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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朱高熾回頭看著身後站著的二弟，悄聲道：“老二，瞻基寫了什麼？”
剛問完，然後他就看到，向來他出事了，都是幸災樂禍的二弟，此刻眼神中竟然透露著憐憫。
他們哥倆剛才因為站位原因，確實瞥見了一點。
一時間，朱高熾心頭頓時一沉。
“大哥，你就別問了，還是想想等會怎麼……”說著，朱高煦又直接不語，嘆道：
“唉，還是能舒服一會是一會吧！”
一旁的狂妄居士銅豌豆也是點頭，道：“大哥，這次大侄子確實過分了！”
聽到這話，朱高熾一張臉越來越皺。
這時，朱瞻基搖搖晃晃，開始圍繞著老爺子，踉蹌著踱步。
只見他一手拿著白紙，一手探向前方。
手指微微彈動，眼前彷彿是看到了什麼，微眯著雙眼，語氣低沉道：“峰巒…如聚，波濤如怒！”
“如此山河，真令人著迷。”說著，他手掌在虛空輕輕拂過，像是在撫慰那疊疊峰巒的優美曲線一般。
“山河表裡潼關路！”他的語氣陡然變得低沉有力，說著，還“啪”的一聲猛的握拳！
他神情肅穆，彷彿看到了那外有黃河，內有華山，形勢險要的潼關軍事要地！
“呼！”忽然，他長長撥出一口氣，然後用一種喟嘆的語氣道：“望西都，意躊躇。”
西都，指關中一帶。
周、秦、漢、北朝、隋、唐等十三朝之都。
然而，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這首小令，在這場合太不應該了！
雖說這小令是在諷刺元庭，可這曲放在任何一個王朝身上，那都特喵的極為契合啊。
身為大明太子，朱高熾自然對這些敏感的東西記得門清。
聽到朱瞻基唸到這裡，已經是心驚肉跳了。
一看老爺子，那老臉，黑的已經能跟鍋底一較高下了。
“瞻基！”趁著朱瞻基在把後面那句最震撼的話說出來之前，朱高熾直接呵斥道：“住口！”
“讓他念！”朱棣爆喝道。
一聲爆喝，嚇得朱高熾哥仨渾身一個激靈。
他們從小就被老爺子嚇唬著，涮著玩，早就形成了肌肉記憶。
老爺子那是什麼人？敏感又多疑！
朱瞻基當著他的面念這種大逆不道的禁曲，還是當著皇帝的面，這是要幹什麼？
諷刺誰呢這是？
不，已經不是諷刺了，這是指著鼻子罵呀！
“哼，哼哼！”朱瞻基卻是根本沒有被影響到一般，用手背探了探手上的白紙，怪笑道：“傷心秦漢經行處，宮闕萬間都做了土？”
他說著來到朱棣身邊看著眾人，完完全的一個瘋批模樣，大聲道：
“興，百姓苦？亡，哈哈哈，還他孃的是百姓苦，哈哈哈！”
張養浩是感慨，是傷感。
朱瞻基這位大明皇太孫，此刻卻是在調笑，在譏諷。額，也不知道他是在調笑誰，譏諷誰。
但這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老爺子就聽出了一個意思，這是孫子罵爺，倒反天罡啦！
“——轟隆！”最後一聲落下，在場眾人心底都彷彿有五雷轟頂一般，整個人都麻了！
“爹，息怒！”
“爹，瞻基就是個孩子，他根本不懂，您別跟他一般見識，仙人也說了，他是真意迷惘，情感豐富，再加上前些日子追拿逆賊心有感觸……”
“心有感觸？”朱棣看向朱高熾，道：“感觸什麼？感觸到我身上來了？”
“哈！”朱棣哈一口氣，道：“沒想到，沒想到啊，我自個兒一手培養的孫子！我視作心頭肉的親孫子！在他心裡，我竟然與那昏庸之輩一樣！”
“呵，呵呵。”朱瞻基聽著朱棣的話，卻是自顧自的搖頭苦笑，道：“爺爺，其實您明明什麼都知道的。”
