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魚魚提示您:看後求收藏(書包網www.shubaoinc.com),接著再看更方便。
清晨,皇陵。
楚天河慢慢走到燕默身旁,看了眼地上被揍的鼻青臉腫,已經昏迷但嘴角依舊掛著一絲笑意的燕放,笑道,“我早就說了,他把我本事都學去了,。”
燕默沉默了很久,最終轉身離去。
“等他療好傷帶他來我營帳。”
“是,將軍大人。”楚天河面帶笑意地目送著燕默的背影遠去。
楚天河心裡也明白,燕默打了一輩子仗,外人只道他軍功赫赫,威名遠揚,可戰場的殘酷與血腥卻無人提起。
“不是人選了命,是命選了人。”楚天河背起燕放嘴中喃喃道,“或許這就叫命中註定吧。”
從長安城出來,往西那是越走越荒涼,走個四百里便是那玉門關,玉門關外便是那西漠國的黃沙戈壁。平日除了一些走商在西漠和玉門關之間來往販賣貨物之外,少有人會去那荒涼險地。
已是黃昏,這大路上目光所及只有一間小客棧。姜鳳青在衙役們的催促下,下了檻車。
他們準備在這客棧過夜。這是從長安出來的第三天了,一路上的太平並沒有讓這些衙役們放鬆警惕。
他們都是何聖白親自挑選的好手,一行六人,領頭的是五品修為的大理少卿齊子羨,其餘五人皆是四品修為。可以說這批人代表著大理寺明面上的全部高階實力,這也能理解,畢竟押送的可是曾經的大皇子。
這家小小的客棧矗立在道路邊,店口的酒旗破舊地在風中嘶嘶作響,不知道在招徠著何處的客人。
齊子羨理了理身上的雲雁官服,領著眾人緩緩走向客棧。
門虛掩著,門檻已經被踩壞,門上滿是灰塵與蛛網,看起來已經很久沒有清理打掃了。
齊子羨抬頭看向客棧招牌,招牌上的漆已經掉的差不多,上面也是蛛網密佈。齊子羨眯著眼,努力辨識著上面的字。
嘎吱。門開了。
眾衙役皆是把手搭在腰間的劍上,看向破舊不堪彷彿隨時會壞掉的門。
漆黑的門後,一團東西緩緩從黑暗中走出。
“這裡是順風客棧,歡迎各位貴客光臨。”
一個面容枯槁,體態消瘦身著麻布衣的老頭出現在眾人面前。嘶啞的聲音彷彿是用鐵劍在銅鏡上刮,一口乾癟的嘴唇不時露出所剩無幾的幾顆黑牙。
他伸出蒼老如竹節般的手拉開了門,飛塵漫天。
走在最前面的齊子羨連忙用衣袖捂住口鼻,不自覺後退了一步。身後的眾人也是警惕地看著那老頭。
置身飛塵中,老頭卻似乎一點事也沒有。有些蒼黃的臉頰動了動,轉身往店裡走去。草鞋踩在有些破爛的木板上,一個勁作響。
齊子羨見狀也跟了進去,昏暗的客棧只有進門右邊的櫃檯上點了一盞油燈,似乎是由於進了太多人,這油燈的火苗不斷搖曳,彷彿下一刻就要熄滅。
櫃檯上放了一個缺了一角的算盤,和一本看起來像賬本的本子。櫃檯裡面還擺著一條長凳,長凳上不知沾了什麼,不僅變得油綠,還散發著惡臭。
老頭在一張桌子前站定,從懷中拿出一個火摺子,點亮了桌上的一盞油燈,回頭見著齊子羨正盯著櫃檯出神,咧著嘴笑了起來。
嘎嘎嘎
刺耳的笑聲讓眾人皆是眉頭一皺,但老頭黃瘦的笑臉在昏暗的燈光下更讓人不適。
“老頭,你笑什麼呢!”
