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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條呢,海珠你饒給我一條,我家姑娘產後出血虛得很,這幾天可愁死我了。”

“是啊,女人坐月子要是沒養好就落一身的病,海珠你就賣二旺奶一條。”有人幫腔。

二旺奶就是海珠跳海殺匪寇那天給她拎熱水的人,海珠受了好不好意思讓人苦苦哀求,她只好選了條小的賣出去,“我不認識這東西,之前還以為有毒,遇到了就避開了。現在知道這是好東西,往後在海底再逮到了,多了就先緊著街坊鄰居買。”

“哎行行行,我孃家妹子再有一個月也要生了,海珠你可得給我留一條。”

二旺奶提桶出來裝魚,讓海珠分她一半海水,塞給她五兩銀子,二話沒說就急著給她女兒送魚去了。

海珠怕再生枝節,找人借了個竹簾蓋在桶上,加快腳步送到沈家去。

“去喊二奶奶來。”沈母吩咐丫鬟。

“不用喊二嫂嫂來,我把東西送到了就走,我還急著去擺夜攤,巷子裡的小孩都還在等我。”庭院上方晚霞燦燦,屋裡已經暗了,沈母坐在院子裡煮茶,海珠一進門就見到了人。

“昨天白得了六哥的一罐鯨魚油,今天逮到了好東西,聽說補氣補血對女人好,我拿一條來孝順伯母。”

沈母笑了,“你這丫頭就是客氣,你是個好的,小六願意給你就踏實收著。”

沈二嫂跟沈遂前後腳過來,沈遂還沒走近就問:“可是來喊我去吃烤魚的?這就走吧,我都收拾好了。”

“那我們就走了,伯孃,下次過來陪您說話。”海珠跟沈遂往外走,歪著身問:“二嫂你去不去?我擺了個夜攤做吃的,你喊上二哥去給我捧場。”

沈二嫂看了婆母一眼,沈母笑著說:“想去就去吧,孩子別帶去,免得鬧得你們吃不好。”

“在長明酒館旁邊,二嫂跟二哥只管找去,我回去吃了飯就過去。”海珠補充,扭過身拎著竹簾大步跟上沈遂。

人走出門了,沈二嫂看向桶裡,通體橘紅的火管魚在桶裡盤了兩圈,“海珠送來的?她是個心巧的,送了好東西來把我喊出去吃飯,全孝敬您了。”她玩笑道。

沈母笑了兩聲,“我也是沾了小六的光,改天家裡有新奇的玩意你給她送些過去。”

然後吩咐丫鬟把火管魚送到廚下,“讓廚子添些溫補的藥材燉罐湯。”

留在齊家的那條煙管魚已經下油鍋了,海珠斬了三隻大龍蝦,取了蝦尾肉切段跟魚塊兒一起炒,只加鹽調味,續水蓋上鍋蓋燜一會兒,撒上蔥花就起鍋了。

雞湯青菜粥已經不燙了,冒著熱氣的菜端上桌就開吃。

齊阿奶用筷子戳了海珠一下,示意她招呼沈遂一聲。

“小六爺,要不坐下一起吃?”海珠問。

“不了,我留著肚子吃炒粉。”沈遂坐在一旁假笑,剩雞湯熬的粥……他想想就咽不下去。

“行,那你等一會兒。”海珠先扒兩口粥填肚子,挾坨蝦尾肉放粥上再扒一口,一碗粥下去一半,肚裡有食了才挾魚肉,問其他人味道怎麼樣。

“沒刺,只有一截魚骨,潮平吃這個我省心,不用給他剔刺了。”齊阿奶說。

“像吃蟹肉,很多很多的蟹腿肉。”風平說,他見二叔的碗裡沒菜了,他多挾兩塊兒站起來放二叔碗裡,繼續說:“大姐你多吃,你最喜歡吃螃蟹肉了。”

風平說得沒錯,煙管魚的魚肉很細膩,因為做法簡單,不掩其中的甘甜,挾一大塊兒剔去魚骨塞嘴裡,滿滿的一嘴蟹肉的感覺,海珠滿足死了。

沈遂注意到她的表情,眼神瞥向桌上的菜,這東西他也吃過一次,什麼味道來著?

“我後天下海再去轉一圈,看能不能再逮幾條回來。”海珠淺淺地吃了四塊兒魚肉就放下筷子了,人多,一條不夠吃。

盤子見底,沈遂收回視線,端起碗喝了口水,問:“晚霞快散了,這就去擺攤?”

