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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看著從不起眼的砍頭柳木頭段,透過合力開板、開方、熬膠、雕刻,卯榫結合,變成現在的束腰馬蹄腿邊棖加上鏤空雕花牙板的實用傢俱,儘管沒有上漆,但做出來的這張八仙桌優美的線條與雕花,以及嚴絲合縫的榫卯,無不體現著傢俱的精緻和木工的技藝。兩人既欣慰又興奮,圍著桌子轉圈,仔細地看,認真的摸,像感受一件工藝品。
楊柳方想起什麼,讓石頭哥幫自己趕快把這張八仙桌抬進房間。
“兄弟,為啥抬進去啊,放在外面,不是幹得快嗎?”
“石頭哥,這個桌子現在表面看材料已經幹了,可是裡面還有水分,放在外面容易熱脹冷縮引起開裂,所以我們要把它放在室內陰乾。然後趁冬天到來之前,所有的傢俱都要上一遍底漆,用漆封住木材,以後熱脹冷縮的情況就會變小了。”
二人說著正要往裡抬,聽到有人敲門。石頭放下桌子開啟大門,原來是老村長提著旱菸袋走了進來。
“喲,叟(叔),歡迎您來視察工作哈。”
“叟(叔),正好您來了,看看,我們第一件傢俱完成了。”
趙村長進來後眼都直了,沒理二人直奔八仙桌,默默看看,不住地點頭。半天才對楊柳方說:“好東西啊!這要是紅木的,是不是就值錢了?”
“是的,叟(叔),明清時期這類傢俱都是硬木做的,像花梨木、紫檀等,現在都成文物古董了,很值錢了。不過我們這個物美價廉、實用,回頭等水分徹底陰乾了,我們用用硃砂調和清漆,也能刷出類似紅木的顏色,看上去也是亮堂堂的。”
“呣,好!好!好!好啊!石頭娃,你推薦的人好,人好,手藝好!”趙村長不停地誇讚。
“叟(叔),額蒙(我們)要把桌子抬進去陰乾,免得在外面熱脹冷縮引起桌子開裂。”
“好,額(我)不耽誤你們幹活。東西做得好哇!”老村長感嘆著離開了。
鄉村是一個封閉的社會,加上通訊不便利,人們很難獲得外界的資訊,因此家長裡短成了人們茶餘飯後的談資。誰家有個什麼事兒,不消一頓飯,全村老老少少都能知道,並且如果不及時闢謠,能夠傳出幾十乃至上百個版本。
及至下午,“趙馬川來了一個南方木匠,能做仿古傢俱”的訊息,就在全村傳開了。先來的是一個曾去過內蒙和青海販過馬的老漢,前些年曾被批“倒買倒賣”,差點被公社抓起來勞教,還是趙村長出面擔保,以“民族內部矛盾拉回村裡勞教”才算放回來。
可是當時正要結婚的兒子被耽誤了,已經說好的女方不願意了,那年月,誰家願意把自己的女子往火坑裡推,嫁給一個“資本家”呢?這兩年改革開放,看政策好了,做生意的也越來越多,尤其是外地人越來越多地跑到這廣袤的黃土高原上做買賣,所以他也就甩掉了以往的壓抑,活泛起來。十里八村人都知道他靠著以前販馬有不少積蓄,因此給他兒子做媒的又繼續上門。近日剛看上一個,兩個年輕人也情投意合,加上年齡早過了,想早點迎進門。而老漢也想借助這次兒子的結婚,一掃過去的委屈和壓抑,把原有很闊氣的窯洞粉刷一新,就想給兒子弄一套像樣的傢俱。
他販馬時走南闖北見得多,加上那個年代老輩人的思想作祟,就喜歡富麗堂皇的古傢俱。聽說趙村長給自己的女子找了一個南方木工,說什麼也要來看看。於是拿著上好的旱菸,去村裡找趙村長,讓他帶著自己過來了。他們敲門的時候,楊柳方和石頭村長正在吃飯,石頭村長放下碗去開門。
趙村長和老漢被引進來的時候,看到二人一人一碗白米飯,爐子上坐著菜,一看就是南方人吃法,這裡的人除了吃麵食就是洋芋。楊柳方看到村長帶著一個年紀大的人進來,也放下碗趕快站起來迎接。
“你蒙(你們)繼續吃,額(我)帶你大大(西州對大伯的稱呼)來看看新傢俱。”
“喔,叟(叔)、大大,您二位裡面請。”王山引著二人進屋,楊柳方擔心自己繼續吃,對長輩不太禮貌,也跟著走進屋。
老漢圍著桌子轉了一圈,又搬了搬,然後雙手抓住桌角晃了晃,榫卯結構加膠之後,儘管剛過不久,桌子在平地上還是不搖不晃不響。
“金川老弟,是好東西啊!額花高價你賣給額,能行不?”
