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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在鎮口的少年這一夜都沒等到回返的老猴子。

直到他第二日大清早重新回到老槐樹下之後不久,才看到那個邋遢漢子緩緩從蟄龍背山腳下繞過來,一步步走進小鎮。

昨夜他等到後半夜都不見人回來,實在扛不住才回了自家院子,但仍舊是一夜未眠,一直坐在屋內的桌邊,耳畔時不時還能聽到從小鎮以東極遙遠位置處傳來的那陣陣如悶雷般的爆裂之聲,昨夜晴空萬里無雲,繁星點點,閃閃爍爍,大晴天卻有電閃與雷鳴。

所以今日大清早,少年從屋內桌邊起身回到老槐樹下時,看到那侯君臣風輕雲淡緩緩進鎮,少年趕忙從老槐樹底的那一圈簡易堆砌的土壇上跳下來,隨後快步迎出鎮口去到老遠的位置,但等到了侯君臣近前又突然站定,上下左右打量了一圈那個邋遢漢子,確定他身上看起來沒什麼明顯的傷勢,這才稍稍鬆了半口氣,看著老猴子問道:“打完了?你沒事吧?那個蔣櫱呢?”

嘴裡叼著一根野草吊兒郎當走回來的邋遢漢子看了眼那個一臉緊張的少年,好笑道:“這麼緊張做什麼?弄得像是老子要死了一樣!”

雖然嘴上說出口的話聽起來像是在罵人,但這邋遢漢子那雙昨夜還金光大盛如同毫無感情的雙眸之中,此刻卻有一抹淡淡的溫暖感動藏在最深處,他動了動嘴唇將那根野草換了個方向叼著,然後看著少年笑道:“那個蔣櫱…這會兒大概還鑲在哪個亂石崖壁上呢吧?沒人幫忙搭把手的話,要單靠他自己恢復氣力把自己拔出來,那估計還得再鑲個幾天!”

聽著老猴子如此輕描淡寫的描述,少年終於是長出了一口氣,臉上也有了笑意,“所以這麼說來,你打贏了?”

侯君臣聞言翻了個白眼,雙手搭在腦後,抬步繼續往小鎮鎮口那邊走,一邊沒好氣道:“幾十年前我打他就跟揍兒子一樣了,如今他不得是孫子輩的?這要打不贏,老子還混不混了?”

少年此刻終於確定了這個與他做了好幾年對門鄰居的老光棍似乎是真的沒事,於是也就放心收起了擔心,看著他的背影嘲諷道:“行吧,也不知道當初面對水岫湖的時候,是誰說的沒本事罩得住我?這會兒打贏了一架就又突然牛氣起來了?”

走在前面的邋遢漢子聞言腳步一頓,回過頭看了眼一臉嘲諷的少年,哼哼冷笑一聲,道:“你懂個屁!”

說罷,這傢伙也沒繼續抬步,等到少年前行幾步與他齊平時,他突然抬腿朝著少年屁股就是一腳,直踢得少年一個趔趄,也不等那怒目而視的小傢伙回嘴,就先一步嚷嚷道:“趕緊他孃的給老子做飯去!這後面半個月你要是敢不頓頓好肉好菜給老子吃飽了,我就替那水岫湖重新扒了你那兩座祖墳!老子這回替你出頭可是虧大發了,被那堂堂蔣武聖一頓鐵拳打得齜牙咧嘴吱哇亂叫,都快要傷重垂死奄奄一息了,必須得好好補補!”

少年本來還一臉怒容,聽見這話又突然一怔,有些狐疑地重新打量了一邊那漢子,小心道:“真的?”

邋遢漢子腳步不停,聞言翻著白眼冷哼一聲道:“不然呢?”

少年又仔細看了眼漢子,驀然一笑,道:“那你趕緊把那口氣嚥下去,我眼饞你這打更差事很久了,三年前要不是你個老光棍不講武德搶先了一步,說不準現在我才是接了老更夫衣缽差事的小鎮打更人,天天都有工錢領,還能背靠官家,靠山梆梆硬,舒服的很嘞!”

