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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是什麼?”克拉夫特皺了皺眉,這個場景對強迫症而言屬實不太友好。

你說他沒收拾吧,那他還是整理了一點;你說他收拾了吧,和沒收拾也沒啥區別。一桌的混亂場面讓他想起了祖父買的零碎書頁,沒標頁碼的情況下能對人造成巨大的精神打擊。

“哦,說到這個,你來得正好。這個是十幾天的實驗記錄,但是被打亂了,我正整理著呢。”盧修斯從其中拿起了一頁遞給了克拉夫特,“卡爾曼教授是個好導師,如果他不亂放東西就更好了。”

克拉夫特接過他手裡的那張紙,上面的字跡細看確實跟信件裡挺像。書寫者慣用的字母連筆和傾斜角度在這裡也得到了很好的體現,在匆忙的實驗過程中也不忘拉出幾個裝飾性的筆劃。

字型很清晰,內容很模糊。

這張沒頭沒尾的記錄上寫了幾行不知所謂的字,只知道是對應給幾隻老鼠餵了不同杯子裡的水,而且只有編號,沒有具體內容。又在每行下面留了零散的簡寫詞,克拉夫特猜測大概是老鼠的結局之類的。

克拉夫特不清楚教授的速記習慣,也猜不出是什麼詞化簡拼湊而來,或者可能是教授剛生造出來的新詞。

他翻過紙面,沒找到對應的解釋,也沒有實驗日期和編號,只能把它遞還給盧修斯,問道:“這些詞是什麼意思?我對教授的寫法不太熟悉。”

“很可惜,這就是問題所在,我也不認識,所以才想讓你幫個忙。”盧修斯掃了一眼就把紙甩到了碼整齊的那一疊裡,這一堆居然不是整理清楚的,而是壓根看不懂放棄整理的。這個爛攤子看起來遠比克拉夫特預估的爛。

“我是說,有沒有這麼一種可能,那就是卡爾曼教授是你導師,而不是我導師。”克拉夫特主動從桌上拿起了另一張看了一眼,上面畫的好像是動物的一部分骨骼和肌肉。對這個方面他不怎麼了解,頂多看出來不是人的。

結合上一張,如果兩者間有聯絡的話,可能是老鼠的結構吧?也不知道教授是到哪找來的老鼠做實驗。現在好像也沒人養那種自己熟悉的大小白鼠,教授行文裡指的就是普通老鼠,也不知道抓來有沒有清洗過。

如果沒有的話,那自己摸過這些實驗記錄後最好去洗個手。

“以前不是這樣的,最近導師有些太過沉迷於黑液的研究了,寫起來都不太在乎我這個整理的人能不能看懂了。”對此盧修斯也頗有怨念,“而且這些我也不是全都參與了的,大部分壓根想不起來是什麼時候做的,導師沒來得及交代清楚就趕去敦靈了。”

“打住,你的意思是,這些就是關於黑液的實驗記錄了?”克拉夫特手一抖,之前猜測的重金屬、神經毒性等詞在腦海裡滾動播放。這倆活寶無防護狀態接觸後寫下的東西就捏在他的手裡。

“是啊。”盧修斯一臉理所當然,還挺驚訝克拉夫特現在才意識到。

“然後伱就毫不遮掩地把這些實驗記錄拿到了這裡?不怕誰進來看到麼?”

克拉夫特有些麻木了,他剛看到信的時候以為是對什麼神秘物質的高階實驗。在異界靈魂那邊的刻板印象中,這種實驗應該是一群人穿著防化服、帶著面具,在保護傘公司那樣的高階實驗室裡進行操作。

然後這種危險且精密的東西,相關資料就該被鎖進壓根找不到的保險櫃裡,要取出的時候少說得過三道大鐵門、往地下至少三層,再按下密室裡的神秘小按鈕才行。

這麼說是誇張了,但就算條件有限,也不至於直接把機密檔案直接拿到辦公室整理吧?萬一哪個不懂事的闖進來看了看呢?你們是真沒想過這種可能還是怎麼著?

“不至於吧……一般沒人會來這裡,大家都知道教授離開去辦事了。”盧修斯把剩下攤在桌上的紙收到了一起,完全不在乎的表情讓克拉夫特對神經毒性的懷疑再次拉高一個等級。

“既然搞不明白就先收起來吧,放到絕對不可能被別人找到的地方,鎖起來。”克拉夫特把自己手裡那張繪圖疊到最上面,感覺自己好像無意之中上了賊船。既然教授的掃尾工作一團糟,那總得有人來給他擦屁股。

現在當務之急是把這一大堆不該出現在這裡的記錄找個地方藏好,比如教授在信裡說的那個什麼秘密實驗室就不錯——雖然也不算有多秘密,但反正總比直接攤在這裡好多了。

只能希望那地方不要太顯眼,另外再加把鎖。

讀不懂記錄現在反而成了不幸中的萬幸,就算真有人看到了這些東西,也不太可能那麼容易意識到教授到底在做什麼實驗。

“還有,你剛才說那個實驗室就在醫學院裡?還有樣品也放在裡面?”看著盧修斯把試驗記錄放進一個普通的板條木箱裡,克拉夫特意識到其他東西的儲存環境肯定也好不到哪去,“那份樣品到底是怎麼儲存的?”

