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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

所有的思緒都已經消失,空白的頭腦裡只有這三個字,為什麼。

為什麼詐死,為什麼騙他,為什麼任由他如同困獸苦苦追索,卻始終一言不發,冷眼旁觀?

為什麼?

冬日的寒風獵獵地颳著臉頰吹著頭髮,吹得車前的青紗飄蕩招搖,噠噠噠,急促的馬蹄聲四面八方圍了上來,是謝旃侍衛還有那些急切著守護軍師的景國士兵,兵刃躁動聲中謝旃微微探身,指骨修長的手稍稍向下一壓:“都住手,不得無禮。”

語調依舊是昔日的溫潤平和,聲音不高,掩在呼嘯的風聲裡並不能如何能聽得清楚,但那些劍拔弩張計程車兵們幾乎是立刻就放下了兵刃,哪怕依舊滿臉憤恨地望著桓宣,卻都再不曾往前一步。

玉檀郎,風姿舉世無雙,謀算人心亦是舉世無雙。

當初在兗州城中,少主之名僅次於謝凜,在軍中、幕府中和萬千百姓心裡,凜凜如同天神。

只是這些謀算一旦落到自己頭上,才知道是如何徹骨痛楚。桓宣一動不動站著,看著。那張曾讓他心疼追憶,曾讓他歉疚愧悔,如今讓他憤懣委屈,滿腹辛酸無處可說的臉。

“棄奴,”謝旃一雙潤如琉璃的眼睛看著他,欲言又止,“我……”

“為什麼?”桓宣開口,漆黑的眸子盯著他,“為什麼?”

為什麼這麼多天從沒想過要告訴他,為什麼一再利用他的信任,陷他於四面楚歌的境地,為什麼在他終於能在她心裡佔有一點位置的時候,回來?

“為什麼。”謝旃俊雅的臉上流露出深沉的哀傷,許久,“我並沒有料到事情會走到這一步。”

“你沒有料到?呵。”桓宣帶了譏諷,從馬背上居高臨下看著他,“算無遺策的檀香帥,有什麼事情是你不能料到?!”

“有許多事,我亦無法預料。”謝旃抬頭望他,似有無盡蒼涼,藏在這溫潤平和的聲線裡。

微微抬手,推車的侍衛會意,推著四輪車到道邊避風處,又退開到邊上。桓宣拍馬跟上。現在,這由道邊山石和一株枯松構成的臨時避風地,只剩下他們兩個了。

相對無言,一個神色悵然,一個劍拔弩張。身後山道上,侍衛和士兵留在原地待命,頭頂山腰上,三百豹隱精銳手持弓弩,依據地勢隱蔽身形,警惕著山下的一舉一動。

窸窸窣窣風吹青紗的聲響,謝旃將簾幕捲起,好讓彼此看得更清楚些:“棄奴,這些天裡,我一直惦念著你。”

桓宣輕嗤一聲,橫刀立馬,居高臨下看他。若是三個月前,他不會對這話有一絲一毫的懷疑,但現在只覺得可笑。

謝旃蒼涼之色更濃,抬頭看著山上,將那些巨石後、樹蔭裡、草叢中閃躍的兵刃冷光盡數收入眼底:“這些就是你的豹隱?”

桓宣又嗤一聲。他的豹隱,真是他的豹隱嗎?名字是謝旃所取,那些散佈各級的將官士兵一半是謝旃舉薦,另一半也許還有許多暗中歸附於謝

旃。這些年裡他掏心掏肺,從不曾對謝旃有一絲一毫的防備,他的部屬,他的謀士,甚至他心愛的女人,哪一樣不是謝旃經手?他又算得什麼!

一霎時冰冷的血液沸騰著衝上腦顱,錚一聲拔出大刀:“她,知道嗎?”

那樣可憐可愛的她,哭泣著在他懷裡,潮溼著在他身上,那些水乳交融的極致歡愉,會不會也全都是一場陰謀?

