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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光芒後的黑暗。像被由光與聲構成的重錘命中,巨量的密集感官體驗吞噬了最後的神智。

在失去意識的最後一刻,很難判斷到底是對不可預知命運的恐懼,還是對擺脫無法接受畫面的慶幸。

當然,這不以主觀意志為轉移,本人的意願沒有改變他的視野被黑暗吞沒,嗡聲作響的耳鳴取代了浪濤般層疊累加的噪音,以放棄對生命的掌控權為代價,暫時地解脫了。

沉淪於這似乎要維持到審判日的黑暗,第一次真實地想到了死亡,想到了半生無盡的勞累麻木生活中,晚上回到棚屋無力思考的東西——意義。

從未見聞過的存在,顛覆了這個奔波在鹽潮區和港口間的靈魂所知的世界觀,信教父母的耳濡目染,死去時神父所期許的另一世界,少有的幾次踏入教堂跪伏於高聳穹頂下。

高遠的光芒從用寶石色澤的彩色玻璃拼貼窗撒下,沒法不相信是從天界聆聽的故事,才能用如此華美的材料傳達。

那些人物腦後,由明黃色玻璃拼成的光圈,凸顯出高出凡人一等的身份,腳踏背生蝙蝠雙翼、犄角盤曲的灰黑石雕。魔鬼嘴裡多生獠牙,吐出滑稽的舌頭,更小的侏儒樣同類蹲伏在外面的簷角上,承擔排水之用。

面容俊美、聲若稚童純潔清脆的唱詩班,站在彩窗媲美星辰的投影中,千百燭光照亮齊聲清唱,讚美無上主宰庇護世人、驅逐邪惡的榮光。

之後又回到鹽潮區的棚屋裡,繼續著重複而不加思考的生活,相信某個存在於比教堂尖頂更高處的存在,一視同仁地庇護、評判著所有人,從未感到不妥。

而那些燭火、色彩斑斕的光芒,都不能比擬它的模樣。它超越了短暫匱乏人生中一切體驗,包括玻璃拼貼成的聖典故事圖,在白光前都不值一提。

它從窗前升起,像一輪活生生的月亮被拉到眼前,明亮、活動的光線裡,是它不可理解的軀體,非是他所見過的任何凡間生物模樣。

無數的聲音隨著它的到來響起,把整個教堂塞滿聖歌團,加起來也不足那種似吼叫又似吶喊的聲音十分之一的震撼。不是音節韻律排布而成,卻覺得裡面含有超越言語的含義。

若不是親身經歷,無人能想象到它的存在,當然也包括那些端著聖典的神父,用反覆拗口的聖言,描述著“平凡”的東西。

脫離桎梏教條,比頭頂光圈的人形、背生雙翼的惡魔看起來更不屬凡世的東西來到此處,顯露非人性的超凡惡意。

它的存在戳破了由宗教、重複構成的生活,使其黯然失色,意識到都不過是人編織的內容。從頭頂的天堂到腳下的地獄,還有人形的神像,一起轟然坍塌。

庇護世間、維持精神生活的基礎一朝喪盡,取而代之的是無從理解的惡意存在。

世界觀碎裂的震悚,感官的衝擊,擊潰的意識在黑暗中虛無遊蕩。他漂浮著,直到重新感覺到了自己身體的存在,回到人間。

彷彿過去了很久,庫普有些生澀地把眼皮撐開一條縫,光從一側照來,刺得眼睛生疼流出淚水。

這讓人想起教堂高窗落下的光束,繼而將淚水的模糊幻視為光源在扭動、流淌,跟那個東西聯絡起來。

他下意識地抬手遮擋,試圖活動身體倒退,但全身上下都被束縛,只有手指能動彈。本能的恐懼讓他驚叫出聲,奮力掙扎,發出木板搖晃碰撞的隆隆聲。

“哦哦哦,放輕鬆,這只是一點安全措施。”一個年輕的聲音響起,相較於克拉夫特的沉穩感,更多的是活躍、輕快,“你醒了?”

“克拉夫特說你醒來時可能會亂動,擔心摔傷,所以專門做的固定。別擔心,他讓我轉告說一切都過去了,你很安全。”

注意到庫普偏過頭去,那個人明白了問題所在,快步走開,一陣木軸轉動聲後,直照門面的強光頓時消減。庫普後知後覺地發現那不過是窗外的陽光,明朗而不熱烈。

“沒事了……?”嘴唇乾涸,輕得像說給自己聽的低微疑問,在有粗糲摩擦感的幹皮後嘟噥。

輕快聲音的主人走到床頭,和克拉夫特一樣的黑色衣袖捲起,手背貼在他的額頭上,“沒有發熱,情況不錯。請稍等一會,我去通知他。”

急促的腳步聲遠去,在門口忽地停下。

“不用了,我聽到了。”沉穩、帶點疲憊的回應從門外傳來,還有皮靴踏在樓梯上的悶響。

庫普眨了眨眼,把淚液從眼眶裡擠出去,看到金髮黑袍的身影彎腰避過鐵鏈,端著杯子走來,臉上帶著倦意明顯但不似作偽的笑容。

他解開在床上纏了幾圈的繩子,把庫普上半身扶起,杯口遞到他嘴邊,“喝口水吧,你昨天晚上消耗了幾杯啤酒,宿醉一晚肯定渴了。”

“無需擔心,事情已經解決,再觀察一段時間你就能平安回家。”杯子貼心地傾斜了一個恰到好處的角度,讓水能以合適速度流進他嘴裡,溼潤口唇咽喉,又不至於被嗆到。

清涼的液體讓庫普的精神振奮了些許,滋潤聲帶,重獲發聲能力。他看向那隻黑色袖口的手,平舉著水杯伸出,穩定有力。

“那個不是邪靈對嗎?”庫普輕聲問道。

那當然不可能是邪靈。克拉夫特轉過頭,把空杯子交給盧修斯,“謝謝你幫我照看病人,盧修斯。但下次務必記得別在精神虛弱的人面前過於吵鬧行嗎?”