“玻璃瓶啊,不是剛說過嗎?”盧修斯合上蓋子,對翹起的邊梆梆兩下,給它敲嚴實了。

這動作比較像克拉夫特小時候對付家裡的老電視,用一些粗暴有效的方式毆打某個東西,直到它屈服並正常執行。

“嘶~”某人倒吸一口涼氣,“我不是說這個,我是說除了玻璃瓶外,你們有其他的儲存措施麼?”他早該想到這點,現在那個實驗室壓根不是什麼安全的地方。一個不知道有沒有揮發性的東西,極小劑量即可生效,還被放在通風環境不好的地下室裡?!

克拉夫特的大腦快速轉動了起來,這好像不是什麼簡單的安全意識欠缺問題了。

一件兩件的欠缺,他尚可以自己腦補成這個世界的科學發展水平實在太低,沒有一套成體系的實驗規範。但隨著踏進這個辦公室,奇怪的點滴就開始不斷增加,到此刻已經積累到了一個不可能視而不見的水平。

教授不該是這樣的人,之前剛來學院時,解剖人體這種幾乎半確認的事情,都要比較隱晦地詢問,前一天更是給了他《人體結構》做鋪墊。卡爾曼是個學者,確實也對同道中人不太防備,這是事實,但他對人情世故和防範意識絕不是一無所知的。

這樣的人,能幹出不交代清楚就去敦靈這種事?忘了說藏好筆記,還能忘了給盧修斯解釋自己的新造的縮寫詞?

好吧,克拉夫特可以退一步,暫且相信是卡爾曼教授被巨大的驚喜蒙了眼。教授年紀不小了,能在有生之年見到困擾學術界幾十年的難點被突破,衝昏了頭腦,不是不能強行解釋。

那說說盧修斯。他是個比較外向的人,有時候是有點不那麼靈光,不過也不是個傻子。

就算是教授不吩咐的情況下,他把這麼多的實驗記錄原稿就這麼放在隨時有人可以推門進來的房間,也太過於不可理喻了。

是的,是可以解釋為這些內容很難看出到底是什麼意思,從客觀來講挑不出什麼太大的毛病。醫學院是卡爾曼教授和盧修斯的大本營,這麼做也無可厚非。

再是近乎魯莽的實驗方式。兩人在沒有完全明確黑液性質、沒有根本上確認它是“黑液”的情況下,冒險喝下了稀釋的樣本。

要知道生吞幽門螺桿菌的那位猛男,是在沒人相信他的情況才這麼做的,而且下肚後頂多先得慢性胃炎、胃潰瘍。教授和盧修斯又是憑什麼這麼做呢?就憑他們肯定這麼一口大幅稀釋的樣本沒問題?

他們輪流喝下,輪流昏迷了一天,然後就把這個直接附會到體液學說上去了。

很合理,盧修斯又根據體液學說,找了少量黑液不會長期影響人體平衡的說法。

……

太怪了,細究好像都有解釋,但克拉夫特本能地覺得有什麼亂套了。明明光線並不差,一種只有他一人能察覺的陰冷詭譎的氛圍已然充滿了房間,陌生中帶著微妙的熟悉感。

“你去把那個燒水的小火爐滅了。”克拉夫特伸手把盧修斯手裡的箱子奪了過來,在對方一臉的驚訝中重新掀開了蓋子,把裡面的紙一張張重新拿出來鋪到了桌面上。

大量的記錄很快就鋪滿了桌面,克拉夫特把兩個麥茶杯子塞進盧修斯的手裡,讓他拿著,給桌上空出更大的空間。

在不重疊地展開後,桌面已經難以容納那麼多的紙張。更多的記錄被平鋪到了地板上,一路排到了牆根處。他快步走到窗前,把窗戶徹底推開,讓更多的陽光照進房間裡,好方便他徹底地檢視它們。

完整攤開後才會發現,這些記錄遠比想象中要多得多。只裝了小半個木箱的實驗記錄,亂糟糟全堆在桌面上時也能放,實際上卻能鋪出接近三倍於桌板的面積,基本上佔滿了屋內能被陽光直射的範圍。

“有什麼要幫忙的嗎?”盧修斯端著倆茶杯站在旁邊,像是剛下課又被宣佈了拖堂的可憐學生,而克拉夫特這會已經完全顧不上他了。

繞著一地的紙,克拉夫特轉了幾圈。擠作一團時完全完全看不出規律的記錄,在展開後暴露出了端倪。憑著自己對這種字型書寫的瞭解,就算沒有頁碼也沒有日期,這些記錄完全還是可以大致分出個幾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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