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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駛進幽深高大的城門,窗戶留著一點縫隙,傅雲晚從縫隙裡望出去。

天色已經矇矇黑了,因為是除夕的緣故街道上並沒有什麼行人,只有樹梢房頂,高高低低掛著許多盞燈籠。

走馬燈繡球燈蓮花燈,文采輝煌,照得寬闊的街道上一片片五彩朦朧的光暈。這街道與鄴京,與兗州都不相同,地面便是不落雨也帶著微微潮溼的潤澤氣息,並沒有鄴京那種車輪駛過塵土飛揚的情形。街道兩旁種著高大的常綠樹木,樹底下還有些冬日也不曾凋零的花草,隨著晚風送來一陣陣清氣,讓人壓抑了許久的心境陡然一下,輕鬆了一大截。

傅雲晚貪婪地看著,嗅著。江東,建康,母親的家。她終於回來了。

走過千山萬水,走了整整十五年,素未謀面的家鄉。

“綏綏,”謝旃將窗戶推得更開點方便她看,眼中帶著和她一樣的歡喜,“我們到家了。”

到家了。鼻尖發著酸,有許多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流動著,哪怕再多哀傷遺憾,在這一刻,心裡的歡喜是實在的。

“我先送你回家去,今夜除夕,我得返回家中與母親守歲,改日再來看你。”謝旃低頭看著她,她長長的睫毛微微顫著,嘴唇也是,她眼皮紅紅的,但這種輕愁裡也帶著歡喜,不然她的眼睛怎麼會那樣亮呢。

她是喜歡江東的,經過這麼多天痛苦壓抑,這麼多艱難的抉擇後,他終於再次看見了她的笑。一霎時愛憐橫生,此刻便是要他付出所有也都情願,只要她能夠永永遠遠歡喜下去。

心裡酸脹著,謝旃輕著聲音:“綏綏。”

傅雲晚回頭看他,燈籠五彩斑斕的光暈映在他眼中臉上,為他蒼白的臉添了幾l分生機,讓她恍然有種錯覺,也許他的病,就要好了呢。他還那樣年輕,這樣年輕的人,不該只剩下十年。

“綏綏。”謝旃又喚了一聲。想說元日不能見外客不能串門,可是明天他也會很想見她,很想去看看她。想說今夜裡她要一個人回家去了,有許多事可能不太習慣,若是有什麼不要只是忍耐。有這樣多的話,但此刻看著她眼中一抹亮色,似烏雲乍破,露出一輪皎潔明月,又讓他什麼也說不出,只是低低又喚一聲,“綏綏。”

傅雲晚聽出了其中的留戀和親密,讓她恍惚中彷彿回到了很久之前。沒有離別沒有隔閡,只是他們兩個人的時候,那時候,他們也曾經那樣好過。

一時間俱都默默無語,聽見車輪吱呀吱呀,走過微微潮溼的土地,聽見噼裡啪啦,不知哪裡在燒竹子,喜慶熱鬧的動靜。

謝旃的臉越來越低,快要貼近時,窗外哞的一聲牛叫,抬眼,一輛籠著絳帳的牛車慢悠悠地過來了,傅雲晚不認得,謝旃卻認得,是顧玄素,他出行時總是一輛絳帳牛車,他竟親自來接她了。

讓他如此喜悅,情不自禁挽了她的手:“綏綏,是你外曾祖父,他老人家親自來接你了。”

傅雲晚吃了一驚,待反應過來時已經鬆開他,急急推開車門跳了下去。

天已經完全黑了,牛車上掛著一盞明角燈,清透的光芒照出車前一小片地面,相隔不遠,飛跑著只一眨眼便到了跟前,卻又停停住步子,發著抖,許久也不敢出聲。

絳紗簾幕挑了起來,露出一張陌生又熟悉的臉:“是綏綏嗎?”

傅雲晚張大眼睛,仰頭看著。從眼前形容清癯的老人眼角的紋路,眼中的慈愛,從那張似曾相識的臉和鬢邊花白的頭髮裡一點一點搜尋著母親的影子。是外曾祖父,是他,血脈親情,難以言說的親切和親近騙不了人。不知不覺已經淚流滿面,用力點了點頭:“曾祖,是我。”

“好孩子,”顧玄素伸出手,初次相見,卻好像是日日相伴一樣,天然便是親近,“曾祖帶你回家。”

