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零零年代的雞販子渣男（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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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塵來得很快。
周志給他的地址，是鎮上的大排檔店，主打羊肉和牛肉火鍋，算是這個小地方最拿得出手的一家店。
顧塵來時，一群人已經圍成一桌坐好了。
他停下車，衝周志揚了揚下巴，笑著打招呼。
周志站起身衝他招手，低聲對桌上的人道：“顧塵來了。”
李大海回頭一看，輕嘖了一聲，眼底輕蔑，他扭頭看到從洗手間出來的張鵬，一臉殷勤起身。
等顧塵坐下，李大海就提高聲調介紹：“這是我哥們張鵬，正兒八經的富二代，剛從國外留學回來，準備繼承家業，家裡是做大生意的，不僅有餐廳，還有一個大型的生鮮批發工廠，家裡的資產多得很，富得流油！”
此言一出，桌上的人紛紛露出羨慕的眼光，看他就像看什麼了不得的人物。
李大海繼續吹噓：“張鵬的愛好就是玩車，人家玩的那個車啊，都是跑車，上百萬一輛，你們怕是都沒見過！”
“天啊，這也太牛逼了。”周志立刻追捧，眼底都放出亮光，“我還真沒見過，也就在網上看到過圖片。”
“可不是嘛，這輩子都不知道能不能摸上。”其餘人說。
他們一副井底之蛙的表情，讓張鵬優越感和自尊心得到極大滿足，在市區，比他們家有錢的人多得是，說是去國外留學，其實就是讀了一年水碩，回來創業又失敗了，只能回家混日子，就是所謂的繼承家業。
至於什麼上百萬跑車，那肯定是誇大，在國外買車比國內便宜，而且又不是全新的，吹牛逼糊弄一下李大海足夠了。
不過他這樣的身份，在這群鄉巴佬面前，夠用了。
張鵬清了清嗓音，故作謙虛道：“別聽李大海瞎說，我這一次來是聽說你們這裡這幾年有不少人做養殖場，想來收購一批貨。”
李大海：“對，收購出欄雞，這兩天我得帶他去了解一圈，他家有批發市場，缺貨著呢，肯定能帶動當地發展。”
他心裡都在想，這個投資商可是自己帶過來的，算不算招商引資啊？到時候政府領導得感謝他吧？那多威風！
李大海話音剛落，顧塵當下就道：“這玩意兒需要了解什麼？整個鎮上大大小小的養殖場我都熟，他們經常和我一起聚餐吃飯，都是酒桌上的朋友。”
“行了，”周志嫌棄他丟人，顧塵真是什麼時候都不忘出風頭。
李大海卻想看顧塵能把牛皮吹成什麼樣：“你怎麼熟了？你都說說，我們還真需要一箇中介人。”
顧塵說得好像自己很了不起，其實就是個無用的廢物。
說是一起聚餐，肯定是他認識人家，人家都不鳥他那種，還死皮賴臉混吃混喝。
“你的兄弟就是我的兄弟，我肯定傾力相助。”顧塵看向張鵬道，“開養殖場的人很多，但裡面有門道，價錢有高低，品質和口感也不一樣。”
“你說說。”張鵬來了興致，放下酒杯聽他說。
李大海和周志對視一眼，眼底都是無語，一臉看笑話的神色。
吹牛大王又開始顯擺自己了，還在張鵬這個富二代面前，那張臉夠不夠丟啊？
顧塵一本正經道：“有些是單純是飼料雞，因為成本壓縮，俗稱‘速成雞’，口感嫩但沒什麼雞味，只能走低端。飼料裡含有激素和抗生素，放在外貿這一塊，那是鐵定過不了關的，大型商場都不行，但成本低，價格便宜；有些不一樣，摻和點低成本的米糠和碎玉米，週期長一些，要是吃雞原本的風味，最起碼得用‘散養雞’才能吃出味道。”
“就算是飼料雞和普通雞還有散養雞，那也不一樣，一家有一家行情，怎麼養的，放哪裡養的，場地大不大，喂什麼飼料喝的水添不新增藥物，都有講究。”
“你家開不開餐廳，檔次怎麼樣？我有個好哥們，他家有個親戚開椰奶蛋糕連鎖店的，他家雞，都是吃椰絲長大的，那就是純純的椰蓉雞，口感好，肉裡有椰香，但數量少，最適合走餐廳特供，一吃就吃出來的，一點都做不了假。”
......