“不,”謝旃很快答道,“她什麼都不知道。”

似有什麼咚一聲重重落地,腦顱中都能聽見清晰的迴響,桓宣緊緊攥著刀。肌肉鼓脹著繃緊到極點,竟有些發抖。她不知道。一霎時竟要感謝上蒼,她總算不知道。

身後一陣鼓譟,卻是士兵們看見他拔刀,急切著想要衝過來護衛,謝旃又再擺擺手,將那些鼓譟憂懼的響動壓下去:“我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一步。”

“從計劃開始那天我就一直在想,將來有一日,你會不會對我拔刀相向。”謝旃看著他手中閃著冷光的刀鋒,“棄奴,我極力想要避開這個結果,只可惜,天意弄人。”

天意弄人?誰的天意,弄的什麼人?天意就是要他掏心掏肺對他,卻被玩弄於股掌之中嗎?桓宣冷冷看他:“你是什麼時刻開始籌劃?”

謝旃很快答道:“兗州城破,父親自刎那日。”

血液在腦顱中沸騰,讓人整個都發著脹發著暈,桓宣咬牙說道:“很好。”

竟是從那時候開始。六七年裡他披肝瀝膽,拼上性命積累軍功,只求得更多權勢護著他和他在意的人,卻原來,只不過是他謀劃中的一部分。真是可笑。

“棄奴,”謝旃衣袖掩口,輕輕咳了幾聲,“不是你想的那樣。”

“不是那樣,又是怎樣?”桓宣嗤笑,看他放下袖口,蒼白的臉上因為咳嗽泛起不正常的紅暈,讓他心中本能地生出擔憂,又死死按下。

“在我計劃裡,我用這些年蟄伏北地,暗中聯絡南人,刺探代國軍情,等時機到時我們一起回江東,”謝旃慢慢說道,“還有,綏綏。”

心裡有根繃緊的弦嘣地一響,桓宣打斷他,近乎粗魯的態度:“誰許你安排她?”

“我……”謝旃苦笑,半晌,“棄奴,她終歸還是我的妻子。”

有什麼一下子炸開,桓宣帶著怒,帶著刻意的冷笑和譏諷,反問:“你的妻子?呵,檀香帥神通廣大,難道不知道我和她發生了什麼?”

眼看他蒼白的臉上陡然一紅,溫潤平和的眸子裡射出一絲寒光,桓宣握刀,冷冷與他對視。

許久,謝旃垂目,神色再又恢復平靜,就好像方才那一剎那流露出的恨毒只是幻象。風吹得急了些,他又掩袖咳了幾聲,似是承受不住,將捲起的簾幕放下來一些。

於是他的面目有一半掩進了青紗背後,朦朦朧朧看不清楚:“我說過,我並不能預料到所有的事,包括遇見她,包括想娶她,包括,你和她。”

他和她。桓宣垂目看著,心裡竟有一絲隱秘的快意。他是知道的了,知道

他們在一處,知道她如今是他的人。即便他回來,有許多事,也已經無法改變。

“遇見她,我生平頭一次生出歡喜,憂懼,還有慾念。”謝旃抬眼,“我自幼篤信釋迦,深知色相無非是空,只是沒想到情之一字,從不在人掌控。我想讓她歡喜無憂,我想守護她,在這亂世裡為她撐起一方寸無風無雨之地。”

妒忌無法抑制,桓宣粗魯著打斷:“我沒興致聽你廢話!”