“現在給我和病人一點單獨交流的空間。”

“好的。”盧修斯領命離開,捧著杯子下樓去了。很快樓道里傳來杯子落地和凌亂的腳步聲,以及某人的痛呼。

克拉夫特側耳傾聽了一會,等正常腳步響起,將心思轉回眼前。

“什麼東西?”他問道,語調平和,完全不同於經歷了一夜驚魂的樣子,清淡得像在優雅問候午安。

“就是那個……”庫普想去表達自己看到的東西,還有對救命之恩的謝意,卻發現怎麼也說不出那個場景。

白光瀰漫的記憶就像蒙上了一塊布料,大致輪廓尚清,其餘的細節在話到嘴邊時卡住,無論如何也沒法想起具體的內容。

那白光中有蠕動的東西,記不得是什麼東西;繁複層疊的聲音,講不清到底有何種性質。連比喻都尋不著世上哪個確切得當的物件。

“……就是白光,聲音,很多的聲音。”越是回憶,越是有慌張的情緒冒出,如同挖開海灘上的沙土,下面滲出的不是海水而是異色的液體。

“啪。”那隻黑色袖口的手拍在他的肩上,打斷了語焉不詳的敘述,“不要說了,也不要多想,什麼都過去了。”

“抓緊時間休息,晚上去吃頓豐盛晚餐,會有正經的烤肉、濃湯,啤酒也可以喝幾杯,不過我可真不建議多喝這玩意。伱的肚子並不適合被撐得過飽,以後要注意。”

克拉夫特按住庫普的肩膀,來回搖了搖,晃散了他的思路。這件事已經差不多結束,最好庫普在二次宿醉後用濃湯烤肉把它擠到記憶邊角去,順啤酒泡沫沖走,終其一生遠離討厭的深層聯絡。

繞到桌後,把散落的格點圖收疊整齊,在桌面頓平,插到抽空寫的大病歷後。昨夜的資料會是很珍貴的內容,值得進一步分析。

他會先小心收好研究,整理規律和此次診療心得,最終形成一份個案報告式的文稿。

不管是否有條件復刻,這份文字記錄都會被留存下去,並在確保安全的前提下用鹽潮區事件匯總一起交給能存續它們的人,給往後同類病例的應對提供經驗和憑據。

但要找誰呢?這目前還得畫個問號。客觀來講,克拉夫特都不覺得自己足夠靠譜,也不太擅長看人,有所差錯就會造就第二個卡爾曼。

“唉,解決你這病還真的挺不容易的。”克拉夫特把紙塞進箱子裡,扣上金屬扣,一邊跟庫普閒聊道,“有啥想吃的嗎?我跟酒吧老闆很熟,幫你提前留一份不成問題。”

“嗯哼?”他拎起箱子,哼出兩個輕鬆音節提示庫普談談對晚餐的建議,準備出門去看看盧修斯有沒有摔到腦袋。

這一大段充滿吸引力的話沒獲得預想的效果,庫普對菜系興致索然,還沉浸在不太有條理的想法裡。克拉夫特停住腳步,等他做出回應。

庫普在長久的思索後,沒給出菜名,反而蹦出了另一個問題:“克拉夫特先生,你信教麼?”

“如果這是在教堂門口的話,我要回答你,是的。”一個有假設前提的肯定式否定,比較含蓄地表示了克拉夫特的個人觀點。他知道庫普是教會信徒,這種說法算是對病號的照顧。

這句話給了庫普繼續說下去的勇氣,“我看到那個東西,真的看到了,我沒法裝作什麼都沒發生。”

“那絕對不是神父說的魔鬼惡魔、邪靈之類的,它比那些更……不像人間的東西。”

“哦?”克拉夫特好奇地發出一個疑問詞。既不是地獄的魔鬼惡魔,又不是人間遊蕩的邪靈,那擁有超自然力量的東西只有一個了咯?

“不,當然也不是那個。”庫普甚至沒察覺自己用了多麼不敬的一個詞指代至高無上的萬物創造者,他昨天晚上還抱著那傢伙的聖徽章,“而它更……”

他說不下去了,看向克拉夫特,不知道在尋求什麼,意見或支援?

“所以,神父說的都是錯的,這個世界另有其樣貌?”克拉夫特託著下巴作思考狀,給他的話做了個簡單總結,“如果你半個月後還願意那麼想,就來學院找我吧。”

金髮黑袍的年輕醫生說完,看庫普還愣在輕易出口的離經叛道話語裡,提著箱子離開。在門口,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回過身來。

“對了,別忘了今天晚上的大餐,慶祝你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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