顧塵巴拉巴拉說了一大堆，有理有據，張鵬當場就認真起來了，尤其是顧塵最後說的那段話，讓他大為驚喜。
餐廳特供，鄉巴佬不懂這個，城裡人稀罕得緊，最講究吃！
張鵬之前創業就是開餐廳，他覺得他家有批發市場，也入股餐飲，他是從國外回來的，自認為知識的眼界遠遠高出國內，做什麼都賺錢！
尤其是開餐廳肯定大賺特賺，畢竟比別人成本低，結果血本無歸，短短三個月就關門大吉了。
顧塵說的這個雞真那麼好，他完全可以做這個招牌菜，再一次進攻餐飲市場，一定能賺得盆滿缽滿。
要知道，現在大家的經濟慢慢好起來了，有一部分的人已經賺了錢，就想用好的吃好的，國內飲食問題陸續被爆出來，只要純天然，就能撈一筆。
張鵬當下就道：“我來這裡就是要找你這種人，這一批我至少要收購五千只，你能幫我聯絡聯絡嗎？”
說完他補充，“你放心，成交之後，介紹費少不了你。”
張鵬並非獨子，他上面還有個哥哥，比他有本事，這一次是原本的合作商抬高價格，他們想要換供應商，節約成本。
李大海相當於張鵬馬仔，給他跑腿的，聽李大海說他們家這邊也有養殖場，張鵬就接下了這個活前來考察市場，打算證明自己。
這一趟，他來對了！
“沒問題啊，這都是小事，保證讓你滿意嘛，大家都是哥們。”顧塵傾身和他保證道，“你把要求跟我說，給我一天時間，後天我就能給你整得明明白白，價格我都能給你壓到比別人低，品質比別人好。”
顧塵可不是在吹牛，他每天到處瞎晃悠，這裡蹭一頓飯，那裡蹭幾杯酒，認識的人多，知識面廣。
他說的這些，都是從酒桌上聽來的，都是真事，全是內行人的門道，外行人可不知道。況且吹牛的人現學現賣的本事很強，能面不改色一頓輸出，讓人信以為真。
張鵬當場就跟顧塵交換電話了。
顧塵說完電話，還對李大海道：“你哥們就是我哥們，大家都是兄弟，我一定幫到底。”
李大海意味深長喝著酒道：“能辦成最好了。”
後續大多數都是顧塵和張鵬在聊，顧塵侃侃而談，好似從事這個行業很久了，深知各種行業規則。
桌上一群人沒打斷，裝作認真聽，實際上都在看笑話。
他們沒有注意到，隔壁有個戴著眼鏡的高瘦男人，也在豎著耳朵聽，眼底在不斷深思。
很快，桌上擺滿了酒瓶，每個人都喝了幾瓶，就顧塵杯子的酒壓根沒動，飯倒是吃了幾碗，李大海催促他道：“喝酒啊，你別光顧著吹牛。”
“我一會還得開車回去，飯都吃飽了，就不喝了。”顧塵說。
李大海：“喝酒也能開車，趕緊喝兩瓶。”
顧塵：“我老婆孩子還在家等我呢。”
李大海嗤了一聲，覺得顧塵不給他面子，“趕緊喝了，我夠給你臺階了。”
他們都聽顧塵吹了這麼久，都沒打斷。
顧塵半開玩笑：“喝酒出了事你負責啊？”
李大海被一噎，一時不知道如何接話，他當然不想惹禍上身。我
顧塵再次看了看時間，“我馬上就要回去了，回去晚了老婆不給留門怎麼辦？”
“你還怕這個啊？”李大海故意道，“一個大男人怕女人？打不過還是怎麼說？”
這話一出口，其實大家聽了都不舒服，尤其是張鵬，男人打女人算怎麼回事？難道這個顧塵打女人？
“我再差也不會打老婆孩子，那都不算個人！”顧塵說著就起身，“真要回去了，兩個小的都要睡覺了，老婆特意囑咐早點回去，不能吵到他們睡覺。”
他拿著車鑰匙，拍了拍張鵬，“我瞭解好了就聯絡你，保證讓你滿意。”
張鵬也站起身：“行，到時候聯絡。”
顧塵：“你們慢慢喝，我先回去了，改天聚，我請客。”
李大海：“這可是你說的。”
“我說的。”顧塵點頭。
“大家可要作證。”李大海又看向周明幾個。
“說話算話。”顧塵說完才走。
顧塵的身影都沒離開他們的視線，坐下來的李大海就話語諷刺：“顧塵這個吹牛的技術又提升了，說得跟真的一樣。”
“什麼？”張鵬聽出了不對勁。
李大海：“你也被他騙了吧？這是我們班出了名的吹牛大王，遊手好閒，早早就騙了個小姑娘回去給他生孩子，一分錢不賺，到處蹭吃蹭喝，沒臉沒皮，他不知道去哪聽說的這些事情，你別聽他胡說，更別讓他辦事情，絕對不靠譜。”
