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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不是良恭又是誰。他看此人是個讀書人,外頭穿一件尋常苧麻湛藍褡護,裡頭是一件洗得薄舊了的玉白道袍,頭上扎著網巾,肩上揹著褡褳。卻是位落魄子弟。覺得此人與他同陷窘困,因此難得一回善舉。

安閬忙連連謝過,摸了銅板給他,“真是虧得兄臺出讓,可是解我之難了。”

良恭哪還要他這幾個錢,便搖首笑道:“用不著謝,你只管趕你的路去。”言訖自行走了。

轉到盤雲街上,二人又撞在一路,均感意外,相視一笑。安閬拱手道:“真是湊巧,多謝方才公子肯成人之美。”

良恭聽見“公子”這稱呼,渾身不自在,忙擺手,“不要叫公子,哪家有我這麼窮的公子?”

安閬覺得這話本該是自己的說的,眼下從另一個氣度咄人的青年嘴裡說出來,倍感親切。少不得拱了拱手,“英雄莫問出處嘛。請問公子姓名?”

“良恭。”良恭在肩頭拱手回了個禮,“你是外鄉來的?”

“從常州來,到此地訪親。”

“常州?”良恭不免暗裡認真看他兩眼。此間已近尤府門前,聽見看門的小廝老遠就搖手招呼“安大爺”。他心下一笑,真是天道機緣,想什麼就來什麼。

眨眼間,他忙斂了那不端正的笑臉,兜至安閬跟前鄭重拱手,“原來是安大爺,小的未曾見過,先有失禮,萬望恕罪。”

這功夫,門上的小廝已迎將過來,待安閬熱絡得要不得,想必是猜準了他已中舉。且別說尤府的看門小廝,這一路上,連胡夫人的待他的態度都是天翻地覆,逃不出也是這個緣故。

這年月,誰不是長一雙勢利眼?

還是這良恭,兩人不認得時他便慷慨解難,如今彼此知道身份,他也只是盡個下人之禮,並不過分討好。可見猜得不錯,這良恭也是有君子之風的人。

安閬也不要門上小廝引,只向良恭笑著打拱,“原來你是姨父家的人。既如此,煩請你引我去拜見姨父姨母。”

良恭將其引到廳上,恰逢開席,闔家人口都在,他便悄然退回院中,手裡提著兩包兔肉脯與炸鵪鶉,竟不知該如何安放。

待那兩包冷肉被遺忘,已倥傯過去幾日。安閬與胡夫人被安置在園中客房,胡夫人每日由曾太太陪著訪親探友,訴說家常;安閬則多半與二姑爺寇立伴在一處吟詩作對,談笑風生。

然而這跌碎幾處的親戚,都是貌合神離。胡夫人不過每日見縫插針向曾太太炫耀新結的親事;安閬也與那一身奢靡習氣的未來連襟話不投機。

這日寇立邀安閬往行院吃酒,安閬藉故推脫,抽出身來在園中閒逛。逛來逛去,腳似認得路,不覺走到妙真院前。

猶豫間,門內走出個媳婦,是曾太太房裡的人,笑著請他,“安大爺沒午睡?真是巧,大姑娘也睡不著,你進去兄妹二人好說話。”

因與妙真有一層親戚關係在,倒不必太過避嫌疑。況且聽這媳婦的意思,是得曾太太允許的。他便點頭往裡進。走到場院中,向東廂瞥一眼,那檻窗上正映著一枝碎影,微微拂動。

這時節黃鶯稀疏,在心裡“喳喳”地聒噪,有種抓心摳肺的癢。偏這會,妙真一張豔絕脂粉陣的笑臉嵌在正屋窗戶上喊了聲:“表哥,快進來吃茶。”

進去時,妙真已迎至外間,穿著家常綰色縐紗短褂,扎著辰砂色的裙,要睡睡不著,烏髻在鋪上滾成了蓬雲。

安閬不論見她幾回,總覺驚豔。可也似乎只是驚豔而已,胸中並沒有什麼大起大伏的情感,除了一點屬於男人的能獨佔豔魁的虛榮心。

他向她客氣地笑,“大妹妹沒午睡?”

“熱得有些睡不著。”妙真招呼打瞌睡的花信,“給表哥瀹碗杏仁茶來。”

安閬笑道:“虧大妹妹還記得我的喜好。”

這事情是妙真有意去記的,按曾太太的話說,做太太的,要事無鉅細,她忘性大,得比別人更努力。不過這話不能直說,說了就是過於抬舉了男人,不論怎麼樣,男女關係上,女人即便低嫁,也應當矜貴。

她只閒擺擺袖,“你往我們家走動也好幾年了,這還不記得,我就是真傻了。你今日怎的沒與寇立出門去?”

