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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容錦半跪在床榻邊,傾身為沈裕寬衣。

沈裕是一如既往的波瀾不驚,他這樣世家出身的公子,對旁人的伺候自是習以為常。可容錦卻有些緊張,尤其是脫去那層藏青色的外袍,去解中衣的繫帶時,險些弄巧成拙打成死結。

兩人之間的距離很近,容錦垂著眼,卻依舊能感覺到他的注視。

雪白的中衣解開,容錦咬了咬唇,已經不知目光該往哪裡放了。

她也是這時才發覺,沈裕雖看起來不算健壯,但也並不是那種瘦弱到形銷骨立的身材,肌骨流暢,半遮半掩著的腹部線條隱隱可見……

終歸是自小習武,久經沙場過的人,而非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

但最叫容錦震撼的,還是他身上那些可怖的傷痕。

一道疊著一道,雖已癒合,可只要一想當初皮開肉綻的模樣,還是叫人心驚。尤其是心口處那幾道可怖的抓痕,倒像是猛獸利爪留下的……

顏青漪說他能活下來全然是命大,的確很有道理。

這些傷都是征戰時留下的嗎?

容錦分辨不出來,卻下意識覺著,應當不止於此。

“發什麼愣呢?”

沈裕的聲音在耳側響起,容錦回過神,沒敢再多看,收拾妥當後便退開了。

顏家在醫術一道上最擅針灸,顏青漪更是五歲就已經能背下週身經絡穴點陣圖,一手銀針駕輕就熟,哪怕是太醫署那位荀老爺子來了,在此道上也未必敢說勝得過她。

可這回,她下的每一針都慎之又慎。

彷彿稍有差池,就會引發不可挽回的後果。

沈裕一動不動地盤膝坐著,神情淡漠,像是尊玉雕的佛像。

可額頭不斷滲出的細密冷汗足見他忍受著怎樣的折磨。

容錦遲疑片刻,還是取出了袖中的帕子,趁著顏青漪沉思的間隙,上前替他拭去眼睫上的汗滴。

鴉羽般眼睫微微顫動,沈裕睜眼看她,目光中帶著些說不出的意味。

過了足有半個時辰,顏青漪才終於長舒了口,接過容錦遞來的茶水,吩咐道:“別動彈,一個時辰後再看。”

她並沒親自在此守著,到外間要了筆墨,自顧自地琢磨起藥方,看顧之事便落在了容錦身上。

容錦在窗邊坐了,不遠不近地看著。

因顏青漪說那話時輕描淡寫,容錦只當應該不會有什麼意外,可過了沒多久,卻見沈裕唇角竟溢位血來!

那血顏色發黑,順著他蒼白的下頜緩緩淌下,觸目驚心。

容錦反應過來,幾乎是炸毛似的匆匆起身,正想著喊顏青漪來檢視,卻聽沈裕平靜開口道:“別慌。”

說完,目光落在了她手中的帕子上。

容錦立時明白了沈裕的意思,快步上前,替他擦去唇角的血跡。

沈裕又道:“水。”

容錦知道沈裕嫌惡血氣,但實在不知他這鎮定從何而來,還是先喚了顏青漪,而後才倒了水給他漱口。

顏青漪接過容錦那沾了血的繡帕端詳片刻,又湊近鼻端嗅了嗅,卻什麼都沒做,只說道:“姑且再看看。”

她是能坐得住,換水回來的商陸一見卻急了,只是才剛開口,就被沈裕給攔了下來。

“別吵,”沈裕的聲音格外虛弱,卻輕而易舉地壓住了急躁的商陸,他低聲道,“慌什麼?我死不了。”

像是在呵斥商陸,又如同自語一般。

等到熬足了一個時辰,顏青漪小心翼翼地拔除他身上那些銀針時,沈裕整個人就像是從水裡撈出來一樣,鬢髮都是溼淋淋的。

而那些銀針半截髮黑,顯然已不能再用。

顏青漪難得心疼地嘆了口氣,將銀針泡進先前的藥水中,吩咐道:“放上幾個時辰,等明日尋個地方掩埋了,別沾染。”

商陸應了下來,欲言又止:“那公子的病……”

“一時半會兒應當無礙,至於旁的,我也無法打包票。”顏青漪對於病情從不遮遮掩掩,提筆將先前寫了一半的方子補完,“我需得親自回青蘆取些東西,怕是趕不及在城門落鎖前回來。叫人按這個方子煎藥服下,應當能暫且穩住病情。”

商陸一聽這個“應當”就又急了,也顧不得忌諱,追問道:“那若是穩不住呢?”