邋遢漢子聞言也不生氣,只是呵呵一笑,斜睨著少年道:“你怕不是沒睡醒,想個屁吃!”

……

小鎮以東二百里,那道昨夜真真半夜都電閃雷鳴,地覆天翻的狹長山谷之中。

今早再看時,原本就草木不豐略顯荒蕪的山谷,已經徹徹底底被夷為了平地,原本四處凸起的嶙峋怪石已全部被砸成了齏粉,一陣山風吹過,山谷中就開始塵土飛揚,全是被那兩個十境武夫對拳餘波震碎出來的石屑粉塵。

山谷兩側的山崖,在昨天兩人動手之前還頗有挺拔險峻之感,只是今日也奇峻不再,各自塌了一半不說,看著那叫一個賣相悽慘…

此刻,一側塌了一半的山崖頂端,突兀出現一個一身黑衣的俊秀妖異年輕人,剛一出現連腳步都還沒站穩,就先嘖嘖讚歎了兩聲,“好傢伙,十境武夫之威果真是恐怖如斯,幸虧我見勢不對提前開溜了,要不然當面對上蔣武聖,還不得被打個半死?果然我這腦子就不是一般的好使,說一句智略通天都不為過了,不錯不錯,繼續保持。”

說罷,黑衣年輕人就緩緩屈膝蹲了下來,然後偏轉身形,視線看向山谷對面那座同樣塌了半邊的山崖半高處,那裡有個極為明顯的人形凹槽,裡頭還有個氣息微弱的人影被鑲嵌其中,看起來應該是還有口氣,但人還處在昏迷中並未醒來。

年輕人仔細看了那耷拉著腦袋毫無知覺的人影一眼,隨後笑著繼續陰陽怪氣道:“你瞅瞅,堂堂武聖大高手確實厲害,身板確實比石頭都硬實,睡個覺都睡得如此霸道,惹不起惹不起!也不知道你們石磯洲雲林宗的那座山門是什麼材質,要是蔣武聖能睡在那上面,想必幾個月都不用醒來了,舒服的很嘞!”

——

話說在昨日四靈齊聚之後,雲海間天字號客房中,小鎮四位看門人齊聚密議,隨後儒家坐鎮此地的聖人崔覺回到鄉塾,就等到了那個收了鎮口那座銅鐘指派過來的少年,並將之收入了門下,成為真正三拜九叩行過大禮的門下學生。

也是在那一刻,四位負責看門的聖人,除了那位墨家二當家之外,其餘三人如先前商定的一樣,各自有一份仙家傳信從小鎮送出,隔空飛渡,目的地的方向也如出一轍,皆是從小鎮東行去往與禮官洲隔著一座汪洋的中土神洲,分赴三教祖師堂。

倒也不是說沒有人可以收那位秦老先生的傳信,只是當年鹽官鎮落成封印的那一戰,墨家祖師爺受傷不輕,後面這萬年間,大多數時候基本都是處在閉關療傷的狀態之中,所以對於墨門一脈的俗物事情,他基本一直都是當著甩手掌櫃,全部交給自己座下的首席弟子去自行決斷,包括此次這位秦老先生從中土神洲來到禮官洲之前,去向自家師尊辭行時,那位老祖師也還是一樣的說法,只有八個字,“自行決斷,便宜行事。”

所以,這個信傳與不傳,對於秦老先生來說並無區別。

……

關於九洲江湖的仙家傳信一事,歷來都是各門各派各有門路,但有個基本的慣例就是這一類的隔空傳信,都帶著各家自己極為明顯的特徵。

比如像四大劍宗這樣以劍道為主要修行手段的仙家高門,大多采用的都是飛劍傳書的方式,以一枚小巧飛劍為載體,帶上傳信內容,在兩地之間來回穿梭,快若閃電。外人見之,一眼便可分辨這是劍宗傳信,至於說敢不敢半路攔截,就得看你有沒有本事接得住四大劍宗的聯手問劍了。