一個看起來年紀較小的衙役微怒道,眼睛狠狠瞪著那老頭。他從進門就覺著這客棧古怪,還有這個老頭一個勁裝神弄鬼,這讓他十分不爽。
“追風,冷靜點。”一個看起來面色和善的中年衙役拍了拍他的肩膀,勸道。
“吳河,你先陪著追風到外面看著點我們的馬車。”
齊子羨一邊叮囑道,一邊走近那個老頭。吳河也是攬著追風的肩膀走出了門。
老頭似乎並沒有聽到追風說的話,臉上依舊是那滲人的笑容。
“老人家,這裡有吃的嗎?”
齊子羨一臉笑容地看著老頭。
“有啊,別急啊,我這就到廚房給你們做吃的。”老頭露出那詭異的笑容,渾濁的目光從屋內五人臉上一一掃過,隨後慢慢轉身向屋內的一個小門走去。
姜鳳青嚥了口唾沫,那老頭的眼神讓他很不舒服,而且老頭在轉身那一剎,他似乎看到老頭的眼眸泛著幽幽綠芒。一看身旁的幾個衙役,眉頭也皆是緊皺。
老頭的腳步逐漸消失在小門的黑暗中,齊子羨也不嫌棄,拿著拿起櫃檯邊漆黑髮臭的抹布擦了擦凳子,便坐了下來。其他衙役也是紛紛效仿,坐了下來。旁邊桌上的油燈也被點亮,齊子羨給其他三個衙役使了個眼色。於是,幾人悄悄起身。
一個衙役摸到那道小門,似乎看那老頭有沒有回來。剩下兩個衙役則一左一右盯著正揉著小腿的姜鳳青。
齊子羨從懷裡掏出一個火摺子,點著後,藉著這火光在這屋內轉了起來。
客棧很小,頭頂就是幾根木頭,木板透過粗麻繩捆綁簡單搭建的屋頂。整個客棧也只有三張桌子,除了他們坐過的兩張,這邊門口最左邊的角落還放了一張。
齊子羨拿著火摺子,走近那張桌子。桌子上佈滿灰塵,箸瓶裡放著一把竹筷。和其他桌上的一樣,這些竹筷也都發黴變黑了。齊子羨繞著這張桌子走了兩圈,右手看似隨意地在桌子下面摸了兩下,隨後低頭看了看右手,眼中閃過一絲驚訝。
咳咳。
小門旁的衙役咳嗽了兩聲。齊子羨立馬熄滅火摺子,塞入懷中,回到了座位上。
沒多久,老頭用托盤端著七碗熱騰騰的麵條走了過來。
老頭走到桌前,顫顫巍巍地把麵條一碗一碗地放到了桌上。油燈下,他那又長又黑的指甲格外顯眼。
老頭放完麵條,便自顧自提著那托盤走到角落的桌子旁坐下,嘴裡喃喃道,“一碗陽春麵三文錢,五個人就是十五文錢。”
齊子羨聞言一顫,轉而對老頭說道,“老人家,你這哪裡有水啊?這竹筷得洗洗了。”
老頭盯著齊子羨看了好一會兒,才答道,“後院有口井,那裡面有水。”
齊子羨拿起桌上的一把竹筷便朝那小門走去。姜鳳青看了眼坐在角落的老頭,昏暗的油燈下,他看不清老頭臉上的表情,只瞥見一道轉瞬即逝的綠芒。
姜鳳青又看了看擺在眼前的這碗陽春麵,高湯香氣撲鼻,一瓣小蒜潔白無瑕,一撮小蔥點綴白白的麵條。
他不自覺嚥了口唾沫,自打出了長安,他就沒吃頓好的。因為他這畢竟是吃慣了山珍海味的胃,哪怕是在赤衛團打仗的時候,他都有個隨身帶著的廚子專門給他開小灶。因此一路上他也吃不下啥東西,這一路顛簸,他的身體是真的吃不消了。
看了眼周圍眼觀鼻,口觀心的衙役們,已經餓得慌的他終究忍下了用手直接抓著吃的衝動。
齊子羨壓著腳步在走廊上慢慢走著,進了小門,便是這長長的走廊,兩排房間加上一堵圍牆圍出了一個小院子,小院子中間栽著一棵巨大的楊樹,楊樹下面隱隱約約可以看到一口水井。
