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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澈撫了一下她的鬢角,耐心解釋:“一則,你還沒斷了同我的聯絡,可以誤導我,也便是說,你對他還有用。”

“二則,”他似乎輕笑了一聲,但她沒聽真切,因為後面那句話將她釘在了原地:“除夕宮宴,聖人眼皮子底下,他在子時之前,為你提前離席。”

“去歲他與聖人不合,被聖人下旨禁足東宮數月,宮宴之時才解了禁足,都不曾告稱身體不適提前走一刻。”

銜池聽著他的話,心裡卻只剩下一個念頭——寧珣為她提前回來了?

為什麼?

她倏地想起送他走的那時候,他說以後再陪她守歲,她因為想起從前而遲鈍了片刻。

怕是被他察覺到了。

她說會等他回來的。

可是她沒有。

銜池掩在袖子裡的手攥緊,又慢慢鬆開。

沈澈望向她眼底,說完最後一句:“人心,賭的就是這毫釐之間。”

銜池笑起來,明知故問:“阿澈,你用我賭?他若真是身體不適而回了東宮,不是為我,怎麼辦?”

他眼中一派平靜:“我不會輸。”

銜池存了試探的心思,聞言朝他逼近了半步,伸手自肩而下撫過他大氅上油亮的毛皮,眼睛卻只盯著他雙眼:“那阿澈有沒有想過,我若真的倒戈,選了……”

他扣住了她的手,神色依舊平靜,叫她的名字時話音卻重了兩分:“銜池,你沒有別的選擇。”

他語調依舊溫柔,仿若情人耳語:“看起來有,只是你被迷了眼。那些所謂選擇,我會一個一個幫你拔掉。到那時你就會發現,你只有一條路可以走。”

被他握住的手腕發冷,細微地寒顫。

令她驚懼的不僅僅只是他的話,還有她回想起前世,發覺同他所說竟相差無幾。

銜池閉了閉眼,調整呼吸,慢慢吐出一口氣。

沒什麼,她安慰自己。

她重新活這一次,不是為了回到他手裡,做他的懸絲傀儡。

——既是賭局,沒有人會一直贏下去。

沈澈及時鬆開她的手,以免在她手腕上留下痕跡。

指間還殘留著她的溫度,他慢慢捻了捻,像在回味——亦或是剋制。

“時辰差不多了。太子在找你,”他笑了一聲,“怕是已經急瘋了。”

畢竟是除夕夜,又剛從宮宴離席,東宮那邊最開始還是不動聲色地在找她,隨著時間過去,倒真急了,動靜不小。

作者有話說:

沈澈:賭,我就沒輸過。

寧珣:巧了。

銜池:也許,我是說有沒有一種可能,我坐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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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因為孤對你,早就傾心。◎

銜池看著沈澈,突然明白過來——他是故意的。

子時之前他出去那一趟,想必就已經知道寧珣回了東宮。

他還是留了她這麼久,就是要試試寧珣的反應。

倘若寧珣急了,就說明他方才說的那些可行。

人一旦失了冷靜,就會偏聽偏信。

也是順帶著試她在寧珣那兒的位置——寧珣越在乎,他的勝算就越大。

他身邊的長隨進來,也沒避著銜池,直接對沈澈道:“稟世子,宋夫人已經送回池家,回去沒多久就歇下了。”

沈澈抬手,那人退下去。

他又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似的:“郎中說,宋夫人的病情平穩多了,這幾日便可以換溫和些的藥。”

比起前世,孃的身子確實好了太多。銜池鬆下一口氣,還沒來得及說什麼,便聽他繼續道:“這些日子我會常去看看,你可以放心。”

她倏地抬眼,卻被他抬手輕輕擋在了眼前。

“別用這種眼神看我。”沈澈嘆息了一聲,“你若能管住自己的心思,我也不會這麼逼你。”

她的睫毛掃過他掌心,如幼時扣在掌中的蝴蝶,翅膀撲朔。

半晌,銜池握住他手腕,將他的手拉下來:“我要奪月坊。”

他似乎有些意外,端詳著她:“想做什麼?”

