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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燈初上,明月當窗。

渾厚的靈力劃破長空,化作一道玉色長劍攜著不可抵擋之勢襲向了高臺下的黑衣男修,連虛空都在那銳利的靈力下裂出無數蛛網般的紋路,洩出了絲絲縷縷的鴻蒙之氣。

漆黑的斗篷下只露出幾雙渾濁的赤色眸子,他們直勾勾地看向戚無宴,眸底是如野獸般的兇戾,濃郁的血腥氣跳躍在他們的眉眼之間。

聞鈺仙君冷睨著高臺之下的男修,漆黑的眸底沁潤著不加掩飾的殺意,修長的指尖凌空地點著劍鞘,原本嗡鳴不斷的長劍緩緩停歇。

卻見那黑衣男修卻只神色冷淡地立於原地,琥珀色的眸中沒有半點波瀾。

玉色長劍迅速逼近,掀起了陣陣強勁罡風,他腰間的墜子猶如暴雨中的草葉瘋狂搖曳著,然而那長劍卻在距離他一步之遙堪堪停下,只聽凌空一聲脆響,長劍卻似是撞到了什麼發出了刺耳的嗡鳴,玉色的劍身爬上了一道裂痕。

而後在眾人詫異的目光下,寸寸碎裂。

那幾人似是如遭重擊,他們悶哼了聲,聞蕭眯了眯眼睛,目光不著痕跡地落在那群黑衣人身側,只見暗色的鮮血淅瀝瀝地自他們黑袍下滴落。

那些舞女早已嚇得癱倒在地,他們驚恐地看著那轟然碎裂的血肉,看著濺在裙襬上的鮮血,恨不得直接暈過去,他們這輩子何曾見過這般恐怖的畫面。

戚無宴掀起眼皮,神色冷淡地看向面前之人,暗色的靈力自他腳下猶如墨紋般漾起層層漣漪,黑色的炎火跳躍於他修長的指尖,冷色的火光明明滅滅地跳躍在他深邃的眉眼之間,無端地令人有些膽寒。

那幾位邪靈此刻皆已不受控制地繃直了脊背,他們戒備地看著面前陡然現身的黑衣男修,心中百感交集,他們已千年沒有見過戚無宴,本已忘記了他曾經帶來的恐懼,然而隨著那濃郁的血腥味強勢地侵入他們的鼻翼,他們終於意識到。

時隔多年,那個人又回來了。

他們看著三首將幾人離去的方向,忍不住生出了一絲退意,反正他們都已經逃出那個鬼地方了,又何必再搭理這聞蕭惹他怨恨,給自己惹一身麻煩,畢竟那老頭的下場還歷歷在目……

眼見那群性子莫測的邪靈都忍不住生出了絲退卻,落在袖中的手微微收緊,聞蕭的心內波濤洶湧,面上卻依舊沒什麼異色,他看著位於高臺之上居高臨下地看著戚無宴,神色諱莫如深。

任他如何,他都有些難以想象,那傳說中的外域神君竟就一直潛伏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甘願蟄伏在一個女修身邊,隱姓埋名過那種普通的日子。

若他擁有那般恐怖的力量,他定會斬殺鳳凰一族那群老不死的,殺死攔住他的每一個人,將這修仙界攪得一團亂而後站在修仙界的頂峰,追求更玄妙的,只屬於他的道。

況且,他有這好奇,戚無宴究竟是怎麼找到他們所在的位置的,他這個藏身之地極為隱匿。

聞蕭的目光略過那些邪靈,隨即看向了一身黑衣,靈力內斂的戚無宴,他的目光在他額間暗色的金印之上停留了片刻,忽的露出了個怪異的,浮於表面的笑容,“我若是你,我便不會阻止這一切。”

他推開擋在他面前的男修,將自己全然暴露在戚無宴的視線之中,指尖無章地摩挲著手中的白玉扳指,“你現在與我爭鬥,只會全了某些人的心意,待我們兩敗俱傷之時,他們只會趁機殺了你。”

“神君,你應當比我更清楚。”

“那群老不死的最是道貌岸然,他們不管你現在如何,也不管你曾經做過什麼,只要你體內流著異族的血,他們定不會放過你,我們才是同類。”

戚無宴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音色冷淡,“廢話少說。”

聞蕭見他油鹽不進的模樣,有些嘲諷地勾了勾嘴角,“我並不是怕你,只是我並不想與你鬥。”他緩步走下了高臺,猩紅的靈力層層疊疊地滌盪著,宛若流動的血池,溢滿了不詳的晦氣。

周圍華麗的宮殿隨之坍塌,飛沙走礫,瓦石紛紛墜落,須臾之間,便已化作滿地的狼藉,周圍的靈獸似是察覺到了什麼,有些驚恐地看向此處。

“我有些好奇,我們無仇無怨,你為何要與我們結仇?”