再比如儒門一脈,這些讀書人與讀書人之間相互傳信,大多是以一枚刻有“仁”之一字的玉佩為載體,瑩瑩如月色,溫潤如清泉,以此類推,道門一脈多是一枚符紙摺疊而成的紙鶴,翩翩躚躚,栩栩如生,佛門大和尚則多是用刻有“卍”字元的佛珠…

當然,如三座一品仙門這樣站在山巔,讓旁人一聽就知道惹不起的豪門,以及像四大劍宗這樣因為戰力剽悍而同樣惹不起的劍修一脈,旁人見到各家傳信的手段,一來是本事未必夠追得上信符,二來是懾於實力不敢攔截,但放到那些品秩不夠的仙家宗門來說,傳信一事自然是不敢如此託大的,畢竟光憑名號就能讓人望而卻步的仙門總共也就那麼有數的幾家,所以江湖上也還會有一些以傳信為業的仙家勢力,貓有貓道,鼠有鼠道,各憑手段,保證信件送達即可。

這其中比較出名的,就比如負責各洲跨洲渡口的那些專做航運買賣的仙家豪閥,再比如中土神洲有一座名為“銅雀”的高樓,是個與風雪樓齊名的三品勢力,只是風雪樓做的是殺人買賣,而那座銅雀樓則做的卻是邸報生意。

不過,銅雀樓最賺錢的生意雖是邸報,但最出名的並不是邸報,因為除了透過設定在九洲各地的銅雀樓分號替仙家傳遞訊息這個最基礎的買賣之外,這座銅樓還別出心裁開設了一些,在現如今來說早已風靡九洲的類似於邸報的別樣業務,名曰“月旦評”。

其實嚴格來說,現如今的月旦評一事流傳至整個九洲之後,早已做不到一月一評了,再用這個三字叫法就並不準確,因為最初所謂“月旦”二字是指每月初一,最早流傳的範圍也只在中土神洲那座銅雀第一樓所在的那一小片地方,只是後來因為臨淵學宮那邊有意推動此事流傳到其他八洲,而“月旦”之名又已風靡已久,所以銅雀樓也就沒有再另改名稱。

月旦評每十年放榜一次,旨在點評天下各類人事,選拔尖之流入榜並傳行天下,廣為天下人津津樂道,這些榜單名類繁多,其中比較出名的,比如評選九洲內女子貌美排行的胭脂榜,又比如點評天下詩詞字畫的文淵榜,再比如評選修為戰力排在天下前二十的春秋榜…不一而足,各有所長。

早前侯君臣曾提到過一次,鎮西雲海間的範老掌櫃家的那位夫人,就曾登上過銅雀樓胭脂榜,並且還得過不止一次胭脂狀元的名號,當年第一次登榜時,銅雀樓為其賦予的評語曾有“沉魚”二字,且這位夫人還又在歷屆胭脂榜狀元裡最出名的四人中居於首位,就又實打實是狀元中的狀元,自胭脂榜開榜以來的天下第一美人!

——

卻說昨日自小鎮上傳出去的那三份仙家傳信,雖然措辭說法各有不一,但大概的意思都是一樣的,一是說明小鎮此時暗藏在桌面下的那一層波雲詭譎,二是說明鎮東口那位四部天書之一的老前輩選擇了那個斷了大道前程的少年為後手,最後則是請各家祖師堂商議定奪,此事後敘當是如何做法。

……

屬於小鎮塾師的那枚玉佩傳到中土文廟之後,大成殿中為了商議此事,聚齊了大半的文廟陪祀聖人,位置最高的那四位儒門四聖中,除了祖師爺至聖先師不在之外,其他三人也皆在場,但是眾人一番商議之後,關於崔覺傳信的這件事卻得不出一個統一的結論來,各位聖人說法觀點莫衷一是,吵得面紅耳赤,不可開交!

