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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蛟和樊於期在屯留叛亂。

而不遠千里的秦國相國府看起來一切如常。

這裡車馬粼粼,傳書謁者拉著一輛又一輛的文車,上面擺著小山高的竹簡,紅色的簡布條被風吹得迎風招展,進進出出的謁者和門童。

雖繁忙,卻極有序。

左丕右須兩個門童,是呂不韋的心腹之二,他們為著相國辦著最隱晦之事。

現他們踏著極有節奏的步伐,揣著袖子看著一輛又一輛的文車,臨了對謁者說道,“辛苦了,去吧。”

謁者拱手告退:“不辛苦不辛苦。”

等人和車都粼粼嘈嘈走遠了,這黃昏也籠罩在相國府上。

代表著秦國的權利最中樞——相國一天的運轉已經告一段落。

左丕右須左顧右盼了會兒,紛紛垂著頭走進了呂不韋的辦事處。

“相國。”

走進裡室,他們跪下行禮。

呂不韋手邊擱置了熱茶,還在冒著熱煙,他動了動疲累的五指的關節,淡淡道:“有動靜了?”

“是。”

左丕低聲說道,“樊於期來報,成蛟舉兵不前,在屯留駐紮,樊於期就對成蛟好一通說,終於成蛟在前五天下發檄文,反了!”

右須是左丕的親弟弟,緊跟著哥哥道:“這成蛟一反,相國您再發兵平叛,為國為民,刀不見刃。”

呂不韋吹了口熱茶,輕輕咳嗽一聲,氣度儒雅的開口,“反了,怎麼反的,造勢幾合?”

左丕:“成蛟先是煽動五萬的秦軍將領,再是下討伐的檄文,樊於期還說正要讓成蛟攻下附近兩縣,招兵買馬,鼓譟生事。

右須:“相國放心,就算是華陽夫人再維護成蛟,那也無濟於事啊。”

“樊於期將軍此事辦得乾淨利落。”呂不韋指尖輕點杯壁,閉上眼,“有膽識,有謀略。”

左丕:“為相國效力之人。”

右須:“當得重重賞賜!”

呂不韋掀開眼皮,溫言道:“只是可惜,秉性難訓,不服管教,做本相手裡的刀,差了點。”

左丕右須立馬反應過來,“相國,在下省得!”

說罷,他們起身就要離去。

“辦完這事,你們再去替本相找一批人。”呂不韋叫住了他們。

左丕,右須:“但憑差遣。”

呂不韋右手壓在案上,壓的實了,說道:“找一批無家室的成年男子,需得體格健碩,天賦異稟。”

無家室的成年男子

體格健碩,天賦異稟?

出了門的左丕右須面面相覷,均從對方的臉上看到了困惑不解,右須率先道,“這相國要我們找的是什麼?打手?護衛?”

左丕搖頭:“不像,相國食祿三千,要是找打手護衛又何必要我們兄弟去找呢?”

“無家室?那是刺客?”

“說啥呢你!”

左丕用胳膊肘撞了弟弟一下,右須捂著胸口疼的齜牙咧嘴。

左丕說道,“重點是天賦異稟四個字,你辦事能不能長點腦子。”

“弟弟我雖然沒有在稷下學宮求過學,但是也是知道天賦異稟的,那就是要異於常人的獨特天賦,可是相國也沒說哪方面的天賦異稟啊?”

“等等。”

左丕腦子裡電光火石間好像閃過什麼,“體格健碩.強健碩.異稟。”

他眼角微跳,看了弟弟一眼。

右須的臉已經天塌地陷,並裂開一絲縫隙。

“不是吧?!”

右須險些跳起來,“我們又不是找鴨還是找一批!”

“噓噓噓!”

左丕連忙捂住弟弟嚷嚷的嘴,“這事關係重大,我們得從長計議,從長計議。”

右須:“唔唔唔肯定不能從短。”

左丕黑了臉,很想拍昏這個立馬上道的弟弟。

*

成蛟在屯留叛變一事經前線傳到秦國時,在秦國廟堂迅速掀起一場狂大的風暴。

尤其是樊於期竟敢聲稱堂堂秦王是野種。

攝政相國在朝堂上當即拍案而起,誓稱不滅賊子誓不罷休,立馬派十萬精兵,由王翦領兵前去鎮壓。

舉國也因此事對成蛟罵罵咧咧。

老秦人忠心又憨厚,擰成一股麻繩,紛紛揚言樊於期是個叛將,竟然說此妖言惑眾之詞。

秦王是不是野種,難道先王不知道麼?