“為了顧南挽那個小丫頭?神君,你現在為了那個小丫頭和我們動手,等那群老不死的知道你的身份,他們定會不惜一切殺了你!”

“與我們動手,你的肉身恐怕也支撐不了多久了吧。”他的聲音中暗含威脅。

聽到他的話,原本神色冰冷的聞鈺仙君不著痕跡地移開了目光,漆黑的眸子掃過他的背影,眼底閃過一絲狠意。

戚無宴面無表情地看向聞蕭,他的目光緩緩地略過人群,而後在聞鈺的手腕上停留了片刻,只見他亦是直勾勾地看向他,眸中暗含殺意。

他亦有此意,早在知曉這人對顧南挽存著不該有的心思時,他便對他起了殺心。

戚無宴落在身側的指尖動了動,只見點點炎火跳躍在他的周身,周遭的靈力似是被什麼吸引著,以一種玄妙的紋路緩緩地匯聚於此處,天色漸黯,大滴大滴的水珠急切地墜落。

額心的金印於暗處明明滅滅,隨著他的走動,幾道詭異的靈紋緩緩地自他的頰邊蔓延,代表著上古聖物的靈紋,厚重卻又神秘,他的氣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層層攀升,周圍的虛空蕩開無數漣漪。

聞蕭察覺到周遭的異樣,忍不住退後了半步,片刻後,他微微眯起眼睛,低聲道,“既然你非要如此,那老夫今日便只能得罪了!”

他算是看明白了,這戚無宴今日是來者不善!

話落,他的雙手結印,只見一道赤色的巨鳥喜迎瞬間自他的身後奔騰而出,那巨鳥額生九首,赤羽黑眸,一身赤色的羽毛似是熊熊燃燒的烈焰,他驀地長鳴一聲,無數的烈焰伴隨著渾厚的靈力倏然墜落,周遭的宮殿瞬間隨之坍塌,化作滿地狼藉。

赤色的巨鳥攜著熾熱的火光迅速逼近,於他的瞳孔中落下明亮的光影,戚無宴面無表情地走向前去,只一步,無數的草木枯萎,濃郁的霧氣瞬間將這偌大的宮殿納入其中。

他額心的金印於那火光下明明滅滅地閃爍著,光影略過。

那赤色的巨鳥身形一僵,只聽一聲巨響,刺目的靈光瞬間爆發,磅礴的靈力轟然炸裂,周圍的山脈霎時間便已被夷為平地,赤色巨鳥後退半步便已化作片羽浮光,那些修士皆是被掀得飛了出去,濃郁的霧氣蔓延至整片山脈。

整片山脈都似是被無形的大手拖拽至了另一個世界,除了靈力帶起的刺耳罡風,周圍再無其他,詭異的死寂無端地令人心慌。

聞蕭狼狽地後退了數百步,直到撞到了堅硬的石階方才堪堪停下,玉石階轟然碎裂,他的面如金紙,有些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只見高大的黑衣男修步履從容地自那濃郁的黑霧中緩步而行,那些黑霧方觸碰到他的身形,便逃也似的向四處散去。

戚無宴居高臨下地看著聞蕭,額心的紋印卻已化作濃郁的墨色,裸露在外的肌膚爬上了細碎的裂紋,令人膽顫的氣息悄無聲息地蔓延至了整片虛空。

附近的修士有些詫異地抬起頭,不過眨眼之間,只見方才還晴空萬里的虛空此刻已然是烏雲密佈,狂風大作,天際似是暈染了濃郁墨色,搖搖欲墜。

只聽一聲沉悶巨響,高聳入雲的山脈轟然坍塌,無數的巨石隨之墜落。

窗外似是斷了線的雨簾,大雨傾盆而下。

更令他們吃驚的是那令人頭皮發麻的恐怖威壓,附近的靈獸有些驚恐地縮在洞中,神色惶然,眸中流出了人性化的恐懼。附近的宗門連忙向著那靈力劇烈震顫趕來,再任他們這般打下去,整座城池與山脈都要在那恐怖的靈力下灰飛煙滅!

