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顯德元年,二月二十一。
潞州的一封急報送到了東京大梁城。
偽漢主劉崇勾結契丹發兵南下,號稱步騎十萬,已經進逼澤潞二州。
一時間朝野震動,內外人心惶惶。
周帝郭榮此時登基才不過月餘,得知急報後勃然大怒,當即便要御駕親征。
然以宰相馮道為首的大部分官員,卻認為正值新君即位根基不穩,朝野內外人心動盪之際,皇帝絕不能輕易出動,應坐鎮東京穩定局勢,派一員大將出徵即可。
如此一來,君臣之間自然免不了一頓扯皮。
但沒過幾天,又一封急報傳來,昭義軍節度使李筠屯兵太平驛,意圖阻擊偽漢聯軍,卻反被擊敗。
李筠逃歸上黨,據城自守,無力再戰。
眼見情勢危急,皇帝郭榮力排眾議,下定決心御駕親征,詔令禁軍和地方藩鎮兵馬備戰。
當然。
這些軍國大事還輪不到李奕一個小小的禁軍兵頭操心。
他只管遵照上頭的吩咐上戰場賣命就行。
“依樞密院令,禁軍各部取消休整,全部返回軍營待命,如有違者,軍法處置……”
本來軍中給李奕批了半月的休養時間,卻因為北漢聯軍的大舉入侵而提前結束。
好在他的身體素質異於常人,不僅抗揍且恢復能力也很強。
經過這七八天的休養,他因仗刑受的那點皮肉傷,基本已經沒什麼大礙。
“嫂嫂,最近街面上不太平,鋪子暫時就別開了,過段時間再說吧。”
臨走前,李奕還不忘叮囑了郭氏幾句。
都說逢亂必多賊,眼下北漢聯軍南侵,東京城內人心惶惶,難免有一些宵小之徒趁機生事。
郭氏一介寡婦更是要多加小心。
……
李奕從朱雀門進了內城,沿著御街兩側的街巷,一路朝著皇城前行。
此時來往的行人還比較稀少,多是一些販夫走卒,見到李奕高大壯碩的身形,一個個唯恐避之不及,像是躲瘟神一般。
畢竟就算是不披甲執銳,李奕的氣勢也足夠讓人生畏,明眼人都知道他不是好惹的主。
李奕也不在意,自顧自的趕路。
沒一會兒,在晨霧的掩映下,皇城的輪廓逐漸清晰。
正當旭日初昇,萬道霞光傾瀉而下,映襯著亭臺樓閣莊嚴肅穆,更顯得那皇城巍峨雄偉。
後周皇城的前身是大唐宣武節度使的治所,經過樑、晉、漢、週四朝的修繕擴建,已經頗具規模。
整個皇城的佈局坐北朝南,前半部分是皇帝上朝和辦公的區域,後半部分則是皇帝和妃嬪們的寢宮。
皇城總共有六處宮門,分佈於東南西北四面。
正門是南面的宣德門,平日裡都是緊閉的,唯有皇帝出行或重大活動才會開啟。
而宣德門兩側分別是供日常通行的左掖門和右掖門。
除此之外,還有東面的東華門,西面的西華門,以及北面進出後宮的拱辰門。
步行至皇城近前,普通百姓的身影已經見不到了,只有一隊隊全副武裝的禁軍將士,正在來回巡邏。
與此同時,還有不少和李奕一樣身著常服的漢子,從四面八方趕來。
五代時期,職業軍人的家眷往往隨軍遷徙,後周的禁軍都駐紮在東京一帶,所以將士們的家大多也在東京。
通常情況下,除了輪流上值駐防的部隊,其餘將士可以回家休整。
當然,這個家特指隨軍遷徙的家,並不代表你就可以亂跑,禁軍將士未經批准,不得私自離開駐地,否則視為逃兵。
為了方便管理和監督,禁軍各部駐地都建有生活區,相當於後世的單間宿舍,將士們可以帶著家人一起住。
也算是一種特殊的住房福利。
不過這所謂的單間宿舍,也就只有幾個平方大小,而且還是簡陋的茅草屋子,一家三口住還湊合,人一多就要擠得慌。
所以極少數手頭寬裕些的將士也會選擇在東京城內租房居住。
至於能置辦得起房產的,那就絕對是鳳毛麟角了,起碼也得是中高階的武將。
對於底層的將士們來說,負擔一家老小的吃喝拉撒,就已經是很大的壓力。
更別說在這寸土寸金的東京城內租房乃至於購置房產。
不然李奕早就把舅舅一家也接來東京享福了。
……
依照樞密院的軍令,禁軍各部將士返回軍營待命,隨時準備出征。
但自古以來,打仗都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光是後勤排程就不是三五天能完成的。
更別提還要抽調地方藩鎮兵馬、規劃行軍路線以及作戰計劃等等雜事。
所以李奕返回軍營已經好幾天,上頭卻還沒有下達具體的命令,軍中的大小事務一切照舊。
如往常一般,閒下來的李奕靠坐在營房邊的大樹下,拿著一把角弓正在捯飭著。
這年頭一把好的筋角複合弓很難得,製作週期動輒都是以年計算。
李奕的這把角弓還是他去年在軍中比射時贏得的賞賜。
這弓可是實打實的兩石強弓,就算放在角弓中也是高檔貨,屬於是花錢都難買到的稀罕物。
說起來,軍中能拉開兩石強弓的人不算罕見,但拿來當實戰弓使用就有些誇張。
要知道,軍中專門用來練習拉力的力弓大多也就兩三石。
不過對於李奕來說,這張弓他用起來卻是得心應手,甚至能連射五十箭而尚有餘力。
不得不讓人懷疑這就是所謂的天生神力。
而李奕正是靠著出色的騎射本領,在不依靠軍功加持的情況下,一步步爬上了親衛押衙的位置。
“奕哥兒,你說這漢軍都打過來了,咱們禁軍什麼時候出征啊?”
