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世紀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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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南加州大學周邊的社群是匪幫說唱歌手MV裡的街頭，BCD豆腐屋所在的韓國城是亞裔移民在天使之城最熟悉的第二故鄉，那麼世紀城，就是全世界對洛杉磯浪漫幻想的具象化體現。
東面毗鄰世界聞名的奢侈品集散地，貝弗利山的羅迪歐大道，西側與西木區的UCLA校園和日裔移民區小大阪接壤。南邊是洛杉磯最大的市政體育公園，高階網球俱樂部和私人高爾夫球場星落棋佈點綴其中。往北更不用說，越過佔地295英畝的洛杉磯鄉村俱樂部，就是被稱為鉑金三角的山頂豪宅區。
比起被流浪漢包圍，滿地都是垃圾、尿液和廢棄針管的市中心，生機盎然的世紀城顯然才是更適合頂尖業態的中央商務區。特別是在1992年的羅德尼-金暴亂後，世紀城的發展更顯迅猛。
時至今日，二十世紀福克斯的製作園區、西海岸首屈一指的開放式商場西園購物中心，以及自世紀公園大道向兩側延伸的高階辦公樓宇，組成了這片人均收入超全美平均水平2.5倍的沃土。
索尼音樂、CAA、ICM、麥肯錫諮詢、米拉麥克斯……
人們印象中的好萊塢，和它所承載的金錢、名利、榮譽、交易，皆在此處。
從BCD豆腐屋出發，費爾南多-岡薩雷斯安排的賓士S350沿著威爾謝大道平穩行駛，連變道都不需要。全長15.83英里的威爾謝大道，本就是連線市中心與西好萊塢的主幹道。從韓國城到世紀城，20分鐘的車程裡，韓易一直在後座閉目思考。
這條路他走過太多次，別說景色，連有幾個十字路口他都爛熟於心。
時間短暫，他更希望利用這段車程抓緊規劃。
“韓先生，我們到了。”
汽車自貝弗利山半島酒店左轉，前行半英里的距離，便拐進了一條略顯空曠的六車道。
世紀公園大道，此行的目的地。
S350在世紀公園2029號大廈前緩緩停下，一路上未發一言的禮賓司機輕聲提醒。
“非常感謝。”
韓易點頭致意，準備下車，手還沒碰到把手，有人便先行開啟了車門。
“費爾南多-岡薩雷斯。”費爾南多微微欠身，向韓易伸出手，“很高興見到您，韓先生。”
“我也是，費爾南多。”
韓易看向費爾南多，他的長相與自己在心中為他描繪的畫像十分相似。稍顯矮小的身材，棕褐色的面板，用髮膠定型到龍捲風也吹不亂的黑色背頭，一位典型的中產階級墨西哥裔。
“請允許我向您介紹。”費爾南多扭頭看向站在自己身邊的同僚，一般來說，客戶造訪不需要這麼隆重的歡迎陣仗，但這可不是一般的客戶。費爾南多-岡薩雷斯沒有見過韓易，連這位客戶是怎麼轉到自己手上負責的都死活記不起來了。他只知道，韓易在內部系統裡擁有最高權重，不管是大通私人銀行，還是摩根大通財富管理部門都是如此。
“您的大通私人銀行投資經理約瑟夫-布勞恩、摩根大通私人客戶顧問阿卡什-帕特爾、房產置業顧問瑞恩-奧康納、私人禮賓經理奧利維亞-羅德里格斯，還有商業關係經理賈馬爾-米勒。”
韓易與團隊成員們一一握手致意。大通私人銀行一般會為客戶配備的顧問數量是四位，從理財、投資、置業到商業關係，致力於讓高淨值客戶享受到全方位的服務。
對韓易這個大客戶，大通更是組建了一個六人的豪華團隊，除了作為置業顧問的瑞恩-奧康納，其餘四位大通顧問的級別都是資深經理以上，而來自摩根大通財務管理部門的阿卡什-帕特爾，行政級別則是副經理。摩根大通的職級劃分相對簡單，從分析師到副經理只有一個級別，再高就是副總裁了。
“負責私人客戶關係的副總裁赫蘇斯-弗雷茨先生本來也應該參加這次會面，但事發突然，他目前正在路易斯維爾參加一個金融論壇。”將韓易迎進電梯，費爾南多稍稍貼近韓易，輕聲說道，“弗雷茨先生讓我向您轉達他的歉意。等回到洛杉磯，他會再登門拜訪您，希望您能諒解。”
“沒關係，這次會面本來就是一次隨興之舉。”
私人銀行不是卑躬屈膝的奴僕式服務，事實上，越高階的客戶，越不需要在所謂的接待態度方面尋找優越感。他們更希望這些提供專業服務，特別是資產管理服務的人，素質、學識同眼界俱備，能夠與自己平等交流。