就連遠在隱族的眾人都察覺到了山下城鎮的震顫,天地似是都要為之傾倒,地動山搖,眼見大祭司與幾位長老他們匆匆地便要趕往山下的城鎮,顧南挽連忙高聲喚道,“爺爺!外婆!”

看著神色匆匆的顧南挽,三長老與大祭司連忙上前兩步,“晚上不好好休息,你怎麼來了?”

顧南挽看了眼三長老,小聲道,“我有點不放心你們。”

三長老聞言無奈地嘆了口氣,心底是又心酸又無奈,“咱們這群人能有什麼事,你先回去好好休息,山下出了點事需要我們去處理,爺爺明日再去看你!”

大長老亦是難得有些嚴肅,“你今晚先回去,金鳳那小子呢,我們不是讓他保護好你嗎?”

金鳳聞言抱著胳膊,有些無奈地從山林中走了出來,他探著身子看了顧南挽一眼,“我攔不住她啊,你們也曉得的,我拿她最沒辦法的。”

顧南挽又立刻道,“我想和你們一起去。”

幾位長老見著她固執的模樣,他們遲疑了片刻,半晌,終是妥協地嘆了口氣,“算了,你跟著吧,待會小心一點。”

顧南挽抿了抿唇,連忙隨著他們飛向了山下的城鎮,只見空中一片黯淡,月色盡數被濃郁暗色籠罩,往日裡活躍的靈獸此刻卻是蔫蔫地拜服在地。

她閉上眼睛感受著周圍的氣息,而後忍不住蹙了蹙眉頭,心底隱隱生出了絲不好的預感。

黑色的炎火熱烈地灼燒著周圍的一切,連同靈力都要隨之燃燒殆盡一般。

隨著一道沉悶巨響,聞蕭直後退了數百步方才堪堪停下,他的手臂寸寸斷裂,鮮血已浸溼了他的黑袍,順著他的指尖淅淅瀝瀝地落了滿地。

聞蕭有些肝膽欲裂地看向踏風而來的黑衣男修,先前見到聞鈺敗在他手中之時,他只覺是聞鈺修為不精,然而真交手,方能知曉他究竟有多麼令人膽寒,這根本就是不該屬於這個世界的力量……

黑色的炎火迅速地灼燒著他的靈力,他的識海似是被烈焰焚燒一般痛苦難耐,然而更令他心驚的是,面前黑衣男修的氣息仍不斷地攀升著。

聞蕭哇的一聲又吐出一大口血來。

他狠狠地擦去嘴角的血跡,卻見聞鈺只神色淡淡地立於一旁,冷眼看著他的狼狽與挫敗,似是巴不得他早點死。

聞蕭冷笑了一聲,厲聲呵斥道,“聞鈺,殺了他!”

卻見聞鈺依舊只面無表情地立於原地,神色空洞,狂風捲起了他寬大的長袍。

聞蕭咬了咬牙,眼見戚無宴已再度逼近,他忙轉身便要直接離開此處。

卻見一個白髮老者坐著只巨象率先趕往此處,看著滿地的狼藉,他連忙招了招手高聲道,“各位手下留情,這裡不能再打了!”

話落,他忙扯著巨象向後退去,卻見方才他呆的那片山頭已被夷為了平地,他連忙又向後躲去,卻仍不忘大喊道,“各位手下留情有話好說,有話好說啊!”

卻見戚無宴已雙手結印,一道玄妙的靈陣瞬間拔地而起,黑炎於他的周身跳躍著,整片天空皆被那詭異的黑炎遮蔽,烏壓壓的一片,連那森然月光都隨之退避了三舍,老者有些驚恐地看著這天地異象。

聞蕭亦是有些驚恐地抬起頭,他的眸底爬上了一絲驚懼,連忙看向身旁,卻見那群邪靈早就不知跑去了哪裡,他忙對著那些身著斗篷的修士厲聲道,“攔住他!”

那群修士本是極不情願,他們知曉自己此刻上前無異於飛蛾撲火自找死路,然而在對上他那雙暗綠色的眸子時,他們猩紅的眸中瞬間失去了神采,然而下一瞬,幾人幾乎像是瘋了一般,無畏無懼地衝向了戚無宴。

只見戚無宴額心的紋印閃爍,殷紅的鮮血爭先恐後地自他的七竅滴落,顯然這具肉身已經吃不消他那磅礴浩瀚的靈力。

聞蕭露出了個猙獰的笑容,他歇斯底里道,“再這樣下去,你也別想好過!”

