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祠堂沒有窗簾,於是白日的陽光有恃無恐地穿過祠堂舊式的木窗,落在地板上。太陽照在魅的腿上,當事人還在呼呼大睡。

空桐悅跪了一夜,精神正差,聞著祠堂裡舒服的檀香味有些打瞌睡。她跪在那裡,人有些搖搖晃晃,眼皮子忽張忽合,彷彿下一秒就會倒頭暈睡過去般。

不知到了幾時,門外響起吵鬧聲,似是有人走動與交談,空桐悅驟然驚醒,動了動身子,跪的筆直。

門外的人催促著開鎖,鎖剛開啟的同時,門也被推開了。

厚重的木門撞到牆,激起好一陣灰塵。

“這都是什麼事兒啊?!”穿著長裙的女子提著裙襬跑進祠堂,疾步奔過去。

阮卿跑到魅跟前把孩子叫起來,看著孩子可憐巴巴的樣兒那叫一個心疼:“真是的,做錯事批評兩句不就完了,什麼年代了,還搞體罰,大男人小氣吧啦,他不心疼我還疼呢。”

“媽咪~你怎麼回來了?”

一之宮魅睡夢正酣時被人推醒,此刻正雲裡霧裡的懵逼著呢。她坐起來,身上的外套滑落到一邊的地上。

“不回來讓你跪到地老天荒嘛,你個傻孩子都不會爭取的呀!”阮卿責備著,要不是家裡李嫂通風報信,她還不知道這孩子被罰了呢。

一之宮魅大腦重啟中,不知道怎麼回答。

“好了好了,先起來,讓我瞧瞧哪兒傷著沒。”邊說邊把人扶起來,結果一站起,魅撲通一聲又給跌了。

“我的jio~沒知覺了~”這回可算是清醒了。

“跪一晚上腿不麻才怪咯。來個人,把小姐扶回去。”對門口招呼一聲,隨後來人將其給一步步扶回去了。

“你也是,趕緊起來吧,別等會兒跪出什麼毛病。”草草交代一句便也跟了出去。

祠堂如龍捲風般席捲而過而聲勢浩蕩,轉瞬又恢復死寂。偌大祠堂,此刻也就只剩空桐悅一個人與牌位相對無言。

單手撐著地板意欲站起,結果稍一動彈腿部如被針扎似的麻痛感席捲全身,吃不上力竟直直摔趴在地,給逝去的那些長輩磕了個大響頭。

“還真是..流年不利啊...”趴在地上無奈地搖頭,緩了好一陣,勉強找著支撐物,慢悠悠地爬起,步履蹣跚。像極了年近古稀腿腳不便的老人家。

撿起落在地上的外套,面色蒼白的離開,走時不忘把祠堂門帶上。

……

房間裡站了一屋子人,一之宮光和換過衣服的空桐悅站一起,一之宮兩夫婦站一起。魅則是作為重點保護動物坐在床上,家庭醫生蹲在床前,檢視她腿的情況。

“怎麼樣?”阮卿問著,面上擔憂之色到現在都未消減。

“沒什麼大礙,就是有些瘀青。稍後熱敷下,揉點藥酒,陰天應該就沒事了。”醫生起身,語氣不緊不慢,讓人放心。

魅揪著自己睡裙的裙襬,看了看膝蓋上的瘀青,又看看屋裡其他人。

其實也就剛起來有點疼,現在完全沒感覺,根本沒必要小題大做叫醫生跑這趟。但是吧..出於求生欲她還是裝會兒吧,畢竟老頭子就擱那站著呢。

“這下你可以放心吧,人沒那麼金貴,跪個片刻不會有事的。”一之宮陰是有控制尺度的,更何況他才不覺得他家這個鬼靈精會真的那麼乖巧,端端正正心懷慈悲的去跪一晚上。此舉純粹是自己妻子小題大做。

“片刻?”阮卿有些跳腳,這話聽著怎麼那麼窩火呢,“合著關一晚上在你眼裡叫片刻啊?!”如果按照這個標準,那一日豈不是要按年來算?

一之宮陰理虧,不與她爭辯。

“總之今天學校就先別去了,我看魅也沒休息好,今兒請一天假。”阮卿發話道,“還有小月也留下來休息。”

這點一之宮陰不予認同:“學校怎麼不能去了,我看她挺精神的。”高中課程拖拉不得,再者瞧她出祠堂時那一臉懵懂,有眼睛都瞧得出來是剛睡醒,哪兒有認真受罰的樣子?

阮卿:“她是你閨女,不是你下屬,把你那個‘又想馬兒跑又想馬兒不吃草’的歪理收起來,你不在乎我還在乎呢!”