非得讓一個下臣揚明?

還煽動處事不分的長安君,還在其握著兵權的時候煽動,實在是其心可誅!

樊於期的宗族老小,樊氏一族,哪怕再往上追溯祖上三代所出的都是忠心耿耿一心為秦國的將才,和蒙氏一族都是誓死效忠秦王的家族。

現在樊於期出了這種事,令他們族上蒙羞又愧疚。

加上秦法的連坐罪,一夕之間,集體投毒而亡,這支古老的家族從此蕩然無存。

“是真的自殺投毒?”

咸陽宮內,嬴政劍眉微蹙,問著身邊的心腹趙高,“若是成年男子就罷了,有那般的骨氣,可樊氏一族,無論男女老少,管家僕從,就連尚懷有孕的婦人都被毒死。”

趙高恭敬道:“也許是他們想保留作為樊氏一族的名聲,為將者一般都將忠誠看得比生命還重。”

嬴政神情靜極了,“忠誠?也對,樊氏的確忠於寡人,那寡人親自前去屯留活剮了樊於期,也好送他和他一家子團聚。”

趙高臉上大變:“君上,君上您乃大秦的王,萬金之軀,怎可前往赴險,這些行軍打仗之事不如就交給相國,王翦,蒙驁,張唐大將軍他們。”

“寡人心意已決,再說領罰。”

嬴政的決定不容置喙,說罷他王衣如浪濤般翻滾,出了殿門。

再過幾步就是白桃的偏殿,不同於他主殿住的冷清又孤寂,這裡雕樑畫棟,美輪美奐。

這是他的落腳處,疲倦過後棲息的居所。

嬴政踏上花重馥郁的地毯,越過落地的山河屏風,掀開琉璃串成的珠簾。

就見白桃坐在案邊正用剪刀剪著花瓶裡的花束,剪的咔擦咔嚓響。

白桃的鬢邊別了幾多嬌嫩的小花,糾纏的花枝在她的袖口處開放的實在太過爛漫,呈現出別樣的動人和韻致。

只是她動作不停,花枝都被她剪的稀巴爛。

嬴政頓了頓步伐:“呆在宮裡心煩了嗎?”

白桃早知道他來了,放下剪刀道:“才沒有,我吃得好睡得好,我看後花園裡種的花好看,就剪了一剪。”

“那為何在花瓶裡剪?”

“我想學插花,我學不會怎麼了嘛。”

白桃覺得自己插花很差勁,但是不影響她的理直氣壯,“反正學不會,乾脆剪了算了。”

嬴政摘掉她鬢角邊顫顫巍巍的粉色小花,捻了捻,放在花瓶上,“寡人也不會,可以和桃桃一起學,就先將這朵花插在樹枝上,桃桃覺得如何?”

白頭看著面前光禿禿的花枝,上面被他放上單一的花骨朵,簡直沒眼看。

“禿子上面串帽子,還擋都擋不住,醜死了,政哥哥你還不如我呢。”

“哈哈。”

到底是少年人,嬴政笑得疏朗。

白桃定定的看他,“你現在還會插花,還會笑,那成蛟的事情,你是不是不生氣了?”

嬴政眉微挑:“…嗯。”

白桃歪頭:“真的?”

前段日子,因為成蛟叛亂的事情,她覺得風聲甚是緊,更是乖覺了些。

不出宮了不亂玩了也不召俳優進宮耍雜技了,渾身的狐狸毛順的一絲不苟,還順帶閒情逸致摧殘起了花花草草。

要是不生氣的話.那豈不是可以照樣出去玩了?

沒等她來得及暗喜,嬴政臉上的笑意收斂下來,坐在她身邊道,“有些市井傳言說寡人是野種,仲父是親父,仲父才是寡人的生身父親,桃桃覺得呢,寡人和仲父長得相似嗎?”