“好額(我)的哥哩,這是女婿家弄得木料、請的人,要是額滴(我的),肯定先盡著咱們娃用。”
“那你找主事兒的佛佛(說說),給咱也做一套嘛!”
“小楊,來來,你看你大大(大伯)都佛(說)了,幫他也做一套?”
“叟(叔),額(我)怕時間來不及,因為馬上冬天了,這一套下來上漆都得生火。”
“那怕啥哩嘛!生火額給你想辦法,咱這房當初是招待‘陰兵’科學考察干部時臨時蓋的吧?”
“是啊,哥。”
“那時是夏天,沒弄炕,這麼著,娃!讓趙村長找人給你盤炕,一冬的炭額(我)包了,你給額也來一套,都有啥?你告訴我。”
“楊柳方拿出一套圖紙,裡面除了這張八仙桌,還包括兩把太師椅、一張條案、四條長凳、一張大床、一臺梳妝櫃、一個閨房圓凳、還有一個盆架。”
老漢是個見過世面的,一邊看一邊點頭讚歎:“是,是,和額十幾歲當長工時在馬一棍家見過的一樣。”
“馬一棍是誰?”
“馬步芳。”馬步芳楊柳方知道,就是歷史書上講的西北大軍閥嘛!
“喔,他呀,那是,他家趁這東西。”
“額(我)那時想,等額有了錢也弄一套這樣的。這樣,尕娃,需要多少木頭你給額講,額想辦法。費用多少你也給額個數,額回去給你準備,你看能行不?”
“那,大大,您什麼時候用?”
“臘月二十八銀花娃出嫁,正月初六額娃娶親,你看著安排製作工期。”
楊柳方接過圖紙,又看了一遍,儘管已經在心裡計算過很多次,但保險起見,又算了一遍。
“這麼著,大大,這事兒額應下來。冬季保暖的事兒按您說的來,額這套傢俱收您1200工錢。您只提供40-50公分,2米長的8根硬木料就行。硃砂和清漆額包了。”
“能少點不?”
“大大,不能了,在額叔面前,額不會瞎要,給您說的都是底價。額石頭哥在這裡幫忙,額是付工錢的,所以額蒙(我們)要黑天白夜的忙三個月。額叟(叔)知道,額和他女婿跑一趟生意就不止賺這麼多。”
“行,成交了!金川,你安排人給娃們盤炕,額這幾天安排人把炭先拉一車過來,不夠在拉。木頭額這幾天就去各蔥(村)買。”
“行!”
“金川,走,別耽誤娃們幹活,額今晚請你喝酒。”二人說著就走了,楊柳方和石頭村長一直送到門外才回來。
“石頭哥,這要辛苦你了,你這樣,把這當個事兒做,實在忙不過來,拉水的活包給村裡有驢車的人家。”
“喔,額幫你沒問題,拉費(水)還是額自己來,畢竟村裡各家各戶還有那麼多事兒,額得時不時回去處理。”
“好,咱就這麼說。趕快吃飯,中午不休息,咱們開始幹活。下午做條案。”
二人吃完飯,剛在爐子上坐上水壺,盤炕的兩個中年人就上門了,沒多久拉著紅磚的拖拉機也到了門口。畢竟村長髮話,在相對不發達的農村可是一言九鼎。
楊柳方和石頭村長進去把自己的鋪蓋收拾好,包好,又找塑膠布把新桌子蓋好,他們就開始忙活著盤炕。楊柳方和石頭村長則繼續抬板,拉鋸,一直幹到天黑掌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