戚無宴微微垂眸,看向他落在袖中的指尖,只見其上的面板爬上了細細的裂紋,然而那細紋之下卻並非血肉,反而是詭異神秘的灰暗之色,他可以察覺到自己周身的異樣,嗜血殺意瘋狂地叫囂肆虐,迅速地充斥著他的耳際。

他知曉此刻自己該停手,這具肉身已然快壓制不住他體內的靈力與邪性,然而想到先前聽到的那些話,想到還在隱族的顧南挽與小肥啾,他面無表情地垂下了眼睫,琥珀色的眸子中一片晦暗。

這群人,必須死。

額心的紋印瘋狂地閃爍著,詭異的妖紋迅速蔓延至他的頰邊,濃郁的暗色侵染了他眸中最後一絲神采。

一道足以遮天蔽地的兇獸虛影緩緩地蟄伏於天際,他雙眸緊閉,額心生著暗色的紋印,隨著他的呼吸明明滅滅,恐怖的威壓瞬間蔓延至這壹方天地。

第89章戚無宴

狂風驟起,飛沙走礫。

整片天空皆被那詭異的黑霧遮蔽,烏壓壓的一片,連那月光與星辰都隨之退避了三舍,附近的修士有些驚恐地看著這天地異象。

暗色的雷雲密佈,雷光乍現,些許刺目金芒穿透巨獸虛影來勢洶洶地落在山澗,遍地的生靈忍不住匍匐哀鳴,就連那些藏匿於暗處的邪靈亦是抬起頭,怔怔地看向那蟄伏千年的上古兇獸。

山下的往生石似是承受不住那恐怖的靈力,止不住地劇烈顫抖著,而後猛地碎裂坍塌。

那些邪靈目光一滯,他們深色複雜地看向那蟄伏於暗處的兇獸,眸中有驚恐,也有詫異,往日他們看到的戚無宴還只有尋常小院一般大小,然而今日的他卻似是連綿不斷的巍峨山脈,一眼幾乎看不到邊際,這些年他成長的速度遠比他們想象的更快。

聞蕭猛地瞪大眼睛看向空中的異樣,渾濁的眸底爬上了一絲恨意,察覺到面前迅速攀升的威壓,他厲聲呵斥道,“上!”

那些死侍聞言瞬間祭出幾道破舊古樸的羅盤,他們撕破掌心血肉,任由滾燙的血潺潺流入羅盤之中,原本蒙著鐵鏽的羅盤驟然靈光大作,褪去了其上的斑駁鏽跡,只見幾道流光猛地攜著凌厲攻勢襲向了那巨獸虛影。

“永珍伏魔陣!”

那巨獸眉眼緊閉,只靜靜停留在半空之中,任由那磅礴的靈力轟然落在他的身側,他的身體似是團朦朧霧氣,飄渺虛無,似是隨時都會消散於狂風暴雨之中。

戚無宴無表情地立於半空之中,額前的銀髮隨風飄零,隱隱遮住了他深邃的模樣,狂風捲起了他深色的長袍,獵獵作響,目之所及,只見他裸露的肌膚盡是爬上了細碎的裂紋,詭異的妖紋明明滅滅。

洶湧的靈力化作數道利劍攜著毀天滅地之勢迅速逼近,他卻像是察覺不到般,狂風捲起了他銀色的長髮,就在那長劍即將徑直穿透他的額心之時。

眾人猛地瞪大了眼睛。

聞蕭有些驚訝地看向那沉默蟄伏於夜空的巨獸,下一霎,他的面色微變,卻見戚無宴的身形一顫,那磅礴靈力只虛虛地穿透了暗灰色的霧氣,兇獸一隅漾起淺淺漣漪,灰色的霧氣似是煙雨隨風散去。

然片刻之後,便又再度恢復了原樣。

只餘罡風陣陣,掀起了他垂落額前的銀髮,露出了男修深邃的眉眼,只見他琥珀色的眸底泛著絲猩紅之色,他的情緒向來內斂漠然,此刻眸中卻是不加掩飾的暴戾肆虐。

對上他的視線,聞蕭忍不住皺了皺眉頭,他的嘴角下壓,周身的氣息隨之沉寂,只見戚無宴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們,似是看著滿地的螻蟻。

高高在上得令人討厭。

他最厭惡的,便是這種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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