白桃微怔,坊間傳聞她也聽說過不少,但是沒有想到無堅不摧的他也是在意這件事。

也對,凡人在意血脈的傳承,關於自己的身世誰不想究清呢。

可是他長得和他的父王的確不是很像啊。

他挺鼻薄唇,兩眼深邃,稜角分明的冷峻,是那種不熟悉他的人接近就怕被傷到的孤傲強勢。

而他的父王嬴子楚就平易近人多了,在趙國磋磨十幾年,嬴子楚還磋磨出幾分積鬱的消沉。

回到秦國被華陽太后掣肘,根本就不能一敞胸懷,導致氣質都是拿細線提拉出來的,要斷未斷的樣子。

所謂相由心生,這長得就

不是太像。

白桃覺得他不是想問像不像的事情,畢竟明眼人都能看出來。

她思索了下說道:“連書上都說,流丸止於甌臾,流言止於智者。”

說罷,她湊在他耳朵邊低低道,“沒準政哥哥你更像你的太爺爺呢。”

“我聽宮人說,秦昭襄王打得列國聞風喪膽,以後政哥哥你所做的功績更不會差到哪去的。”

“有是時候實力也是自證的一種方式嘛,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政哥哥你以後定會更強。”

少女努力搜刮著近日來強背硬塞的詩文來勸導,櫻唇裡可心的話一連串一連串的往外冒。

嬴政摩挲把玩著她的芊芊玉指,幽深的眸光也不知道在想什麼,“欲成大事之前,寡人先得親政。”

白桃眼睫微顫:“政哥哥,你還有好幾年才能戴冠配劍呢。”

“很多事情不能一蹴而就。”他狹長的眸子裡含著化不開的墨,“成蛟之事,會成為寡人親政道路上的第一塊墊腳石。”

白桃:“嗯?”

“寡人要去屯留,親自平定成蛟之亂,寡人不僅要讓仲父看到,讓六國看到,更要讓大秦的將士看到,寡人才是他們唯一可以效忠的,王。”

他的眉宇間有千軍莫擋的鋒銳,白桃也不多勸,“好吧,那政哥哥你什麼時候動身?”

“後日和王翦將軍一起,仲父沒有理由阻攔寡人。”

“嗯嗯。”

嬴政把她抱在懷裡,拍了拍,“想讓桃桃送寡人出征。”

“可以呀。”

白桃滿口答應下來,反正她又不是光吃乾飯不幹活,送送也無傷大雅。

“嗯,那出征前寡人得先給桃桃打扮打扮。”他說道。

“打扮什麼?”

白桃好奇,用一雙秋水底橫的剪眸望著他,嬴政伸手摺了朵盛開的靡豔的花朵別在她鬢邊。

只見少女雲堆翠鬢,唇綻櫻顆,柔媚又嬌俏。

她又捏著拳頭錘他,“好啊,政哥哥,你拿我腦袋當花瓶使呢?”

嬴政那眉如墨畫的俊臉湊過來,在她嘴角不輕易間啄了一口。

“真好看,當花瓶也好看。”

“那是,我不好看誰好看。”

白桃自動忽略後面半段,她也挺喜歡聽別人誇讚好看,聞言狐狸尾巴都差點翹起來,“不行,我也要給你插花。”

她隨手摺了朵大紅色的花朵,伸手別在他的鬢邊。

經過柔潤的花朵一別,消散了嬴政冷凝的下頜角,顯得倒有幾分說不出的面如美玉,萬千風流。

就算是咸陽城中最負盛名的公子哥,怕也不及他萬分之一的心迷神醉。

白桃眼底有驚豔閃過,說道:“政哥哥戴花,也好看。”

嬴政也由著她鼓搗。

他又抬起她的下巴,在嬌潤唇瓣吻了一下,似誘惑道,“只要桃桃給親,寡人的腦袋隨意供桃桃簪著玩。”

不過也就是親親而已,比起親親她更想簪他腦袋。

白桃上鉤道:“好啊,我給你簪花,你先別亂動哦。”

嬴政怎麼可能不動,他俯首扣住她的腦袋,吮含下來。

“可惡,都說了你別亂動。”白桃手中抓的花枝全砸在地上,濺起一片花泥,唇畔相依下來,她被親的哼哼唧唧,嬌嬌柔柔的伏在他肩膀上。

嬴政到底是沒有深吻,他只是淺嘗即止,似是還保留著他們之間的那層禁制。

他看著在自己懷裡眯著如絲美眸的白桃,瞳孔一深:“桃桃。”

“嗯嗯,親完了嘛?”白桃慵懶嬌媚,翻著肚皮哼哼道,“再親下去我可要睡著了。”

嬴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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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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