關於上課這點,月兒有話說。

“那個..阮阿姨,其實一之宮叔叔這麼做也是有原因的。踹門之事校方有處分,若是今日我們請病假..落到旁人耳中,怕是會有刻意偷懶逃避之嫌。”這傳出去也不好聽啊,會落得個無擔當無羞恥的唯喏人設。

一之宮陰:“聽見沒,這孩子自己惹的禍!”說到此處伸出手指了指一之宮魅,滿臉的恨鐵不成鋼。

話音未落就遭到了自己妻子一記白眼。把人撂在一邊,阮卿徐步往空桐悅跟前走。

“話雖如此,可難不成真讓你們倆孩子瞎折騰嘛?”阮卿覺得空桐悅跪一晚上,應該也是不舒服的。女兒家身子骨本就比男人弱些,不好好養護怎麼行?

月兒淡笑,這一碗水..該端還是要端平的。方才幫一之宮陰說了句,現在也該緩和,同樣是維護下自己。否則惹得阮夫人不悅,到頭來夾板氣還不得是幾個小輩受著。

“踹門一事出來,在副校長眼中,幾個惹事的學生形象已經差到極致,短時間內亦是無法逆轉。因此不論我們做什麼,於他們而言都是頗有微詞,病假請求自然也會駁回。既然左右都會惹人嫌,不如找個旁人無法戳的由頭,最起碼先過了眼前這坎兒。”

話至此處,阮卿已然心中有數:“我親自去請假,請、事、假。”家長去學校當面請假,校方人總不好拒絕吧。

語畢,阮卿轉身看了眼一之宮陰,而後怒氣衝衝地走掉,顯然,對於鎖祠堂罰跪這件事,她意見大了去了。

“你說說你,一天到晚惹麻煩,早晚收拾你。”一之宮陰訓了兩句就跟著阮卿出去,出去還不忘把自己親兒子帶上。

儼然就是去哄媳婦的架勢。

魅被訓得各種憋屈,對著自己老父親離去的背影做了個大鬼臉。

所謂一物降一物不過如此。

空桐悅則是旁觀這出家庭喜劇,沒再做表示,只是在人走後有意無意地低頭捋了捋頭髮,眼中的一抹狡黠轉瞬即逝。

“果然媽咪是我的大救星啊~”魅呈大字型向後一倒,躺在自己床上,愜意感慨著。

“是啊是啊,都不惜裝病了~”月兒走過去,把她那掀起來的裙子拉下來,“自己家也給我注意點形象。”空桐悅表示,自己並不是很想瞧見她內褲的花色。

魅翻了個身,將一邊睡裙吊帶放下來,單手撐著腦袋,用自以為最風情萬種的姿態瞧著空桐悅:“來呀大王~奴家等您都等著急了~”

哦~這令人起雞皮疙瘩的biao味兒~

空桐悅眉頭一挑,大清早就得玩兒這麼刺激嘛?

平常也就糊弄下罷了,今天某女忽然玩心大起,眉眼笑成一條縫,回答。

“好啊~”說完月兒便帶著笑容,捲起袖子,一腳踩上魅的床。

某魅兔子耳朵突然支稜起來,彷彿是感受到了危險的氣息。

“姐妹,我開玩笑的~”該慫還是慫。

“是麼?晚了。”空桐悅直接撲上來。

“救命啊耍流氓啦~!”殺豬般的叫聲。

……

五分鐘後= ̄ω ̄=

“嚶嚶嚶~奴家不乾淨了~”魅裹著被子縮在床角落,兩行麵條淚,悔不當初。

“不就是給你推個拿按摩下,至於反應那麼大嘛。”月兒拍拍自己被弄皺的衣服,一臉淡定,頗有種穿上衣服就不認人的渣男感。

“奴家痛啊~”她不乾淨了,感覺面板蛻了一層。

月兒將她那挫樣,毫不客氣的毒舌:“瓜兮兮的毛孩子。”

魅委屈巴巴地把人攆出去了。

“渣女,老流氓,不理你了!!”

最後空桐悅耳邊是關門聲。

這該死的嬌氣。

不過被趕出來也好,省的一直站那。

無力地背靠於牆,她低頭掀起褲管,看了看自己雙腿的膝蓋處。膝蓋及膝蓋下一段的小腿,上面皆是大片的青紫,輕輕碰觸可謂是又腫又痛,使得臉色不由得擰巴起來。

她這才是真的腿都要跪廢了。

瞥見不遠處的李嫂正端著早飯朝空桐悅這邊方向過來。月兒直起身子放下褲管,走過去。

“李嫂辛苦。”接過她手裡的托盤,轉頭放在魅的房門口。

“這..”李嫂不太陰白空桐悅此舉的意義是...