“那就是命該如此。我就算寸步不離盯著,也做不了更多。”顏青漪扔下筆,“我看你家公子心中還有記掛的事,應當不捨得嚥氣……”

容錦正想扶著沈裕躺下,聽到這頗為不客氣的話,下意識地抬眼去看他的反應。

沈裕並未著惱,幾無血色的薄唇微動。

容錦見他似是說話都費力,下意識地傾耳湊近了些,冰涼的唇擦過她微微發熱的耳垂,沈裕那喑啞的聲音隨之響起:“叫商陸,護送顏姑娘回去。”

“好。”容錦偏過臉,輕聲轉述了沈裕的意思,也著重強調了“護送”二字。

顏青漪神色一凜,隨後無奈道:“我就知道,一旦沾上你們這些人,就是無窮無盡的麻煩。”

想沈裕死的人太多了,若不是這病實在罕見,叫她費了幾年光景琢磨,顏青漪決計是離這麻煩能多遠就多遠。

她意味深長地看了眼沈裕身側的容錦,這才離開。

容錦對顏青漪這話深以為然,可她此時也沒得選,非但不能躲遠,甚至還得湊近些。

她一早就看出來,沈裕這人有些潔癖。

哪怕已經病成這副有氣無力的模樣,卻依舊不肯安歇,若不是身體著實不允許,他怕是要叫人燒水沐浴,不過眼下也只能勉強將就。

等到長風用溫水為他擦拭過身體,換了新的寢衣,他才終於闔眼。

長風端了殘水,提議道:“那就請姑娘在此看顧,我在外邊候著,若是有什麼事,只管喊我就是。”

容錦點頭應下。

她已有一日多未曾閤眼,原本心中有事惦記,倒未曾覺著累,等到諸事暫且告一段落,倒似是忽而被抽乾氣力,腰痠腿也酸。

她索性如當初守夜那般,在腳踏上坐著,半倚著床榻歇息。

午後的和煦的日光透過菱花窗格照進內室,暖洋洋的,博山爐中燃著的安神香帶了些助眠的功效,倦意與睏意一併襲來。

不知不覺中,竟伏在床尾睡了過去。

那縷被割斷的碎髮從耳後散落,在陽光的照射下,倒似是鍍了碎金。

沈裕無聲無息地睜開眼時,見著的便是容錦沉睡的模樣。

纖瘦的身形在床尾縮成了小小的一團,半邊臉埋在臂彎中,眼睫長而翹,被斜照的日光拉長了影子,像是收攏著的蝶翼。

也不知是累成了什麼樣,這樣的姿勢,也能睡得這般香甜。

他睡不著。

呼吸之間,彷彿都會牽扯到肺腑的舊傷,猶如鈍刀子割肉,稱得上十足的折磨。

可更叫他難以入眠的,是昨夜在地牢之中,程愷那涕淚橫流的悲鳴。

在管泓澤的著意“照拂”下,程愷將各種酷刑都蹚過一遭,早就不復當年叱吒風雲的威風模樣。雖還留了半條命,卻已是形容枯槁,花白的頭髮、鬍鬚髒汙糟亂,昔年那雙令人膽寒的利眼也已經渾濁不堪。

在見著他後,才恢復些許清明。

“少將軍……”程愷才一開口,便止不住地咳起來,顫若篩糠。

如今朝臣見沈裕,都會客客氣氣稱一聲“沈相”,會這般以“少將軍”相稱的,只有當年在漠北同他共事過的,安平軍的舊部。

沈裕與他隔著幾步遠,也如當年那般,喚了聲“程叔”。

他臉上掛著笑,可語氣中再沒昔年的親近與信賴,反而令人膽寒。

“少將軍,你若鐵了心要了我的命,我也認了。”程愷雙手被鐵鏈捆著難以動彈,指甲不知何時被悉數拔去,傷口潰爛,散發著令人作嘔的腥臭,哀求道,“只求你念著昔年情義,放過我家中妻兒……”

沈裕眼神森然,唇畔卻依舊噙著溫和的笑意:“程叔既然已經明白我為何要你的命,怎麼還敢同我提什麼昔年情義?”

“世人都道當年梵天原之難因奪嫡而起,將這債悉數記在了廢太子一脈身上。他們自是始作俑者,合該圈禁鴆殺、滅族絕種,”沈裕逼近了些,冷聲道,“可父親當年治軍嚴謹,若非有人裡外勾結,又豈會釀成那等慘劇?”

“當年三萬將士葬身梵天原,血流漂杵,連收屍的人都沒有,被血氣引來的無數禿鷲、野狼分食。”沈裕言及此,那彷彿刻在臉上的從容也不復存在,寬袍廣袖下的手不自覺攥緊,指甲幾乎融進了掌心,“鮮血浸染了梵天原的黃土,白骨累累,周遭百姓無人敢近,說是夜間常有冤魂嚎哭……”

“你與我論昔年情意,程叔,這些年你可曾去梵天原看過他們?”

沈裕在漠北困了三年,再回京,已經太晚了。

就算他身居高位,死咬著蛛絲馬跡追查下去,可時過境遷,舊事已隨著廢太子一脈的斷絕而翻篇,與之相關的種種也早就被毀屍滅跡。

拿不出足夠的佐證,就算是世人眼中待他格外親厚的聖上,也不願舊事重提,再生波折。

沈裕對這種無力的感覺厭惡透頂,也終於厭煩了自證,在那個雷雨交加的夏夜,做出個從前的自己絕不會做的抉擇——

他要用虛假的證據,去殺有罪的人。

程愷這些年自欺欺人,刻意想要遺忘此事,如今被他當面挑破,面露惶然,喃喃道:“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沈裕行至他身前,垂下眼,逼問道:“那是誰?還有誰?”

程愷被折磨數日,崩得如同一根弦的精神終於斷裂,涕淚齊下:“少將軍,你不明白,人人都有私心……”

血染梵天原,因廢太子一脈而起,也是場或默許、或推波助瀾的共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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