可即使如此，費爾南多和他的同僚們所展現出的謹慎甚至可以說是敬畏，依然讓韓易感到有些不適應。
上一世，這些世紀城的銀行家，駕駛著阿斯頓-馬丁，從他的福特旁邊呼嘯而過。沒有嘲諷，沒有輕蔑，甚至連無視都算不上。因為在他們的世界裡，韓易不過是一個沒有姓名的NPC而已。
而現在，他們眾星捧月地將韓易圍繞在中間，似乎連讓他碰到電梯車廂都是一個不可饒恕的錯誤。
當然，這並不是什麼捉摸不透的問題。任何人只需稍加思索，便能猜出他們為何異乎尋常的謹小慎微。
以韓易的年紀，個人名下擁有一個多億美元的現金資產。這筆錢如果是來自他的家庭，那麼站在他背後的家族一定擁有常人難以想象的權勢和背景。
如果這是他自己賺到的收入……
沒有這個可能，哪怕賈斯汀-比伯也做不到。這位加拿大歌手的總資產淨值，到2016年為止是2.44億美元。包括房產、車輛、公司股權和音樂版權。
而韓易的，可都是現金。
電梯來到第三十九層，這裡一整層超過兩萬四千平方英尺的辦公場地，都歸由大通私人銀行和摩根大通私人投資部門使用。為了與私人銀行卡面的設計色彩相呼應，幾乎所有的裝潢都是銀灰與墨黑色調搭配，跟大通主品牌的寶藍和乳白大相徑庭。
一行人將韓易引入一間半開放式的會議室，落地窗外舉目望去，盡是一片青綠。那是洛杉磯鄉村俱樂部的36洞球場，遠處，如珍珠般點綴在貝弗利山頭的豪宅群落，在加州熱辣陽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輝。
那裡是真正的山巔之城。
“韓先生，我們還為本次會面準備了一些點心，來自鼎泰豐。”
禮賓經理奧利維亞-羅德里格斯將茶點呈上，潔白的貝齒將精心塗抹的紅唇映襯得格外耀眼，這是在加州永遠不會缺少的，來自國境以南的熱情笑容。
說到鼎泰豐的時候，奧利維亞的語速稍顯緩慢，不知是粵語念起來繞口，還是刻意留出時間，想讓韓易察覺到她對客戶文化背景的關注與用心。
得知韓易將拜訪辦公室的第一時間，她便從西園購物中心的這家中餐廳預定了適合茶歇的各色小食。
“特製堅果點心、紅豆抹茶包、荔芋小籠包，還有烏龍茶。”
說到最後兩樣餐食，奧利維亞甚至用的是有些蹩腳的中文。
“能看出你們的用心，我很感動。”韓易的手在自己的胸口按了按，表達謝意。雖然對於這個安排有些哭笑不得，在商務會議裡安排鼎泰豐做茶點這件事，充滿了美國人對中華文化扭曲的臆想。但無論如何，這也體現了大通私人銀行對自己的重視和尊重。
瞭解刻板印象的存在，辨別每次文化衝突的本質，幷包容地適應它們，是每個異鄉來客在美國的必修課。
“這次造訪，是想全面瞭解在大通銀行享受的權益，和目前的資產配置。”
說到這裡，韓易頓了頓，認真思考著措辭。
“2016年之前，我名下的所有資產都由家族辦公室管理。現在還有三個月我便將畢業，而我的家族希望我能從現在開始學會獨立承擔一些財富的管理和運營，所以……”
說到這裡，韓易攤開手，並沒有結束這句話，給長桌那頭的對方留下足夠的想象空間，也給自己的故事省得寬裕的迴旋餘地。
備忘錄裡沒有記載這筆財富的詳細資訊，韓易說的一切都是他自己的揣測。交易賬戶和個人投資賬戶裡的總額有零有整，明顯是已經結算過利息與投資收益。而根據費爾南多與自己的對話內容來判斷，他也不是第一位經手這筆資金的銀行經理，說明管理許可權已經易手過至少一次。
雖然見識過備忘錄裡的祂們修改世界的能力，但數額如此巨大的一筆資金，想要在美國境內自由使用而不引起OCC、IRS甚至是國土安全部的注意，那麼一個合理的起源故事便是必要的。
對於韓易目前的身份來說，由家族在美國境內建立賬戶並代為管理，在畢業之前為了訓練他的獨立性，讓他自己接手管理，就是最為合理的緣由。
不過，韓易不知道這筆錢是多久轉到大通銀行，又是多久被費爾南多接手的。因此，他選擇儘量模糊自己的描述，由聽者自行填空。
果真如此。
費爾南多-岡薩雷斯心下了然，與他猜測的情況果然別無二致。當然，哪怕韓易講出別的離奇故事，費爾南多也不會相信，他的心裡早已經有了答案，只不過需要從韓易口中再證實一次罷了。
“好的，韓先生，我為您簡單介紹一下賬戶情況。”
無論心裡如何琢磨，費爾南多-岡薩雷斯充滿親和力的微笑沒有半分改變，他翻開資料夾，開始認真為客戶介紹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