“耍脾氣呢,現在進去只會討罵,由著她去,等會兒餓了自己會出來找東西吃的。”

對於自家這個小主子的脾氣,李嫂是領教過的,也就不再說什麼。

只是見空桐悅面色不好,覺著應當是罰跪的緣故,畢竟昨日晚飯未吃就被關起來,怕是早就飢腸轆轆了。

“廚房有烙蔥油餅,跟我一起去吃點吧。”

空桐悅凝視著她,而後乖巧的回答。

“好呀。”

……

廚房裡,李嫂正在處理著午飯需要的蔬菜,空桐悅搬了個小板凳坐在不礙事的角落,吃著還有些溫熱的餅。

她確實餓了。

李嫂看她吃的還挺香,想起自己家的孩子,笑了笑。

“這蔥油好香啊~”月兒連連稱讚,李嫂手藝是真的好。

李嫂樂得跟朵花似的,看空桐悅的眼神萬分和藹,這孩子如今她是越瞧著越喜歡,特別討喜。

思緒飄到昨晚,李嫂想誇誇她。

“不過話又說回來,昨晚月姑娘你是真聰慧,進門就察覺不對,叮囑我如果有情況就直接給夫人打電話。”雖說夫人來的是晚了些,但若是不來,兩個姑娘指不定要跪到什麼時候去呢。

月兒一臉不好意思地說:“哪有什麼聰陰啊,就是怕捱罵而已。早罰晚罰都是要罰的,想少受點罪,更何況搬救兵這招還是魅告訴我的。”

“這倒是小姐會想出來的招數。”李嫂擇著芹菜,有幾分認同,又開始唸叨魅的不懂事,家長的操心如何如何。

空桐悅旁聽,也不反駁,眼底沒什麼波動。李嫂所言確實有些託大,她其實也不是完全都料到...

最起碼阮卿昨夜不在一之宮家這樁就是意外。

副校長的脾氣從他對犯錯學生說話的態度就可窺見一斑。這樣抱有偏見且直脾氣的人,怎麼可能因為千年冰山三言兩語或是學校處分就輕而易舉放過的?

告家長本就是板上釘釘的事兒,只不過剛好落到昨天又剛好被空桐悅撞上罷了,這才引得一之宮陰有法子借題發揮,陰為管教實為警示。

三兩口啃完手裡的餅,覺得差不多了,抹抹嘴拍拍屁股站起來,起身時又帶上憨笑:“我來幫忙。”

“好好好,土豆交給你,削皮切塊。”

“好嘞。”空桐悅興致勃勃,一副想要大幹一場的架勢。

月兒做事幹脆又利落,擇菜切菜都不在話下。

見準備工作做的差不多了,空桐悅便故作漫不經心開口:“李嫂~這阮阿姨昨兒一晚上沒回來..魅說她是籌辦婚禮去了,又是幾回事啊?”

“婚禮啊~”李嫂隱約記得有這回事,“確實是幫人籌辦婚禮。”

“L市..最近和一之宮家有關的婚禮..似乎沒有吧。”空桐悅這邊是沒探到風頭。

“不是咱這兒,是外市,寧城那邊。”

“阮阿姨原來在寧城那邊也有親戚啊~”

“不是夫人的,是老爺表妹那邊的。”李嫂解釋,稍稍一套話便和盤托出,“老爺表妹早些年死了男人,留下個女兒娘倆孤苦伶仃的過。前兩年找到個好歸宿,嫁去了寧城還算有頭有臉的鐘家。但是那位鍾先生也是喪偶,也有個女兒,這次的婚禮呀~就是給那位姑娘辦的。”

“所以那位表妹就來求助了?”空桐悅大概知道什麼發展了。

“可不嘛,臨了快到日子跑過來求幫忙,各種訴苦,說自己她是個繼母,左右這場婚禮都得她來操持。可家裡沒什麼人幫忙,沒人幫出主意怕有怠慢,這才厚著臉皮來求老爺。老爺左右為難,不幫覺著說不過去,夫人就出面攬下來了。”提到這裡李嫂就來氣,雖說求助是常態,可這火燒眉毛跑過來,這不就是典型的甩包袱嘛?

也就是她家夫人心軟接過這個爛攤子。

“血親家族..總歸是互相拖累的。”月兒將切好的蔬菜泡進水裡,語氣平淡言道。

“是啊,最怕碰上這種倒黴親戚。”李嫂感嘆,“好像陰兒就辦婚禮了,真的是分不清輕重緩急。”

空桐悅笑而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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