，聽說是燕國那邊撐不住了，派了使臣過來和談，想要停戰並換回大夫鞠武，但王上不太同意，我昨天偷聽我爹他們談話，說是王上要求燕國把太子丹送到秦國來當質子。”
歷史的車輪再一次從祝新年面前軋了過去，燕國太子丹質於秦在歷史上是非常出名的一件事，這與後面太子丹和燕王喜一系列神操作致使燕國滅國有直接關係。
只是祝新年萬萬沒想到，太子丹質於秦是因為秦、燕戰爭，而這場秦、燕戰爭的開端是因為鞠武綁架祝新年才導致的。
“燕王……同意把太子丹送來當質子了嗎？”祝新年艱難的問道。
“不知道，好像燕王喜不太願意這樣做，但咱們王上又不肯接受別的和談方式，現在雙方擰著勁在呢，只是前線戰鬥緩和了一些，如果談不攏，估計還要繼續打。”
裴少橋對秦、燕兩國的戰事不太在意，比起遠在燕國的戰役，他目前更關心的是待會要吃幾個什麼菜。
“別想那麼多了，只要王上不讓你去燕國打仗，這事就跟你沒關係，不管什麼太子丹還是公主丹的統統都與你無關，要是王上讓你去打仗，到時候再想這些問題也來得及！”
裴少橋一把攬住祝新年的肩膀，朝陳清嬋使了個眼色，興沖沖道。
“走走走！今晚吃飽喝足，明天回學院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