海珠點頭,齊老三推出木板車,長桌長凳已經架在車椽子上了,接著把鐵板和鐵架塞上去,裝鮑魚海貝螃蟹的盆子端上去,再提兩桶清水。

“醬罐子都帶過去?”齊老三問。

“對,都帶過去。”海珠把油鹽醬醋的罐子裝籃子裡塞上車,“燈籠,小六爺……”

“別,我先送一趟過去,待會兒再回來拿。”齊老三打斷她差使人的話,進去把一捆砍好的柴掛肩上,推車先一步出門。

“出來啦出來啦,娘快出來,風平他姐要去擺攤了。”

“奶!奶你快點。”

“看樣子不夠坐,我端兩個缽過去,買了端回來吃不跟人擠。”

巷子裡“轟”的一下嘈雜起來。

“今晚可熱鬧了。”冬珠笑眯了眼,衝玩得好的小姐妹悄悄比動作。

不止巷子裡熱鬧,街上也熱鬧開了,長街兩邊宛如早市,好些賣吃食的,還沒走近就聞到了香味。

當海珠一行人踏進長街,喧鬧的吆喝音效卡了一下,擺攤賣烤魚賣鐵板魷魚的小販故作淡定地垂下頭,手裡的動作可忙了,忙到抬不起頭招攬客人。直到木板車過去了,他們才心虛地繼續說話,吆喝聲乾硬許多。

“你們可來了。”酒館老闆示意夥計把佔位置的桌子搬回來,看同行的有沈六爺,他拱手見禮,跟海珠說:“你的生意被搶了。”

離得近的小販豎起耳朵,有些怕小六爺發作。

海珠笑了兩聲,說:“好的生意不怕搶,一起發財。”

不少人同時鬆了口氣。

對面賣蠔烙的見齊老三卸桌子有點麻煩,他放下手上的活兒過來幫忙。

“風平先燒火,我去買兩捆米粉,之前忘了。”海珠說。

“奔你來的客人已經來了,你忙著,我這會兒閒,我去給你買。”賣豆腐的阿婆讓她孫子看著攤,她走過去找海珠拿錢,“託你的福,這兩天的豆腐好賣,我今天多賣了兩板。”

海珠看了一圈,今天賣煎豆腐的都有三個攤子,那她就不賣了。她把兩串銅板遞給阿婆,道了謝,先擇了鮑魚擺了三排擺鐵板上,接著拿小刀開扇貝、取蟹肉。

現做現去殼,食材新鮮。

第56章開工錢

米粉買來了,海珠找酒館老闆借桶熱水泡粉。

齊老三拉著木板車也到了,他把家裡的飯桌和椅子也拉了過來,提著一筐貝殼和盤子放海珠腿邊,說:“傻了吧,這東西忘了。”

海珠瞥了一眼笑了,還真是把最緊要的東西落下了。

海貝留了一扇殼,隔著灼熱的鐵板把熱度傳到貝肉上,貝肉裡的汁水滋滋冒了出來。鮑魚也如是,鮑肉從下至上慢慢燙熟,汁水溢了出來,又在不斷的炙烤下回縮排鮑肉裡。

四盞燈籠掛了起來,光暈隨風搖晃,折射在鐵板上微微反光。海珠揭蓋裝蒜蓉的罐子,大勺舀小勺分,蒜油抹在鮑肉貝肉上,騰騰的熱氣一燙,蒜香飄開了。

“娘,我昨晚做夢就是這個味道。”稚童大聲說。

清楚是怎麼回事的街坊鄰居善意地笑了,海珠抬頭看一眼,笑著在其中一個鮑魚上只抹了蒜油,熟了之後讓風平給那個小孩送去。

一個貝殼上可以裝四個鮑魚或是兩個海貝,海珠讓齊老三去酒館借個托盤,她把大貝殼擺在托盤上,鏟了鮑魚和海貝放上去,由他端上桌給客人上菜。

沈遂拎了個椅子坐在她旁邊拿盤子吃,鮑魚海貝之類的他家飯桌上自然不缺,他也吃過不少,不至於吃厭,但也相當於米飯了,再怎麼吃都不會覺得新奇。不過今晚吃這口現烤的,他覺得滋味不錯。

海珠探身從桶裡撈一籮米粉放一旁控水,偏頭問他滋味如何。

“食材新鮮,滋味不錯。”沈遂咬著鮑魚殼扔掉,見有人要去買酒,他掏出一把銅板遞過去,“幫我捎一碗來。”轉過頭繼續跟海珠說:“我家廚子的手藝也不差,但不如你做的好吃。”

海珠笑了。

“真的,我沒說假話哄你,待會兒我二哥二嫂來了你問問他們。”

“我相信,這叫鍋氣,韓家的食方里也寫了,吃菜戒停頓。你家吃飯是飯菜一起端上桌,廚子又不能一鍋把所有的菜做好,只能做好了先放蒸籠裡溫著,相當於熱了一次又一次,最鮮美的味道已經沒了。”海珠舀兩勺油倒鐵板上,緊接著倒米粉,米粉上的水碰上油呲啦滋啦響,她後仰著身子,手上攥著鏟子快速翻炒。