各位聖人的說法大致上來說分成三派,一派認為那鹽官鎮事關重大,慎之又慎亦不為過,四部天書之一的那位將如此大的干係放在那個踏上斷頭路的孩子身上,實過於輕巧兒戲,絕不可行!文廟這邊必須派人阻止,如果不夠就要讓臨淵學宮親自出面!

另一派則認為,那口銅鐘放在那座鎮口無數年歲月,鹽官大陣存在多久,他就在那裡多久,且其本身就身擔重任,成與不成自然也只有他最清楚,遠比遠在中土神洲的文廟中人要清楚明白得太多,正所謂“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然選擇權放在他手中,那自然就該任其放手施為!

最後一派見正反話都讓前兩家說完了,於是別開生面又說了另一件事,說那派過去鎮守聖人崔覺,明知那少年已踏上斷頭路,卻還偏偏順了那口銅鐘的意,收了那少年入門下,甚至還有將之作為道爭賭注的意思,此舉實乃助人下石,黨豺為虐!文廟必須將其召回問罪,若有不從,當請至聖先師親自清理門戶!

哦,除了上述三派之外還有一人,就只是一個人,正是那位曾親自到小鎮鄉塾幫自家學生送信的老先生,一聽這些人言語之中對自家學生還有已經成了徒孫的那個少年多有不善,於是乎勃然大怒,提著手中那根雀頭柺杖就要打人!

如此一來,整個大成殿中就更加地亂上加亂,直接成了一鍋粥!

……

正當大成殿那邊僵持不下的時候,文廟後院碑林這邊,一位一身布衣的老書生手捧一卷字跡斑駁的長卷悄然現身,慢步走過無數年歲久遠的碑刻石林,到了那幾塊近些年才新立起來的碑刻前轉了轉,笑眯眯看一看這些碑文,時不時笑著點點頭說一個“善”字。

走走停停的老書生也不做什麼通知,就那麼一邊轉悠一邊等著那些吵得不可開交的兩方學生弟子們反應過來,然後匆匆跑到碑林這邊來。

等到他們都到齊了,老人才轉過身來看著一大群的學生弟子、徒子徒孫,笑眯眯問道:“都來了啊?”

“學生拜見夫子!”

一群在外面可謂名震天下的儒家聖人,在老人身前就只能乖乖當個學生弟子。

老人擺擺手,繼續笑道:“聽說你們吵鬧不休,要讓我清理門戶?”

老人提起正事,自然就有人上前一步接上下文,一位青衫老人左右看了看之後往前邁了一步越眾而出,先是恭恭敬敬作揖行禮,然後才氣呼呼道:“夫子,那坐鎮涼州的崔覺為小義不顧大節,置天下安危及我文教道統如累卵!如此大逆不道,理當逐出儒門!學生懇請先生主持公道!”

有人挑頭,自然從者如雲。

老人靜靜聽著他說完,笑著點了點頭卻未予置評。

那位先前送信到涼州,之前提著雀杖在大成殿準備打人的仲先生,見這幫混賬如此詆譭自己的學生,又見自家夫子不給結論,於是就要張口反駁,卻被那位被眾人齊齊稱作“夫子”的老人抬了抬手打斷,示意他稍安勿躁。

然後,老人見他們都說完了,就又轉頭看著另一邊那些面色或猶豫或堅決的弟子,問了一句:“你們呢?怎麼說?”

被問及的眾人互相看了看,一位墨衣老人也前跨了一步與那青衫老人並排而列,同樣是先行禮後開口:“夫子,學生認為,涼州那個孩子雖身世來歷複雜,但既然得了那本天書的認可,又趕上許多餘味悠長之事,就正是恰逢其會,生逢其時,說不準就應了那時勢造英雄之說,若我們僅僅以‘斷頭路’為理由將之駁倒,未必是件好事!況且,四部天書歷來都各有獨到之處,身在鹽官的那位既然有意扶那少年一把,最後這肉還又落一半在我儒門一脈的鍋裡,我們若是還不領情,甚至要臨淵學宮出面,就實在有些…”

那墨衣老人話說到這裡沒有再往下說,畢竟不是個好詞彙,當著祖師爺的面說出來就有些過於無禮了。

“得寸進尺?”靜靜聽他說完的老人見他話音停下,於是笑著給他補上沒說完的話:“還是……恬不知恥?”