就在這時,一個滿臉絡腮鬍的大漢走到了李奕跟前,嘴裡還忍不住嘟囔了幾句。
“馬兄這是急著要上陣立功嗎?”李奕抬起頭笑著調侃了一句。
這絡腮鬍的大漢名叫馬仁瑀,也是典旗儀衛的押衙,李奕是左儀衛第二班押衙,他是右儀衛第一班押衙。
歷史上,在決定後周存亡的高平之戰中,馬仁瑀這個名字可是載入史冊的。
“從世宗親征劉崇,王師不利,仁瑀謂眾曰:“主辱臣死!”乃躍馬大呼,引弓連斃將卒數十,士氣始振。”
史書中的這段記載對馬仁瑀可謂是讚譽有加。
在戰鬥局面不利的情況下,這位馬兄挺身而出射殺敵軍,一舉提振了士氣。
按照五代史中的記載,馬仁瑀在高平之戰中的功勞,甚至絲毫不比趙匡胤要差。
此戰過後馬仁瑀也連升三級,從一名小校被提拔為弓箭控鶴直指揮使。
最後一步步升為朔州觀察使,死後還被追贈為河西軍節度使。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
現如今的馬仁瑀和李奕是同鄉,都是大名府夏津人,而且還是一個村的,從小一起玩到大的夥伴。
當年,鄴都留守兼樞密使的郭威被逼起兵造反,李奕便拉著馬仁瑀一起投入了郭威麾下。
等到郭威登基稱帝后,二人一起被選拔進了內殿直。
真要論起來,李奕和馬仁瑀算得上是過命的交情,遠比他去巴結趙匡胤得來的親近要更牢靠。
聽了李奕的調侃,馬仁瑀卻反問道:“難道奕哥兒你就不想上陣殺敵博個富貴嗎?”
“當年你我投軍時,可是奔著建節去的,現如今才不過是小小的押衙,想當節度使少不得要戰陣上拼命才是。”
“無富貴,毋寧死,這話可是奕哥兒你跟我說的吧?”
“無富貴,毋寧死……”李奕聞言倒是愣了一下。
要不是馬仁瑀眼下突然提起,他都快忘了當年說過這麼一句。
只可惜時移事遷,當初李奕是把富貴押在了趙大身上,懷揣著穿越者熟知歷史的信心,自然是一腔雄心壯志。
但如今……唉!
好在李奕這幾天也想通了,趙家得罪也就得罪了吧。
與其糾結懊惱已經發生過的事情,不如把心思放在即將到來的高平之戰。
這場戰役直接關乎後周的生死存亡,也是世宗柴榮坐穩皇位的關鍵之戰,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歷史上趙匡胤就是在此戰中發跡的,李奕自認為武藝本領不比趙大差,或許還要略勝一籌。
他趙老二能做到的我李老二未必就做不得!
人的心思有時候就是這麼奇怪,在沒出趙家這檔子事之前,李奕對待趙匡胤是自帶濾鏡的。
他覺得趙大作為未來的宋太祖,自然是毫無爭議的天命之子,自己理應抱緊對方大腿才是正道。
但等如今他和趙家生了嫌隙,抱大腿這條路走不通後,他卻又是另一番心境。
甚至都開始在心裡拿自己跟趙大比誰的本事更厲害些。
這難道就是不破不立?
“對了,奕哥兒,那趙家沒再找你麻煩吧?”
馬仁瑀的話將李奕的思緒拉回到了現實。
“這些天我都在當值,也沒來得及問你。”
“聽說當日那趙家姑姑也投井死了,怕是趙家會把這事也算在你頭上。”
李奕輕哼道:“他想算在我頭上就隨他,反正案子已經判過,那趙家又能拿我如何?”
“說的也是,那趙弘殷再大也不過是個軍都指揮使,還真能拿你這個押衙怎麼樣?”
“要我說他半截身子都入了土,這輩子或許當個軍都使就到頭了,以咱兄弟倆的年紀和本事,再稍微有了些運道,建節開府也並非不可能。”
馬仁瑀越說越來勁,唾沫橫飛道,“等將來咱兄弟當了節度使,那趙家巴結咱們還來不及呢,再借他十個膽也不敢再惦記這事。”
不得不說,馬仁瑀倒是挺有自信,現在還是個小小的押衙,就敢去想以後當節度使的事了。
雖說歷史上他在死後確實達成了這個心願。
然而馬仁瑀說的也並沒有錯。
只要李奕將來能爬的足夠高,到了舉足輕重的地步,就算趙大最終黃袍加身,也未必敢隨便動他。
再說,你趙大未必就還能黃袍加身!
反正李奕是不會甘願坐以待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