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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蘇城的天氣稱不上好,最近陰雨綿綿,黛青色的石牆上爬上了灰綠色的苔衣,像是水墨畫中一抹濃色的影。

一片煙青色中,姜南音穿著素白衣裙,臉色微白地站在正廳裡,眸光安靜地看著正前方擺放著的一張黑白色的照片。

照片上的女人面容溫婉慈和,一頭銀白色的頭髮梳成了一個漂亮的髻,一絲不苟,頸間戴著珍珠項鍊,周身的氣質如同畫裡走出來的人一樣。

姜南音還記得,這張照片是上次她回家離開蘇城前,外婆精心打扮後,帶著她去照相館拍的。

直到這一刻,回憶抽絲剝繭,一切都有跡可循,外婆微紅的眼眶,鬢間變多的銀絲,以及清瘦到一陣風就要颳走的身軀。

那天外婆眼裡的不捨早就預示著她的離世。

可她……什麼都沒有察覺。

姜南音眼眶變得模糊起來,自從上大學後,和外婆聚少離多,五年前外公去世,留下外婆一個人,可她卻自私地離開了。

所以沒有發現外婆生病了,甚至接到醫院的電話時,只來得及匆匆趕回來見到外婆最後一面。

姜南音望著外婆溫暖的眼睛,纖長烏黑的眼睫顫了顫,心底的愧疚和自責如同浪潮,洶湧而來。

天井的另一頭人影晃動,陸陸續續是前來祭拜的人。

除了街坊鄰居,就是外婆的故交,她大多認識,一一還禮後,大家看著靈堂上擺放著的照片,紅了眼眶。好一會兒,憐惜地安慰了她幾句就去了後廳,參加葬禮的人都會在後廳待一會兒,聚一聚。

她雖然年紀小,但是葬禮的一應事宜都安排得井井有條,不見怠慢,前來弔唁祭拜的人對她都很是讚賞。

那些故友看著小姑娘柳條般纖弱的身影,心疼不已。

聽說自從得知了老人去世,姜南音就一直不吃不喝了,三天來一直在靈堂守著,眼見著那張明豔的小臉都消瘦了,下巴尖尖的,神色憔悴得不像話。

“三天了,這姜家還沒來人嗎?”

“來什麼人啊,三天了,老太太都去世三天了,那一家人一個影子都沒見著,全程都是由個才二十一歲的小姑娘操持。姜家人未免也太讓人寒心了。”

“是啊,先不論這麼多年了,把親生女兒扔在蘇州不聞不問二十多年,這老人去世這麼大的事情,都不出現,也確實過分了。”

“可不是,要是不知道的,還以為小姑娘無父無母呢。誰能想到,那一家子是京市數一數二的豪門?”

“林媛也是心狠,當初不顧一切嫁到了京市,一心經商,和家裡都鬧掰了,沒兩年扔了個女兒給二老養著,這麼多年了,也沒來看望過幾次。唉,林川和常鶯怎麼養出了個這麼狠心的女兒?”

“……”

林川和常鶯是姜南音的外祖父母,這幾年相繼去世了,大家都是多年故交,對於姜家的一些事情還是知曉一二的。

林家以蘇繡傳家,有幾百年的歷史了。早年間林家的繡品精美絕倫,專門供給皇親貴族,顯赫一時。但這些年傳統工藝逐漸沒落,林家才漸漸地退出了大眾的視野。

幾十年前,林家突逢大變,家族一落千丈,但日子還算過得去。

可能是因為變故的原因,常鶯身體變得不太好,上一代就得了林媛一個女兒。

林家二老對這唯一的明珠寵愛非常,也有心讓她繼承家業。但林媛瞧不起手工藝活,一心想著經商,不顧家裡反對,毅然決然地跑去了京市,多年不曾聯絡父母。

沒想到幾年後再回來,她已經嫁入了京市豪門姜家,甚至還生下了一對雙胞胎女兒。二老雖然氣她這些年對他們不聞不問,但到底是從小到大寵到大的女兒,哪能真的生氣?