安閬坐到椅上,把屋子環顧一圈,“他在外頭約了幾位生意場上的朋友到羅家院裡聽曲,我一向不愛那些熱鬧。”

“聽曲”是委婉的說辭,其實是一般狐朋狗友去吃花酒,這些妙真還懂。安閬沒這些公子少爺的習氣,這也是尤老爺看中他的一點。

妙真一手撐在中間的方桌上,託著臉看他,“那你今日豈不無趣?我領你去瞧瞧鹿瑛吧,寇立出門去,她一個人在屋裡大約也不得趣味。”

安閬笑著沒講話,她愈發興興道:“對了,我領你去瞧瞧我培的花好了!你還沒到我那片花圃裡看過吧?去年我新栽了好些海棠。”

他仍是低著笑臉,手拈著衣襬上粘帶的雜草。覺得她這些打發光陰的法子也像這些零碎的草根,實在多餘得無聊。

不過抬眼看見她那張臉,又覺得這無聊或許可以原諒。總不能要人又有面子,又有裡子,畢竟世事難兩全。他在心裡寬慰自己。

恰值花信奉上茶來,他暗裡鬆了口氣,趁花信出去,他翹起腿,慢條條呷了一口茶,“我記得大妹妹跟前常伴著的是兩個丫頭,還有一個呢,來了這些日也沒見。”

“你是說白池?”妙真提起心神,喬作不以為意地夠著腦袋朝門外張望,“她大約到廚房裡給林媽媽煎藥去了。”

“白池”二字跳安閬心口裡,驚起蒙了兩年的灰。他兩年未至嘉興,有些路都不大認得了,這個名字卻是未敢忘也未敢提的。

可當著妙真,他只裝作糊塗,“好像是這個名字,我從前聽見過你喊她。”

聽見這話,妙真又將那點提防之心擱置,動人地笑著,走去端了鮮果碟給他。

屋裡說得正好,卻見良恭拿著點東西進來,是晨起妙真叫他去總管房裡領的今年的新茶。

他前腳剛跨進門,緊跟著妙真心頭便跳了下,暗暗看安閬的臉色。是怕閨秀小姐的屋裡有小廝隨意進出,安閬會亂思想。

不曾想安閬見到良恭卻是笑臉相迎,“好幾日不在家見你,你在忙些什麼?聽姨父講你是跟著大妹妹,大妹妹又沒外出,你是到哪裡去了?”

妙真也不知道他二人早認得,眼睛來來回回地睃著。良恭將東西交予小丫頭,回首恭敬地打拱,“小的都是在外頭那屋裡等差遣,不敢常在院中亂逛。”

“怪道。”安閬閒閒地換了條腿翹著。尤老爺未怕他多心,早幾日就像他說明了妙真跟前有個小廝伺候的事。他因清楚妙真的病根,也不作計較,又聽說這小廝是良恭,心下更是放心。

他轉客為主,朝下首椅上指了指,“你不忙出去,坐下說話。”

良恭看了妙真一眼。妙真不知道怎的,暗有些不高興他二人如此要好客套的模樣,把下巴頦倨傲地瞥向茶碗,“表哥叫你坐你就坐,看我做什麼?難道我是那不講理苛待人的主子?”

語罷端起茶來,輕颳著茶沫子,眼睛藏在茶碗後頭靜靜看他兩個。

良恭坐在椅上,比從前不同,忽放出些讀書人的氣度,談吐也是不卑不亢的有禮,“承蒙大爺不棄,還記得小的。”

安閬笑道:“受人之恩,不敢輕忘。況且我與街上撞見,想不到你又是姨父家的人,豈不有緣?我看你彷彿讀過書?怎麼想著到姨父家做下人?”

良恭微笑著,兩手在膝蓋上蜷了蜷,“少年時不過粗略讀過幾本,後頭父母離世,無錢再供,只好棄下不讀了,另謀些差事做。”

那一點窘迫正好戳中安閬的心,遙想當年,他雖父母健在,家中日漸潦倒,也險些棄文做些不足道的小買賣。虧得尤老爺慈心,才使他如今功名加身。可並不是誰都如他一般幸運。

他不由生出幾分惺惺相惜的惋惜,也是對曾經的自己的憐憫。也由此,益發對良恭感到親切,“我看你是藏鋒,只怕學問不小。你得空時,常到我屋裡與我說說話,我在嘉興還沒個知交朋友,怪悶人的。”

良恭在那裡笑著點頭,看在妙真眼裡,愈發有些不痛快。說不清為什麼,她就是覺得他們不該這般要好。她“噔”地一下擱下茶碗,扇著眼笑問安閬,“表哥這樣講,叫寇立聽見恐怕要多心了。”

安閬尷尬地把茶碗舉到唇邊,低著頭微笑,“不是這話。我們怎好和寇立相提並論?他是自幼錦衣玉食的公子,我們不過一介草莽寒酸,他說的東西好多我們都不曾見過,自然就有些談不攏。”

說完把良恭望一眼,兩人默契地噙笑。

妙真更是不舒服,大小姐脾氣上來,便立起身不管不顧地掛著臉,“我這會又有些發睏了。”

安閬忙擱下茶起身告辭,“那就不叨擾大妹妹了,良恭,我們到我那裡去說話。”

妙真聽見,陡地扭回頭瞪了良恭一眼,“你只管去陪表哥說話,就是別玩得高興就忘了正事,我下晌要陪太太和舅母到周家去。”

良恭不知又是哪裡踩了她的尾巴,只是打拱應承,與安閬一齊走出院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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