她鬆手,語氣輕快:“想要個保障罷了。我對太子坦白後,不知境況會如何,若真要用人,再來找阿澈,我怕來不及。”

“三日後,會有人給你一塊令牌。你若是對那兒不熟,要做什麼就直接找梅娘。”

他頓了頓,語調溫和,似是好意提醒她:“不過,奪月坊向來只認人。”

意思是她憑令牌能借用奪月坊的人,但她的一舉一動他都會知曉。

銜池毫不在意地點頭,“還有,我既是對他投誠,總該有些誠意。”

他沉吟片刻,“好。明日會有人給你送過去。”

“什麼東西?”

“如今御前伺候的公公,叫小福子。雖是李德賢教出來的,但手腳不太乾淨,你把那些拿給太子,他自然有辦法叫李德賢重回御前伺候。誠意足夠了。”

銜池眨了眨眼,“現在不能給我麼?”

他平靜望過來,“你告訴他,明日。”

銜池明白過來他的意思,慢慢笑起來。

果然,他也不敢說拿得準寧珣的心思。

今夜倘若寧珣真要做什麼,他來不及反應,所以給她留一個“明日”。

她是不是還要謝謝他,到底還是給她多留了一線活下去的可能?

“好。”

銜池應下這一聲,便再無話。

先前領她來的大娘從廂房走出來,送她出去。

銜池邁過門檻那一剎,聽見他在後面道了一聲:“新歲安樂。”

她沒回頭。

這兒離東宮不遠,回去的路上銜池一直想著說辭——怕就怕寧珣一句都聽不進去。

她憑空消失這麼久,身邊沒帶人不說,連一聲招呼都沒打,他怕是正壓著火。

萬一不願意見她怎麼辦?

沈澈讓她坦白,就不會再遮掩行蹤。如果今夜她沒機會說,寧珣自己也會查出來——她主動說和被他查出來,那便是兩碼事了。

銜池忐忑了半天,直到遠遠望見東宮的宮門。

不知為何,那一瞬竟有些心安。

不過守門的換了一張生面孔。

她邊翻找自己那塊腰牌邊朝宮門走去,突然聽見一陣嘈雜,抬頭正見硃紅宮門朝兩側開啟——

那道熟悉身影疾步朝她走來,走得很快,看他身上騎裝像是剛下馬,一時只聞披風在風中獵獵。

所以她完全沒來得及反應便被來人一把擁住。

銜池懵了片刻,輕推了他一下:“殿下?”

她伸出的手被抓住,五指深深插入她指縫間,向後環扣在她身後。

沒有質問,也沒有誘她自投的羅網。

只是一個緊到快要窒息的擁抱。

他身上騎裝太涼,銜池厚重大氅下好容易護住的那點暖意頃刻間便散了個乾淨。

發覺她本還溫熱的手迅速冷下去,寧珣鬆開她,將她的手牽到身前,低頭慢慢搓著,“今夜冷,凍著了沒有?”

銜池望著他低垂的眉目,“殿下喝酒了?”

他“嗯”了一聲,向她解釋:“這種場合,推辭不掉。”

手心慢慢起了熱意,銜池看著他,一時不知該怎麼開口,索性隨他安靜下去。

懷和候在一旁,看得心驚膽戰。

這局面怎麼和他想象的……不太一樣?

但總站在宮門前也不像話,這詭譎的平和總要有人打破。懷和上前半步:“殿下,還是先回去吧?”

銜池聞聲緊緊握住他的手。

怕被丟在宮外似的。

寧珣抬眼,視線從兩人交握的手往上移,最終望進她惶惶不安的眼中。

也不知是誰丟的誰。

直到被領進自己那間偏殿,銜池還是懵著的。

殿裡被打掃過一遍,蟬衣早不見了,估摸著是被送了下去——那她中了蒙汗藥的事兒,寧珣想必也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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