傅雲晚顫抖著,輕輕握住。

那樣溫暖柔軟,親人的手。她終於回家了。

身後腳步匆匆,謝旃來了,他躬身行禮,在跟顧玄素說著什麼,可傅雲晚都已經聽不見了,握著外曾祖父的手坐上牛車,挨著他一起坐著,一切都像做夢一樣,一場美好的夢。

叮噹叮噹,駕車的老牛脖子上掛著鈴鐺,在除夕的夜裡敲出柔和的聲響,街上有的行人認出了顧玄素,紛紛在道旁拜見問候,那樣柔和純正的南音聽在耳朵裡,是家鄉的另一種表達。

回家了。到此時,所有那些關於家的想象都變成了實際的存在,變成了顧玄素花白的頭髮慈和的笑臉,傅雲晚緊緊抓著他的手,說不出話,只是極力靠近著,眼也不眨地看著。

“好孩子,”顧玄素摸摸她的頭髮,“真像你母親。”

傅雲晚看見他微微泛紅的眼角,他轉過了臉,聲音輕顫了下,很快又恢復了平靜:“從前除夕守歲的時候,你母親時常坐在我膝下的小凳上,圍著火爐烤栗子,烤金桔,滿屋都是香氣。”

傅雲晚恍恍惚惚,想起很小的時候有一次過年,母親得了兩個金桔烤了,北地冬日裡得些鮮果極不容易,那兩個拇指大小的金桔母親一口沒捨得吃,全都給了她。

“看,”顧玄素從袖中取出一個布包,開啟來遞給她,“我給你也帶了些。”

金燦燦的,烤得裂了口的栗子,金燦燦熱乎乎的金桔,傅雲晚含著眼淚拈起一枚遞給顧玄素:“曾祖也吃。”

“好,”顧玄素咬了一口,慢慢咀嚼著,笑了一下,“牙齒不行了,當年你母親在的時候只脫落了一枚,如今已經脫落四枚,好在胃口尚且健旺,並不算老廢無用吧。綏綏,你也吃呀。”

傅雲晚也咬了一口,微甜微澀,清爽的汁液一下子溢滿了口腔,嘴笨得厲害,滿心的話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是一口一口吃著,笑著,專注地看著十五年來第一次見面的親人。

“到家了。”顧玄素看向窗外。

傅雲晚順著他的視線望出去,高高的門樓,粉牆灰瓦的庭院,門前兩盞錦繡珠子燈,燈下影影綽綽,許多人都在門前等著。

顧玄素拉著她下了車,指著最前面一個面容嚴肅的男人:“綏綏,這是你大舅父。”

大舅父,大舅母,二舅父,二舅母,許多表兄表弟,年長的兄弟們都已成親

,還有了幾l個小外甥,烏泱泱的許多人,行禮行得腿都有些發軟,人太多了,讓她應接不暇,她還從不曾有過這麼多親人。

相似的南音,相似的,與母親彷彿的容顏,她終於,回家了。

“好孩子,早就聽說你要回家,一直盼著呢,”大舅母陶夫人抹著眼淚帶著笑,挽著她往裡走,“快進屋去吧,外面冷。”

傅雲晚跟著她進了大門,心裡突然一動,回頭時,謝旃站在門外,遙望著,向她揮了揮手。

除夕之夜,送她到家後,他也要回家守歲了吧。他母親在兗州陷落前恰好回江東歸寧,躲過了那一劫,許多年裡母子兩個天各一方,今夜,也是頭一次一同守歲吧。

紅著眼圈向他揮揮手,聽見他含著笑意柔和的聲音:“綏綏,歲歲平安。”

歲歲平安啊。傅雲晚夾在人群裡往內院走著,看見夜幕上閃亮的星子,極遠處有孤零零一顆極大極亮的,認不出是什麼,卻讓她突然想起了桓宣。

他現在到哪裡了啊。這樣除夕的夜,他是如何度過的?他現在,還在生她的氣嗎。

望著那顆星子,無聲地在心裡說道:歲歲平安。

雁門關前。

篝火噼裡啪啦燒著,架上烤著臘肉,做著胡餅,顧冉隔著火堆,拋過來一個酒囊:“大將軍,白天從官軍那裡繳獲的,上好的屠蘇酒。”

桓宣伸手接住,拔開塞子,飲一大口。熱辣辣一線灌下去,渾身立刻暖了一大截。的確是元日裡要喝的屠蘇酒,帶著新年的滋味,固然此時只是在荒郊野外,凍得手腳都是麻木,然而,依舊是新年呢。

拿起來向顧冉晃了晃:“還有嗎?”