謝旃頓了頓,還是說了下去:“我以為一切都會按著我的計劃進行,我會娶她,與她相伴終生,生兒育女。是我大意了,我拿到了婚書,以為事情便已妥當,沒想到傅崇背地裡竟然把她報給了皇帝。”

桓宣看見他眼中再又閃過方才的恨怒:“就差幾天。就差幾天,我就能帶她走了。我已經安排好所有事情,文書路引也都到手,我本來準備到跟前就告訴她,誰知道元輅因此動了惡念,召我進宮。”

謝旃抬頭看著桓

宣:“後面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不,他所知道的都是表面,他想知道在表象之下,謝旃懷著的是什麼心腸。“不,我還是想聽檀香帥親口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麼。”

“我不肯獻出她,元輅便故意折辱,之後又命宿衛日夜監視謝家,各處關卡也都加強守衛,防她逃走。”謝旃垂目,“那時候便是我想帶她走,也已經不可能了。但我南歸的計劃籌謀多時,各處都是環環相扣,耽擱不得,我不能冒著讓所有人暴露甚至喪命的風險帶她一起走。”

“所以你假死,拋下了她?讓她孤零零一個留在鄴京,邊上還有元輅虎視眈眈?”桓宣咬牙,帶著不知是為自己,還是為傅雲晚而生的憤怒,“什麼想讓她歡喜無憂,想跟她相守終生,說得好聽,狗屁!”

謝旃蒼白著臉想要辯解,話沒出口,便被一陣劇烈的咳嗽打斷,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桓宣上前一步,看他一張臉咳得通紅,額上冒著冷汗,眼角也都打溼,桓宣不由自主走近了,想要扶他,到底又忍住,任由他抖腸搜肺地大嗽了一陣,喘息著抬起袖子掩住口唇:“我……”

桓宣打斷:“說這些廢話做什麼?有功夫吃點藥,少蹲在風口上嗆風,也許還好得快些。”

謝旃澀澀笑了下:“棄奴。”

侍衛飛跑著遞過水壺,謝旃接過抿了一口,將喉嚨裡的嗽聲勉強壓下去:“我那時候以為,總還有你。你會好好照顧她。”

桓宣聞到了藥汁的苦味,他喝的不是水,是藥。他果然病了。臉色這樣難看,身上瘦骨支離,冬日的裘衣在他肩上披著,肩膀似乎都承受不住,斜斜地塌下來。

讓他驀地想起才趕回鄴京看到他時,那種時日無多的強烈印象。那些壓在心底多時的憂慮終是忍不住問出了口:“你……”

山道上突然響起一陣清脆的馬蹄聲,桓宣望過去,泗州方向一人一馬正飛快地往近前來,是他派出去哨探的豹隱:“大將軍,泗州軍守不住了,屬下來時東城門已經攻陷!”

桓宣回頭,對上謝旃瞭然的目光,

心頭陡然一沉。謝旃早已算到了這個結果,他之所以跟他說了這麼久,也許就是為了拖住他,免得他馳援泗州。

“不是你想的那樣。”像是看透了他的心思,謝旃很快解釋道,“泗州圍城多日,我們對城中的情況瞭如指掌,破城是遲早的事。我從兗州撤軍也不是為了攻打泗州,而是來接管整頓,為今後做打算。”

今後,有什麼打算?有什麼要緊事值得他這樣溫和的人用那樣毒辣的手段悄悄撤軍,趕往泗州?桓宣定定看著謝旃。也許他以為的溫和也只不過是謝旃有意讓他看見的假象。十幾年生死相托的交情,以為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人,原來他從不曾瞭解過。

一時又靜默下來,唯有寒風獵獵,刀子一般割著臉頰。

許久,謝旃再次開口:“棄奴,跟我回南吧。”

桓宣心中生出巨大的荒謬感。怎麼可能在這時候,在他如此欺騙作弄之後,若無其事地跟他說,一起回南吧?當他是泥塑木偶,任由他擺佈嗎?冷笑一聲:“好呀,你給我什麼好處?我如今身為大將軍,麾下數十萬大軍,你招我回南,有什麼位置可以相比?”

“你雖貴為大將軍,但與北人終究不是一條心,”謝旃神色懇切,“如今元輅已經對你疑心……”

心裡砰地一跳,桓宣打斷:“是誰告訴你元輅對我疑心?王澍,還是陳萬?還是說他們都是?或者我不知道的那些人,你這些年裡安插在我身邊的那些南人?”