“真的假的？我看他說得挺靠譜。”張鵬連未來藍圖都想好了，就等辦成後家裡人高看他一眼。
現在這些特色餐廳，也有辦得比較成功了，還有走特供的優質農家雞，都是賺錢的好路徑。
“不信你問他們。”李大海看向周明，“顧塵最近有工作了嗎？”
“沒有，他都沒幹過什麼正經兒活，窮得連油錢都沒有。”周明看不慣顧塵剛剛在張鵬面前出了所有風頭，語氣貶低，“他要是有這個門路，早就賺錢了，誰認識他啊？廢物一個。”
他找顧塵喝酒聊天，那都是看樂子，還能證明顧塵比自己還爛，可不是什麼好哥們。
張鵬臉色不太好看。
李大海又道：“這事肯定不能交給顧塵辦，這裡的幾個人都是我的同學，都是本地人，個個都比他靠譜，大家也幫忙問問，一定給你辦得妥妥的。”
周明幾人接話道：“對，我們也去問問，其實就是比價格，必須得找價效比最高的。”
聞言，張鵬才緩了緩神色：“麻煩你們了。”
“不麻煩。”周明連忙說，“我回去就問，我有個親戚也是開養殖場的。”
“我剛剛都跟他說讓他去找了。”張鵬怕顧塵給他打電話，他懶得應付。
李大海信誓旦旦：“他不可能去，就他那個人脈，能找到什麼好品質？他能找到的，我們這些人個個都能找到，隨便就能回絕他。”
張鵬沒再理會這件事：“行吧。”
李大海又提起顧塵：“他的嘴可真厲害，家裡窮得要命，單憑一張嘴，也能騙到老婆，我們辛辛苦苦賺錢，家庭比他好，都沒老婆，更別說能生兩個孩子了。”
周明接話：“可不是，你還不知道吧？家裡就靠她那個老婆撐著，一個人賺錢養兩個孩子，就在小學門口買早餐。”
“他真是走了狗屎運！”李大海語氣憤憤不平。
林娟長得漂亮，居然願意嫁給顧塵，不僅窮，還一個人賺錢養兩個孩子，他居然在這個方面輸給了顧塵！
周明：“每天早上賣一點點早餐能賺什麼錢？一天都不知道能不能賺個十塊八塊，還帶著兩個孩子。”
“兩個孩子都瘦成竹竿了吧？”
......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討伐著顧塵，把他貶得一無是處。周明和李大海是主力軍，都出於妒忌顧塵的好皮囊，羨慕對方活得瀟灑。
顧塵的名聲敗壞，其實也是因這兩人。
張鵬聽著眉頭皺起，想到自己剛剛還認真和顧塵談了一番，宛如吃了蒼蠅，對這個人徹底反感。
顧塵最好不要給他打電話。
*
餐館不遠處的路口。
顧塵看著攔下他的眼鏡男，神色十分為難：“我這，我都先答應張鵬了，品質好又低價的雞場，真的非常有限，你也知道，有良心的人不多。”
對方剛剛突然攔住顧塵，說是想讓他幫忙找貨源，就和張鵬要的一樣，而且他的數量還要更多。
“考慮一下。”眼鏡男遞給顧塵一張紙。
顧塵正看著那張紙，上面是一串電話，還有他的名字：姚文斌。
姚文斌看著顧塵緩緩道：“他給你的介紹費，最多不超過一千，我給你兩千。”
顧塵一聽兩千，猛地抬頭，瞳孔猛地一睜。
現在市區的工作大多是七八百一個月，聽說省城的一些工作才能賺一千塊，要是在鎮上，就只能賺個四五百。
兩千塊？！
很多人幾個月的工資，許多家庭一年到頭都存不到兩千塊。
姚文斌見他這個反應，知道肯定穩了。
兩千塊是很多，但對於省下來的成本，以及之後的利潤，不足為道。
他們要的量，一次就是至少上萬斤，一斤就算省一毛錢，都能省出一千塊，更何況，還有品質。
“我雖然很心動，但畢竟先答應人家，做人要有誠信——”顧塵嘆氣，又小心翼翼把名片收好，“我先幫他去找，看看能不能有剩餘的，再幫你，到時候儘量幫你談到最優惠。”
姚文斌詫異他對兩千塊不動心，居然為了所謂的誠信先拒絕他，不過，他倒很欣賞這種人，只能無奈道：“行，成與不成，都給我打電話。”
“那肯定，”顧塵笑，“這次不成，下次有的是合作機會！”
姚文斌笑：“我希望能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