墨衣老人趕忙躬身:“學生不敢。”

老人笑著擺了擺手示意他起身,而後掃視了一眼在場眾人,這裡面有些是從當年他還是個落魄讀書人的時候就跟著他遊歷天下的熟面孔,有些是近些年才進了大成殿陪祀的弟子或是再傳弟子,但無一不是讓儒家能位列天下諸子百家前三的頂樑柱,各個驚才絕豔,曠古絕今。

微微頓了頓,老人轉頭看著身後那成百上千文運盎然的石林碑刻,輕聲笑道:“天下最難的事,就是你怎麼選都對,但又好像怎麼選都錯。”

說著他轉身看著自己的學生們,繼續笑道:“你們能到今天,自然也都是歷經千辛萬苦過來的,書上的道理讀了千千萬,裡面還有不少就是你們自己親手寫上去的,我們這些人往書上寫道理的時候,都把好壞分的清清楚楚,怕的是後面讀書的人把好壞分的不太清楚。”

老人說到這裡頓了頓,嘆了口氣後才又道:“可是,書讀的多了,條條框框記得也多了,反倒容易在一些精細的事情上犯迷糊,好像覺得還是道理不夠多,又好像有些記住的道理還互相打架,還打成了一鍋漿糊!”

說著話,老人微微有些苦惱的臉上又現出些笑顏來,樂呵呵道:“既然道理打架,就不妨再往後看看,說不定就能打出個新道理來呢?”

先前說要嚴懲崔覺的那位青衣老人聞言正準備張口說點什麼,可老書生就像是提前知道一樣擺了擺手,笑呵呵道:“即便是選錯了也不妨事,這天下之大也不會在一時三刻就天翻地覆的,再說不是還有咱們嘛?各位覺得呢?”

一眾學生紛紛互相看了看,最後大家齊齊朝著那位居中央的老人躬身行禮:“學生等謹遵先生教誨!”

老人笑著抬了抬手讓大家起身,然後微微轉頭看著那名墨衣老人道:“亞聖,告訴崔覺,讓他放手去做就好,就說是我說的,這一局我儒家賭了。”

——

崑崙墟,牽著一頭青牛的老道人晃晃悠悠出現在太清宮前的神道上,散步一般往正殿那邊逛蕩。

老人仙風道骨,路過一些目瞪口呆的門下徒子徒孫的時候,還會笑眯眯打個招呼,然後繼續往前逛蕩,身後留了一路呆若木雞,連給祖師爺行禮都忘了的道門仙人。

太清宮正殿那邊,坐著幾位在道門中真正能跺跺腳就讓天下震顫的大神仙,此刻他們也在為了涼州一事吵吵鬧鬧。

這其中,道祖座下三大親傳到場兩位,分別是那位被無數山上仙人和山下江湖戲稱為“道法近於一”道祖二弟子李靈君,和那位同樣有個名號叫“小老大”的三弟子陸春秋!

除這二位以外,還有四位傳說是道祖訪人間時收來的記名弟子,那位龍虎山天師府的開山祖天師便是其一。

這幾位在道門後輩眼中德高望重的老祖宗們正在殿中吵吵嚷嚷,卻幾乎在同一時間感知到了自家師尊已經現身,不約而同豁然轉頭面帶喜色往殿外望去,看清師尊所在之後,一個個爭先恐後便往那老道人跟前跑。

此時的太清宮大殿前巨大的廣場上顯得有些混亂,無數在宮觀中負責各種雜事的道官,還有隻是普通修行的仙人道士們,一邊忙著給祖師爺行禮,一邊抬眼偷瞧著那幾位平日裡絕少現身,或是即便現身也四平八穩、不疾不徐的二代掌教祖師們從正殿飛奔出來,撒丫子往廣場這邊跑……這妥妥的算是人間奇景了,千百年都遇不上一回!