這條走廊邊的一共有七間房間,似乎都是客房,門上全用大銅鎖鎖住的。銅鎖一摸,上面全是銅鏽。
齊子羨接著往前走,沿著走廊左拐,邊上是一間亮著燈的大房間。
推開虛掩著的門,屋內很亮堂。
這裡似乎是客棧的後廚,砧板上還散亂著幾根蔥苗,鍋子裡的麵湯還冒著點熱氣。被煙燻黑的碗櫃裡還擺著一堆破破爛爛的碗碟。
齊子羨輕輕帶上門,開始在屋裡轉了起來。
爐灶裡面還有點點火星,爐灶上另外一口大鍋看起來是用來做飯的,裡面盛著的不知放了多久的水裡還浮著幾粒米。
爐灶後面還有一小捆柴,地上放著一張缺了個腿的小板凳,牆角還有一個大水缸。
嘭。
一聲似乎是重物掉落的聲音響起。齊子羨迅速來到門邊,從門縫望去,圍牆上似乎趴著個什麼東西。
過了許久,那東西依舊一動不動。齊子羨也實在看不清楚那是個什麼。
推開門,他慢慢走了出去。
來到水井邊,齊子羨把竹筷塞進腰間,一手點起火摺子。
黑黢黢的水井深不見底,石磚壘起的井口,這邊缺一塊,那邊少個角。
一把扔下井口的木桶,轆轤的手柄飛速旋轉著,繩索不斷向下延伸,卻好像怎麼也到不了底,嘎吱嘎吱的聲響在這一片寂靜之中格外刺耳。
一陣風吹,齊子羨身後的楊樹枝頭的綠葉窸窸窣窣響動起來。
“怎麼少卿大人還沒回來?”
“我也不知道。”
“還有追風和吳河怎麼也沒回來啊?”
“要不我去外面看看?”
姜鳳青聽著身邊的幾個衙役一個勁在嘀咕著,心頭也有種不好的預感。
外頭的天已經黑了,桌上的面也快涼了。角落的老人大半個身體都融入了黑暗,昏暗中只看得到他腳上的一雙草鞋。
滴答滴答。
一陣滴水的聲音從小門傳來,而且越來越近。
衙役們皆是一驚,兩人一左一右靠在姜鳳青身邊,剩下一人則是看向黑暗中的老頭。
兩盞油燈微弱的光亮搖曳不停。
“這水井的水可真是涼啊。”
齊子羨笑著甩了甩手中溼漉漉的竹筷,胸口和褲腿上已經溼了一大片。
衙役們接過齊子羨手中已經洗淨的竹筷,皆是笑著各自拿了一碗麵坐下準備開吃。
兩個衙役一左一右和姜鳳青坐在一桌,高聲談論著家裡長短。
一個衙役湊近齊子羨壓低聲音說道,“大人,這面我們檢查過了,沒有問題。”
齊子羨聞言點點頭,又說道,“追風和吳河還沒回來嗎?”
衙役搖搖頭,說道,“大人沒回來,我們也不敢亂走。”
齊子羨心中一動,來之前何聖白就告訴了他,這一次的任務十分危險,路上一定會出事的,如今倒也印證了。
“還有一點,雖然我們沒有走這條道,不過我總覺得這間客棧有問題。”衙役接著說道,“這客棧如此老舊,居然還在開著,還有這個老頭的底細我們實在摸不清楚。”
“我去外面找他們,你們在這等著。”
齊子羨起身走向門口,正要出門時,他又回頭看了一眼,兩盞油燈昏暗的照著四人的輪廓。
“天黑了,帶上門。”
角落裡傳來老頭沙啞的聲音。衙役們皆是一顫,齊子羨看向角落,老人已經完全隱入黑暗中,看不清身影。
門嘎吱關上了,姜鳳青依舊埋頭吃著面,還把沒人動過的兩碗麵拉到自己跟前。
今晚的月亮很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