見她生活優渥,還有了一雙女兒,當即又是驚喜又是心疼。但沒成想,林媛回來,並不是為了看望父母,而是想將她的女兒留在蘇城。

二老以為她是擔心太忙了無法照顧孩子,欣然應允。但她卻只留下了大女兒,帶著小女兒就離開了蘇城。

二十年來,她對這個大女兒不聞不問,逢年過節都只會打個電話過來,從來見不到人。

二老見她對親生女兒都這樣心狠,失望不已,也和她吵過幾次,讓她多關心一下大女兒,但效果甚微。後來他們也就死心了,一心一意地照顧外孫女,和京市姜家也不怎麼聯絡了。

可現在,二老相繼離去,只剩下個爹不疼娘不愛的孩子了……

眾人不勝唏噓,但看著不遠處溫靜的少女,又替好友欣慰,好在,他們一手養大的外孫女出落得明豔大方,格外出色。聽說她繼承了林氏夫婦的蘇繡技藝,甚至青出於藍,林氏一脈的絕技也沒有斷在二老手裡。

“音音!”

一道哽咽的聲音傳來,姜南音艱難地動了動眼皮,看到不遠處顫顫巍巍地相攜走過來兩道瘦弱的身影。

姜南音望著那兩道熟悉的身影,驟然溼了眼眶,強忍著的淚水也如同斷了線的珠子般,劃過瓷白的小臉。

“老師。”姜南音哽咽著喊道。

也不知道是不是驟然見到了熟悉親近的人,緊繃的心神一鬆。姜南音臉色微白,渾身的力氣彷彿被抽空了,纖細的身子晃了晃,搖搖欲墜。

兩位老人急切地走上前,其中一位面容秀美的老人一把摟住姜南音,心疼不已,“乖孩子,別傷心了,你外婆肯定也不想看到你這麼難過。”

她一邊說著,一邊輕輕撫摸著她的頭髮。

“生老病死,到了我們這個年紀都看開了,她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所以這麼久都沒有告訴你她生病的事情,就是不想讓你擔心。”

姜南音緊緊抿著唇,巴掌大的鵝蛋臉上劃過一抹苦澀,她何嘗不知道呢?

外公外婆鶼鰈情深,夫妻倆關係十分好,如果不是她,早在五年前外公去世的時候,外婆可能也會隨著他一起仙去。

她能想象到,苦苦撐了這麼久的外婆,臨死前,都帶著對她的牽掛和擔憂。

柏光華夫婦祭拜了好友後,眼眶溼潤地轉過頭,見女孩兒目光只直愣愣地看著靈堂上的照片,嘆了一口氣。

崔玉慈嗓音柔和地問道:“你是不是三天都沒吃飯了?”

姜南音嗓音乾澀,慢慢道:“我不餓。”

崔玉慈心疼得不行,但她知道,外祖父母對她而言的意義,無疑是這世界上唯一的親人,現如今,只剩下她一個人了……

就跟天塌下來也差不多了。

她教導她多年,自然是清楚她的性格,看上去溫軟清淡,但是骨子裡卻是倔強又重情義。

崔玉慈換了個說法:“我們趕了兩天的路,餓了,你能陪我們吃點東西嗎?”