除此之外,廣場上原本還有些御氣或御劍低空飛掠的道門修士,本是匆匆忙忙趕著去忙自己手頭的活兒的,卻在道祖出現的瞬間被那驟然瀰漫的道韻吸引,可在他們紛紛轉頭往那漫溢的道韻來源處望去的一瞬間,又如出一轍如同下餃子一般,一個個倒栽蔥似的砸落在地上…

這其中有一半是見到祖師爺的禮數,另一半則是嚇的!

倒不是怕祖師爺責怪,畢竟雖然多數人沒見過自家祖師爺的真身,可基本都聽說過祖師爺他老人家是個和藹的長輩,每次現身就從不與晚輩計較這些虛禮。

他們真正怕的其實是那位號稱“小老大”的三掌教……

道祖座下親傳、記名總共七位弟子,三大親傳鎮守崑崙擔任掌教,四大記名則是在外開山立派傳道天下。

大掌教除了祖師爺現身的時候會露個面,其他時候不見蹤影;二掌教醉心道法,大多數時候都是在閉關;就只有三掌教時不時四處轉悠不說,還兼領著一個在那些江湖門派或是山巔宗門中才有的所謂刑堂掌律的職位……嗯,他自封的……

這要是讓三掌教瞧見自己等人敢在祖師爺頭頂飛來飛去,不得被當成個蒼蠅給拍死?沒瞧見幾位掌教祖師都是從正殿那邊跑過來的嗎?

正當幾位道門中位高絕巔的二代祖師爺們還在撒丫子狂奔而來的時候,那位一直沒有現身的道祖大弟子也在某一刻適時出現,只不過不是在大殿中,而是直接到了師尊身前不遠處,時機不早不晚,只比那六個師弟們早了半步。

這位面色柔和的道門大掌教現身之後也不管身後的師弟們,只是面帶微笑對著老人躬身作揖道:“弟子見過師尊!”

後面匆匆趕來的師弟們恰恰趕到,就只來得及倒上一口氣然後跟著大師兄一起向師尊行禮。

不過,那位諢號“小老大”的三掌教陸春秋,眼見大師兄如此不講武德,乾脆也不行禮了,反倒是撇撇嘴嘀咕道:“大師兄真不地道!”

說完也不管師兄們的反應,他一步溜到師尊身邊,趾高氣揚看著還在作揖的大師兄和後面的其他幾位師兄,鼻孔朝上趾高氣揚道:“免禮免禮!”

這位三掌教雖是師尊親傳,但入門比其他無論親傳還是記名的師兄們都要晚一些,所以“小老大”的諢號名副其實!

老人與大弟子對視一眼,都是笑了笑也不怪罪。

這位大掌教還真就聽了師弟的話免禮了,後面的師弟們也自然跟著直起身來。

二掌教起身後淡淡看了眼這位小師弟,還未來得及多說什麼,反倒是先接了師弟一記挑釁意味十足的眼神。

三掌教笑眯眯看著眾位師兄如此聽話,轉過頭瞥了眼廣場上還站著的一眾徒子徒孫,揮揮手道:“都滾蛋,該幹嘛幹嘛去!”

說完又轉頭看著自家師尊笑道:“師父,咱裡面說?”