謝旃頓了頓,想要辯解,又無從辯解,眼看他神色越來越冷:“檀香帥,你騙得我好!”

一聲聲如同泣血,愧疚如同潮水霎時淹沒。謝旃沉沉吸一口氣,徒勞地解釋:“棄奴,我並非想要如此,我從一開始的計劃裡,就是想與你一同回南……”

“回南?”桓宣再次打斷他,從馬背上俯身。他靠得很近,謝旃下意識地向後讓了讓,看見他一張放大的臉。黝黑的瞳孔瞪得很大,眼底密密麻麻都是血絲,下巴上靑虛虛的一層粗硬的胡茬。他應該已經很多天不曾好好休息了,他自己也是。這些天雙方交戰,對他對自己,都是一場身心俱疲的爭鬥。他先前不知道是他,其實是件好事。

“回南?”耳邊傳來他一字一頓,冷冷的語聲,“好,我跟你回南。那你準備拿她怎麼辦?她已經是我的人,你有那麼多耳目監視著我,肯定知道這些天裡我跟她怎樣如膠似漆,我讓她多麼快活……”

“閉嘴!”謝旃嘶啞著喉嚨,喝了一聲,“你,閉嘴!”

桓宣閉了嘴,冷冷看他。

一霎時恨怒到極點,那些話,像一把把尖刀,一刀一刀,盡數捅在他心上。謝旃喘著氣,喉嚨裡甜腥發癢,怎麼都壓不住:“我說過,我並不能預料到所有的事。尤其是你。我看錯了你。”

“我沒想到,你竟然對她動了念頭。”

看錯了他?他才是看錯了他。桓宣緊緊攥著刀柄,攥得指骨都發著白,有什麼突然閃過腦中。他一直監視著的不止是他,還有她。那些無緣無故出現在書房裡的招歸書

信,顏家莫名其妙想要劫持她,還有去琅琊的途中,突然出現的劉止。

也許並不是劫持,是想帶走她與謝旃會合。甚至那次劉止也根本不是為了聯絡何平子,而是為了找機會接近她,帶走她。

謝旃從來不曾放棄過帶走她的念頭。

心跳一下子快到了極點,遙遠的記憶蜂擁著重回腦中。剛開始學兵法的時候,他們兩個偷著在別院裡挖了一條暗道,躲在暗道裡演習攻守,有時候他偷懶不想念書,也會鑽進暗道裡躲避謝凜的考校,謝旃就趁著沒人的時候悄悄給他送來食水。

那條暗道,通向內院。

他身邊有謝旃的人。如今她一個人留在別院。謝旃心細如髮,絕不可能像他一樣,竟然忘了那條暗道的存在。

一霎時如五雷轟頂,一言不發,撥馬就走。

身後,謝旃探身看了看,想叫又沒有叫,捂著嘴再又咳嗽起來。

桓宣越跑越急,渾身血液沸騰著,無限恨怒懊悔。他真是蠢,竟然把這麼重要的事情忘了。那暗道雖然是比著孩童身量挖的,但以謝旃的手段,也不難塞人進去,他已經出來了兩天,謝旃的人既然能探聽到元輅對他疑心,必定能夠在城中進出自如,說不定她已經……

不,絕不可能!桓宣用力搖頭,將那個不祥的念頭甩出去。絕不可能。即便可能,他也會奪她回來。

他生平頭一次如此想要一個女人,他生平頭一次如此沉溺於溫柔纏綿的滋味,誰也休想奪走她。謝旃更不行!

兗州,謝府別院。

傅雲晚從廊下出來,停在半人多高的灌木叢前,看花圃裡那株臘梅新開的花。

侍衛正在側門處換防,阿金進屋去拿手爐還沒出來,此時周遭安靜得很,只有風吹著臘梅金黃的細瓣,無聲搖動。

身後突然有極細的響動,似乎有人在叫她:“娘子。”

傅雲晚回頭,密密的灌木叢動了動,枝葉搖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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