沈遂挪了下凳子,接過酒碗喝一口,他仔細回想,怎麼也想不起來食方上有沒有這一說,不過細想也有理。

“做菜的講究還挺多,你多練練,廚藝練出來了我天天來討飯。”他嬉皮笑臉的。

海珠顧不上理他,她把米粉一分為二,中間空出來舀油倒蟹黃,邊邊角角鋪上蟹肉,舀一勺花生芝麻黃豆醬倒左手邊的米粉上,抖開發現少了又舀半勺淋上去。這時蟹黃油也炒好了,她扒過右手邊的米粉蓋上去快速翻拌。

一邊是冒著醬香的米粉,米白的粉上裹了層醬,另一邊的更出味,米粉上沾了一層蟹黃,頭頂的光暈打過來,竟能看到蟹黃籽。

正對著鐵板坐的四人呆了,看小老闆又把煎得微黃的蟹肉扒拉進米粉裡,四人齊齊嚥了口水。這用料也太實誠了,比在家裡自己做還捨得放東西。

最後撒上一把蔥花,海珠從筐裡拿盤子鏟米粉。

“我吃蟹黃油的。”沈二嫂來得巧,“我走了一趟,你這裡最捨得下料,這麼大的螃蟹被你撬來炒粉,眼饞死個人。”

“不花錢買,也就不肉疼。”海珠鏟了三盤放案桌上,往身後燈火通明的酒館指了下,說:“酒館老闆準帶外食,他後院清靜,你們端了吃的去他那裡喝酒。”

沈二嫂的確不習慣坐在街頭吃東西,她朝她男人看一眼,沈淮接過兩盤顏色不一樣的炒粉領著人走了,“小六你不一起?”

“不了,我要吃最熱乎的。”沈遂坐著不動。

沈二夫妻走了,坐著的人才出聲說:“海珠,我要一盤蟹黃油炒粉一盤醬炒粉。”

“小老闆,我也各要一盤,多少錢一盤?”

“都是三十五文一盤,錢給我三叔。”一鐵板能裝十盤粉,一共用了五隻蟹,算上油和醬,海珠估摸了下,比起把蟹賣給食肆,應該能多賺一倍的錢。

用油洗鐵板,殘渣混著油刮進火坑裡,火堆上的火苗陡然飆高,風平趔開身子。

海珠接過冬珠遞來的鮑魚和海貝擺鐵板上,問她累不累,又問燒火的小孩累不累,“明天我去僱兩個婆子,你倆在家歇著算了。”

“我不累。”風平苦了臉,“我不想在家。”

“我可沒嫌累,我喜歡出來擺攤。”冬珠不高興了,反問回去:“你累不累?”

沈遂嚼著粉看著這姐弟三個,他覺得挺累的,看著都累,一個埋著頭仔細燒火,一個埋著頭剔蟹肉撬貝殼,一個忙得像八爪魚,兩隻胳膊揮出八隻胳膊的陣仗。

“好吧,我也不累。”海珠嘻嘻笑,伸長了胳膊舀一勺蒜蓉醬,動作裡似乎都帶著享受。她享受油煙呲啦香,看食客吃得開懷她就高興,哪會覺得累。

“等回去了我給你們開工錢。”她說。

風平咧嘴一笑,他也能賺錢了耶。

冬珠也高興,但她知道姐姐的辛苦,她跟風平還在靠姐姐養,哪能從她手裡拿工錢。她言不由衷地說不要,“這是我們全家的生意,都該出力的,要什麼工錢?吃飯的時候你怎麼不收錢?米麵糧油肉都是你買回去的。”

“那你們也跟三叔一樣,拿了工錢留一半交一半。”海珠說,“這樣行了吧?”

冬珠點頭,她的確想自己手裡有點錢,想買吃的想買頭花的時候不用張嘴問姐姐要。

沈遂眼睜睜地看著風平的幹勁突然大漲,燒火拿出了穿針引線的認真勁,他嘖嘖幾聲,錢果然是治人的良藥。

又一板鮑魚和扇貝熟了,海珠各鏟一盤讓沈遂給他二哥二嫂送去,然後緊跟著倒油炒粉。

“姐,還有七個海螺和五隻魷魚十隻章魚。”冬珠說。

“我知道,留在最後一板,我打算用蔥椒油炸的醬。”要是賣不出去就自己吃。

“海珠,我們先回了啊。”同條街住的人過來打招呼。

“味道還行嗎?吃好了嗎?”海珠問。

“非常行,還吃撐了,就是有點幹,男人能喝酒,我們不喝酒的就沒法,明天再來我端兩碗涼茶來。”

“我明天煮了涼茶來賣,一文錢一碗。”對面賣蠔烙的男人吆喝,整條街香味撲鼻,他的攤子就做了五個人的生意。

“味道可要好,不然可搶不過別人的生意。”齊老三抬手指了一下,整條街都是賣烤魚烤章魚煎豆腐的,都沒他家的生意好。沒位置坐就端走帶回去吃,嫌麻煩的就去了酒館,寧願多等一會兒也不去別的地方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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