“您心裡清楚，我也清楚，我爹，二叔三叔他們都清楚，我不是那個意思。”
“您總是這樣，說些傷人又傷己的話來。”
“你快閉嘴吧！”朱高熾也顧不上其他了，一把拉過搖搖晃晃的朱瞻基。
一整顆心都已經提到嗓子眼了，心說你可別說了，再說下去，老爹就要被你嚇的掉境界了。
其實，以朱瞻基的修為，又怎麼可能喝醉呢？
一切都只是因為他此時的心境影響所致，讓他想了太多，真意迷失，自己不想清醒罷了。
“你讓他說！”朱棣大袖一揮，靈氣蕩起，直接把朱高熾給掀的連連踉蹌。
二人雖然都是同一境界，但彼此境界深度卻是有著差距，按理說朱棣是掀不動朱高熾的，可此刻朱高熾知道，老爺子在氣頭上自然絲毫不敢反抗。
“我不是諷刺什麼，也不是在感慨什麼，我只是覺著，爺爺您明明什麼都知道……”
朱瞻基說著，紅著瞳孔，搖搖晃晃的雙手抓著朱棣的袖子，近乎祈求道：
“明明什麼都知道，為什麼不能善待他們呢？”說完，他的情緒又突然低落了下來，搖了搖頭，道：
“也是，我有什麼資格說您呢，我是您的孫子。”
“我錦衣玉食，吃的、穿的，不也是靠這些來的嗎？”
“沒有資格……我沒有資格說這些，一邊說您不善待百姓，一邊又享受著您帶來的一切。”
“哈。”他長嘆一聲，雙手鬆開朱棣，身體自然滑落躺在地上，閉著雙眼迷迷糊糊道：
“二叔說的對，論起虛偽殘忍，我跟爺爺您一樣，我們是一類人，只知道傷害身邊人……”
“呵，也對，我就是您一手培養打造的嘛！”
“論起狡詐偽善，比我爹還要可惡，這話就更沒錯了，誰讓我是他親兒子呢……”
說完，他竟是直接呼呼大睡起來。
不一會便鼾聲如雷一般響。
然而，他這番話說完，卻是讓朱棣跟朱高熾的臉同時一僵，齊齊看向此時還一臉懵，完全沒反應過來發生什麼事的朱高煦。
好傢伙，大哥這波堪稱薄紗啊！
一場大戲，全程高能，看的朱瞻墡心頭草字連連！
“嘖！他是睡過去了，可留給這一大家子，尤其是二叔，那又是另外的賬了，可憐的二叔……”
朱瞻墡看向整個人已經懵逼的二叔朱高煦，略有心疼。
一直傻呼呼看戲的朱高煦，此時也終於反應了過來。
艹！我幹什麼了？怎麼就扯上我了？
想著，朱高煦眨了眨大眼，本能的看向朱高燧，眼神中的意思很明顯，我是不是剛才漏了什麼？
要不這咋好好的，突然就傷害轉移到我身上了？
一旁的朱高燧此刻卻是腦袋恨不得鑽進地縫裡，因為這話就是當初他們喝醉後談論的時候說的。
此時見這缺心眼的二哥這時候看自己，這不是要拉自己下水嗎？
心裡急的大罵，看什麼看，趕緊把事扛了了賬啊！
“哼，哼哼哼……”突然，朱棣笑了，笑的狠辣又殘忍，緩緩走向朱高煦，道：“虛偽殘忍？”
“老二啊，你就是這麼看你爹的？”
“別人這麼說你爹就算了，你也這麼說自個老子？”
朱棣對朱瞻基剛才的那番話生氣嗎？氣！那是必須的，但也沒那麼氣，更多的其實是欣慰。
能體恤百姓，證明了他的仁！
看待問題的高度，證明了他的智！
直面皇帝敢於表露自己治國理念的思想，說明了他的德，何謂德，賢明者也。
仁善、智慧、賢明，朱瞻基，他的孫子，已經滿足了他當初對其未來一切的期許與幻想！
所以，他不會真的把朱瞻基怎麼樣，更何況他如此不敬，也是情有可原。
不過老子現在火氣很大啊，那就只能先挑個出氣筒，出出氣才行了！
嗯，老二、老三就很不錯！
“爹，您別聽瞻基瞎說，我當時跟老三隻是說著玩的，我們可沒有半點不敬啊！”朱高煦急了。
臥槽，你沒病吧？！
一旁的老三朱高燧則是瞪大了眼。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