“只有這一袋,”顧冉笑道,“這幫官軍摳得很,酒也不捨得多帶些給咱們。”

眾人都鬨笑起來,有說進關去向守軍再討些,有說等回了六鎮再補一頓好酒,桓宣抬手,將酒囊拋回去給顧冉:“給弟兄們分著喝吧。”

眼看顧冉拔開塞子飲一大口,桓宣轉頭看看王澍:“參軍也喝點,今日不比平常。”

王澍從顧冉手中接過,只抿了一小口:“飲酒誤事,都少喝些吧。”

桓宣看他一眼,微哂:“只這一袋,便是你想,去哪裡能夠多喝?”

王澍自知失言,忍不住也笑了起來,又將酒囊遞給身邊的於照,不大一袋酒眨眼間便在將官們手裡傳了一遍,跟著又往旁邊篝火處的眾校尉和士兵手裡傳,每人只捨得喝一小口,漸漸酒囊裡還是空了,便又灌了水進去,晃一晃,繼續往下傳,到最後純粹只是喝水了。

但這除夕的歡喜氣氛和反出兗州的揚眉吐終究還是讓每個人都帶了笑,便是沒酒也不在意。火堆上臘肉已經烤熟,滋滋冒油,乾糧餅子烤得熱乎焦黃,另一堆火上架著兩口大鍋,一口燉著乾菜湯,另一口燉著黍米粥。行伍人吃穿都不講究,一口餅就著一口肉,熱乎乎地落下肚子便都覺得極是愜

意,極遠處雁門關上幾l點星火,守關的北人士兵大概也在守歲熬年,等著元日到來。

桓宣撕一塊肉嚼著,回頭,看見烏騅的鞍袋裡露出鐐銬的一角,突然覺得那時候起的那個念頭那樣可笑。

她已經背棄了他,難道他還要追過去把她綁回來?他何至於墮落成那種東西!

三兩步走近,拽出那副鐐銬扔出去,啪!一聲悶響後不知落到了山裡哪處角落,聽見遠處有馬蹄聲傳來,一眨眼到了近前,是凌越的信使回來了:“報大將軍,凌將軍四天前潛回懷朔,虞進將軍得了訊息立刻封鎖軍鎮出入口,虞將軍和馮異、張琨二位將軍都誓死與大將軍共進退。”

懷朔是他在六鎮的治所,大將軍府就在鎮中,這三個人只要一心,根基就守住了。桓宣點點頭:“其餘五鎮如何?”

“沃野、武川、柔玄、懷荒四鎮鎮將願追隨大將軍,撫冥鎮鎮將樓賀收了訊息未曾表態,御夷鎮鎮將王憑殺了信使,拒關叛亂。”

沃野、懷朔、武川、柔玄、懷荒、撫冥六鎮,沿陰山一帶分佈,撫冥在最北,離柔然最近,那裡與代國中間隔著懷朔、武川兩個軍鎮,即便不肯歸順,也沒法與元輅勾結,況且鎮將樓賀一向勇武耿直,對付柔然極有經驗,只要隔斷關隘,讓中原的糧草供給無法運過去,樓賀自然會認清局勢,倒是可以先放放。至於御夷。

御夷是近幾l年新設的軍鎮,也是所有軍鎮中最靠東南的一個,與幽州、燕州相接。幽燕之地地勢險要,扼住此處,便有了壓制元輅的地利。御夷兵力雖然不是最強,氣候卻是最暖,適於耕作的土地也最多,六鎮苦寒,莊稼極難生長,如今他已經反了,再難從中原得到支援,若是再丟了御夷,這數十萬人的衣食就更艱難了。

須得儘快趕回去,王憑此時必定戒備懷朔,那麼他可以改道從東邊插過去突襲,與懷朔合力,儘快收服御夷。吩咐道:“立刻回去傳信給虞進,五日後聽我號令,夾擊王憑。”

信使飛奔而去,桓宣走回篝火前:“顧冉,劉荊,各點一萬人馬,與我先行回去。”

兩萬黑騎,再加上懷朔的人馬,足以拿下御夷。之後再以御夷為據點,以圖幽燕二州,再至冀州、幷州,一點點將版圖擴大到農耕之地,保證六鎮軍士供給,才能圖天下。

正在說笑的顧冉兩個應聲站起,飛快地跑去清點準備,桓宣看向王澍:“我先走一步,剩下這些弟兄便是你帶著回去吧,不求快,務必要全須全尾,把人都帶回去。”

王澍早已站起,叉手為禮:“屬下領命。”

篝火照出人影瞳瞳,方才正在席地休息的黑騎眨眼間收拾了行裝準備出發,兩萬人黑壓壓的,將山間谷底擠得滿滿,桓宣翻身上馬。

目光一一看過在場諸人:“出發。”

人馬在夜色中飛快地離去,王澍久久目送。此一去,天下局勢,從此便是另一番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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