須臾,老道人帶著一幫弟子到了大殿,但並未進入殿中,老人轉身站在殿前的高臺之上,舉目眺望殿前廣場和崑崙仙山外更遠處的雲捲雲舒久久未曾說話。

身後弟子恭謹而立,無人出聲。

老道人遠眺片刻,微微笑了笑這才轉過身看著弟子們,道:“事情我已知曉,想說的也不多就只一句,就是你們吵歸吵但事情還是要做的。”

說完他看了看弟子們的表情,接著又抬手以食指在身前不遠處輕輕畫了個“一”字,隨著他的動作,那處原本平靜的空間如同坍縮一般微微有些扭曲凝固,但僅過了一瞬之後又被他隨手抹平。

老人做完這些又看著弟子們道:“怎麼說?”

“弟子受教。”依舊是大掌教帶頭行禮,師弟們跟從。

老道人擺擺手,說了句:“那就先這樣。”

“弟子恭送師尊。”

弟子們禮還沒行完,老道人已然又牽著那頭青牛一起鴻飛冥冥再無動靜,彷彿從未來過。

——

靈山大雷音寺。

佛音陣陣,金光莘莘。

大雄寶殿上眯眼拈花微笑的老和尚看來是要比那老書生和老道人要負責的多一些的,在鹽官鎮化身為石匠的那位龍樹菩薩的傳信到了靈山的時候,佛祖正端坐蓮臺為座下三千弟子比丘沙彌們講經。

龍樹的訊息一到,無數佛眾一片譁然。

其實相比於儒家和道門,佛門與萬年前的魔族和鬼族之間,尤其是鬼族的淵緣要更深一些,所以但凡事涉魔鬼二族,無數一生苦修四大皆空的佛門中人往往都會有破戒之嫌。

這其中秘辛歷經千年萬載代代流轉,很多不屬佛門的江湖中人已經不知其中細節,只知道萬年之前兩家最不對付。

至於兩家如此深沉的恩怨究竟緣自何來,最早的真相也只在一些山門足夠高的高門大戶之中,那傳承久遠的故紙堆裡才有一星半點的記載。

傳說最早年間五族共存的時候,鬼族與佛門二者隔著一片汪洋大海當鄰居。

俗語說“遠親不如近鄰”,可這一對鄰居卻因為在某些事情上的看法不一而互不順眼太久,後來更是愈演愈烈直至上升到了道爭的地步!

在當時的天下撞上那一場五族大戰的天地大劫之前,這兩家之間不管旁人就死盯著對方你一拳我一腳打生打死了很多年,最後就直接演變成了世仇!再後來又因為身處大劫,兩家分屬不同陣營,就更是帶著盟友一起互相捅對方的命門,這仇自然也就結得更深了!

直到那場天地大劫結束,作為鬼族盟友的魔尊被末代人皇一劍斬殺,鬼族之王也重傷退卻,魔、鬼兩族隨之退出人間,加之人皇又改天換地將天下分成了新的九洲,而諸子百家包括三教在內,全都搬進了中土神洲,故而雙方之間的爭鬥才有了些許的平息。

但兩家之間累計近萬年的世仇,卻沒有因為大戰落幕就消弭下去,兩家的後輩弟子可能有些也不知道此仇緣起何處,但每一個入得門來的啟蒙弟子都會被師父耳提面命大仇不可或忘,還要記得以後也要再告訴給弟子的弟子,要千秋萬代一路傳下去!

如此種種之下,龍樹菩薩的訊息一到,不少修為不夠的佛門低階弟子直接就坐不住了!即便是那些修行有成得證菩提的一眾佛陀菩薩,也是面色變了變,不過到底是定力圓滿沒有當場發怒,尚能安坐。

但幾乎也是在這一瞬間,所有佛門弟子的目光全部聚集到了一處,無一例外,因為那裡端坐的正是佛門領袖,萬佛之祖!

被數千目光直勾勾看過來,常人必然是受不住的,但那在蓮臺上的老和尚寶相卻並無任何變化,只不過,對於周天之內的五仙五類而言,不同性命各自眼中的佛相好像都不太一樣。

“阿彌陀佛。”

老和尚佛唱一聲,廣視靈山佛眾,隨後緩緩開口說了一段廣為人間流傳的佛經“六如偈”。

“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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