柏光華夫婦在國外參加一個交流會,得知常鶯去世的訊息就匆匆趕來,所以才會今天才抵達蘇城。

姜南音抬眸,看見老師臉色憔悴,心一軟,輕輕頷首。

崔玉慈與常鶯是閨中密友,老年也交往密切,她對於這座大宅也十分熟悉。

她繞到廚房,親自動手熬了一鍋粥,擔心姜南音久未進食,只能煮點清淡的。

姜南音坐在廚房的小凳子上,望著灶臺前忙碌的身影,與記憶裡的那道身影漸漸重合起來。

距離外婆去世,已經過去了三天,她仍有種不真實的感覺,彷彿外婆還活著,下一秒就會做她最喜歡吃的海棠糕。

“你嚐嚐,不過我可是比不得你外婆的手藝。”崔玉慈笑著將一碗熱氣騰騰的粥放在姜南音面前。

熱氣氤氳,姜南音低著頭,壓下眼底的淚意,慢慢地喝著。

也是熟悉的味道,但不是外婆的味道……

崔玉慈見她喝了粥,心裡欣慰,只要能吃東西,就總有熬過去的那一天。

姜南音將粥喝得乾乾淨淨,溫熱的粥劃過食道,彷彿將溫暖帶入了四肢百骸,整個人也變得暖洋洋起來。

崔玉慈目光落在少女白皙的面容上,斟酌了一下,問道:“你今後有什麼打算嗎?”

姜南音烏黑眼睫輕抬,唇瓣在不自覺地抿緊,她明白崔玉慈要問什麼。

她嗓音微啞,沒有什麼情緒:“外婆說她替我安排好了……”

常鶯去世前就斷斷續續地和她交代好了,她對她有所安排,但擔心說太多讓姜南音察覺太多,說辭有些模糊不清。

但她明白,外婆是想讓她回那個家,前段日子她曾多次試探她想不想多一些親人照顧她,當時她心有牴觸,並沒有回答。

姜南音對她的另一個“家”很陌生,並沒多少感情,而且她也已經成年了,有能夠對自己負責的能力,不需要所謂的家人。

但這是外婆的遺願,她會好好地完成的。

崔玉慈皺了下眉,說實話,她覺得姜南音沒必要回那個家,這麼多年對她不聞不問的,她擔心小姑娘回去後受傷害。

畢竟是血緣上的親人。

但又是常鶯的意思……

崔玉慈總感覺不太對勁,按照她對好友的瞭解,她肯定也捨不得外孫女回去受欺負。這麼多年了,也沒見她勉強過姜南音,讓她非要接受那些親人,怎麼會……

就在她思緒紛雜的時候,柏光華從外面走進來,面色冷冰冰的,不滿地哼了一句:“姜家人來了。”

姜南音垂著臉,捏著瓷勺的手輕滯,下一秒,她揚起小臉,朝崔玉慈露出一抹清淡的笑:“老師,我要出去招待客人了。”

說著,她施施然站起身,往外走去。

崔玉慈看著少女挺直的背脊,心底嘆了口氣,這樣好的孩子,姜家怎麼忍心傷害她啊?

她沒敢多耽擱,匆匆忙忙地起身跟上去。即便知道姜南音今後回那個家,獨自一人面對他們,但她還是想盡可能多地保護她。

經過長廊,跨過青石磚鋪就的小徑,回到了正廳。

那裡出現了一行人。

姜南音腳步頓了頓。

很陌生。

距離上一次見面,還是在五年前外公的葬禮上,葬禮一結束,他們就匆匆忙忙地離開了。

和她也就例行公事般生疏又冷淡地關心了幾句,譬如“學習成績怎麼樣”“有沒有聽話”“有什麼需要的可以給我們打電話”等隔壁鄰居都不會說的客套話。

太過短暫的相處,讓她也生不出什麼情感。

她的母親林媛跪在地上哭,身後是一對年輕人,大一點的是她的雙胞胎妹妹,姜惜。小一點的是她的弟弟,姜宸。

姜惜漂亮的小臉上掛著淚珠,似乎很傷心。

姜宸十五六歲的樣子,正是嫌棄掉眼淚的年紀,做不來這種哭哭啼啼的事情,也確實是因為和外婆不親,沒什麼感情,彆彆扭扭地跪在那兒,但姿態還是很規矩的。一見到姜南音,眼睛微微亮起,眼巴巴地看著她。

姜南音瀲灩水眸沒什麼情緒地掃過他的臉。

姜宸見她一絲一毫都沒有在意他,眼底的光一瞬間就熄滅了,蔫蔫地垮下了肩膀。

姜南音目光沉靜地看著那“一家人”做戲,心底嘲諷地笑了笑。京市離蘇城雖然遠,但飛機趕過來幾個小時就夠了,當時外婆病逝的時候,她第一時間就給林媛打了電話,但沒人接。

緊接著發了簡訊,是她的秘書回覆的。

——林董有一個很重要的合作無法脫身,但她會派專業人士前來處理喪事,請大小姐放心。

當然,姜南音沒接受她的好意,葬禮都是她親手操辦的。

所以,看著林媛在那兒哭,她只覺得心寒又諷刺。

姜南音輕輕閉了下眼,稍稍挺直了腰背,走進靈堂,自然而然地站在了逝者親屬的位置上。

林媛滿臉淚水地抬起頭,那張保養得宜的精緻面龐在看到面前的少女時,僵了僵。

“南音……”

她沙啞地喊了一聲。

姜南音嗓音輕軟:“您來了。”

她沒說任何指責的話,很平淡,甚至稱得上很溫和的態度,反倒讓林媛心底的那絲心虛擴大開來。

祭拜完後,一行四人站起身。

姜華略帶愧疚地望著她,嘆了口氣,溫聲開口道:“這段時間辛苦你了……看你這樣子,這些天肯定沒有好好休息好吧?現在我和你媽媽來了,要不你回臥室休息一會兒?”

姜南音淡淡搖頭:“不用了。”

姜華有點無措,說實話,對於這個女兒,他心裡很愧疚,但沒辦法,他拗不過妻子,也只能放任妻子將她扔在蘇城的做法。

父女關係很是冰冷,他也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姜南音。

林媛皺了皺眉,帶著一絲命令的意味:“你別鬧脾氣,到時候你累垮了,我們還要花心思照顧你。而且你爸爸是在關心你,你態度這樣差,你外公外婆就是這樣子教你的嗎?”

話落,靈堂裡安靜了下來,一旁的崔玉慈皺著眉想說什麼,被柏光華拉住了。

他搖了搖頭,示意她別插手。

姜南音安安靜靜地看著她。

她的臉上不施粉黛,烏黑濃密的長髮挽了一個精緻的髮髻,鬢間只簪著一朵純白小雛菊,渾身上下未戴飾品,只穿著一襲素白長裙,卻彷彿蒼茫大雪中那一抹穠麗的色彩。

身形纖薄挺直,有種蒼白的脆弱感,卻帶著股耀眼奪目的勁兒,讓人移不開眼。

不可否認,她的美麗有種超越表面的衝擊力。

林媛被她清淡的眼神看著,突然晃了神。一向在商場上說一不二的女強人瞬間氣勢委頓了下來,又覺得被自己女兒壓制住了有點丟臉,板著一張臉說道:“我知道沒能及時趕回來讓你心裡有意見,我道歉。但是……”

姜南音紅唇微動,突然開口打斷她:“我並未覺得不滿,甚至感謝您給我機會能親自為外婆舉辦葬禮,償還她的養育之恩。”

頓了頓,她輕聲道:“比起我,您更應該向外婆道歉。”

林媛的臉色頓時僵住,總覺得她是在陰陽怪氣。

這是在怪她沒有養育她?還是在怪她葬禮遲到?

姜南音要是知道她的想法,肯定會嘲笑她想多了。她是真心感謝她的遲到,讓她能夠好好地送外婆離開。

即便她對林媛沒什麼孺慕之情,但外婆對於這個女兒,還是心有掛念的。林媛最對不起的就是外婆了。

姜華看氣氛冷凝下來了,連忙上前,說道:“有客人來弔唁了,我們該招待客人了。”

林媛臉色緩和下來,順勢站在了姜南音身旁親屬的位置上,開始接替姜南音的工作招待客人。

少女安靜地退後了一些,目光柔軟地看著不遠處的照片。

姜宸有心想和這個姐姐說說話,但看到她恬靜漂亮的側臉,又不敢說話了。

今天是葬禮最後一天,也是最重要的一天,來的客人也最多。

這麼多年過去了,很多父母的故交林媛大部分都不太認得了,她只能看著那些人與姜南音致禮,自己這個親生女兒倒像是個外人一樣。

尤其是,來的有幾位是她都有所耳聞的大人物。

姜華有些詫異平時這些深居簡出的大佬怎麼會參加在蘇城小鎮上的葬禮,但顧及是在靈堂上,也不敢上前攀談。

一直站著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林媛回頭看了一眼姜惜,見她臉色慘白,虛汗淋漓,頓時臉色變了。

“惜惜!”

下一秒,姜惜就白著臉暈了過去。於是,大家手忙腳亂地去照顧暈過去的姜惜了,又只剩下姜南音一個人守在靈堂裡。

她不甚在意,換了個更寬敞的位置垂手站著,天際烏青一片,轟隆聲響中,一場大雨如期而至。

雨點打在瓦上,聲音清脆,姜南音目光悠遠地望著灰濛濛的外面,下一秒,她的目光一凝,注意到雨幕中驟然開出一朵黑色曼陀羅。

大雨中,花枝搖曳,緩緩靠近門廳。

屋簷下連成絲線的水珠從中斷開,一道清雋的身影漸漸清晰起來。

姜南音眸光落在那把黑色雨傘上,心念一動。

原來不是曼陀羅花啊……

那人撐著傘,灰濛濛的陰影下,臉看不真切,唯有撐著傘的手,五指修長,骨節勻稱,好似松枝上凝著的霧凇,萬般驚豔。

黑色傘簷微微上抬,她看到了一截如玉肌膚,自漂亮的喉結之下被隱秘的收起,透著一股莫名的性感。

旋即,黑色大傘收起,落下的水珠灑落一地,初春的凜冽夾雜著絲絲清冽的冷香飄入她的鼻尖。

姜南音眼睫微抬,與一雙不帶一絲情緒的冷淡黑眸對上了視線,她的心臟驀的重重跳了一拍。

一半是震懾於男人的氣勢,一半是驚豔於男人的容貌。

男人穿著一身黑色西裝,薄光灑在他的臉上,似是給他的臉龐鍍了一層冷白的釉色,更是襯得他眉眼深邃,氣質矜貴,仿若天上的神祇般。

真要說起來,自己的樣貌也是數一數二的,對顏值的免疫力不低。但見到孟懷京的那一剎那,還是驚歎於造物主的偏心。

男人漸次走近,徑直走向了前方,彎腰取了三支香,垂下薄薄的眼皮,煙霧繚繞中,莫名帶著點不食人間煙火的矜冷,無端神聖。

男人弔唁後,略略抬眼,走到姜南音面前,稍稍施禮,嗓音玉質般清冽,帶著天然的矜貴。

“節哀。”

姜南音纖長眼睫微動,心底沒有一絲波瀾,太過悲痛,聽多了這些話,仍舊是麻木的。

她輕抿著唇,挺直了背脊,回了個禮。

男人也直起身,卻並未離開,而是隨著工作人員去了待客廳。

她的目光忍不住跟著那道頎長的身影消失在了門廊處。

會留下參加宴席的幾乎是關係親近的人,但她很確定,自己不認識他,也從來沒聽外婆提起過。

她下意識看向一旁案桌上的禮金放置處,最上方安靜地擺放著一封雪白的信封。

這應該是自己寫的,用的是特別的繁體字,復古又雅重。

墨色的字筆力挺勁,透著股凌厲,眼前彷彿又浮現出那雙漆色黑眸,讓她霎那間就置身於男人沉沉如山的威勢之中。

落款處,三個字徐徐流動,撞入她的眸中。

——孟懷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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