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2、麻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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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夾皮溝，老營盤。

滿鐵株式會社的淘金工廠所在。

作為曾經的“中國第一金礦”所在，老營盤這邊的黃金資源在十幾年前就已經被淘金客們給掃蕩一空了。

曾經“日進斗金”的沙金時代也是基本落幕，轉而進入了山金的時代。

現如今，掌握著夾皮溝金礦開採權的滿鐵株式會社，都是指揮著勞工們在更加深山的二道河子、王八脖子、三道岔、四道岔之類的地方開採出山上的金礦石，然後再拉來老營盤的熔鍊廠進行提煉。

又到了一天收工的日子，不同方向的採礦隊也都是連推帶背的，將今天採集到的金礦給運了回來。

將金礦全部都運到專門的堆放點之後，中國勞工們便在廣場上一個個的排起了隊。

隨後，數以百計的勞工們也不顧天氣多冷，直接就是把身上的衣服給脫了下來，丟到了面前的簍子裡頭，露出了他們那已經顯得十分枯瘦的身軀。

幾名日本工人抬著高壓水槍，開始對著這些脫光了衣服的中國勞工們進行沖洗。另外一些人則是一件件的檢查起了簍子裡的衣服。

日本人之所以這麼做，就是為了防止有人私藏黃金。

至於說這麼冷的天氣下，在戶外用冷水衝在人身上會不會出問題？

這不在日本人的考慮範圍內。

沖洗了好一會兒，確認這些勞工身上都沒什麼遺留後，那些日本監工才允許他們去穿自己的衣服。

人群散開之後，地上躺下了兩個人影，他們趴在冰冷的水裡，止不住的顫抖著，身體表面也因為失溫而變得蒼白無比，看著幾乎就和死人沒什麼區別。

然而周圍的勞工們都是視若無睹，他們滿臉麻木的在簍子裡尋找著自己的衣服，也不管身上的水跡還沒幹就直接穿了起來。

接著，他們就一群群的縮在了熔鍊車間旁邊，靠著車間裡散發出來的溫度取暖。

而那幾個抬著水槍的日本工人繼續用水槍衝了一下地上的兩人，見他們還是不站起來之後，便放下了水槍，上前將這兩人給一路拖到了工廠的角落裡。

拖行的過程中，兩人的氣息也徹底的斷絕了。

然而，這幾名日本工人卻沒有說就此放過兩人的屍體。

他們先是檢查了兩人的口腔，肛門，隨後，便拿出短刀，劃開了兩人的喉嚨、胸腹。

將二人的腸腹都給剖出來開啟檢查了一遍，確認裡面沒有黃金之後，幾名日本工人才將這兩人的屍體扔到了旁邊的礦渣堆裡，待到明天再一起倒掉。

幾名渾身鮮血的日本工人一臉說笑的走回了小廣場，就著高壓水槍簡單清洗了一下身上的血跡。

一抹鮮紅就這麼在廣場的水跡中擴散開來。

很快，它又被冰冷的寒風所凍結，一眼看過去，有如一副猙獰而扭曲的畫作。

車間旁邊的數百名勞工們面對這樣鮮血淋漓的情景，卻沒有人做出什麼反應。

除開一兩雙眼睛會偶爾瞥一下廣場上的兩個將死未死的人，流露出些許的憐憫之外，剩下的都是目光呆滯的看著工廠的另一頭。

那裡，是放飯的地方。

曾經，這些勞工們都是抱著希望，被日本人開出來的高工資所吸引，來到了夾皮溝金礦廠工作。

然而當他們來到這裡以後，才知道自己是進入了怎樣的一個地獄。

那些凶神惡煞的日本監工每天都逼著他們起早貪黑的幹活，稍有不順意就會對他們肆意的欺辱打罵。

辛苦勞累過後，他們吃的卻只能是一些麩皮粥、窩頭之類的東西，根本連肚子都填不飽。

至於說來之前說的什麼高工資，也全是被監工們以各種各樣的理由剋扣了下來。

勞工們在這裡被當做牛馬一般使喚，卻連絲毫的回報都得不到。

就連離開，都是一種奢望。

他們在被招募進來的時候，就被誘騙著簽下了極度不平等的勞工契約，想要中途離開，就必須要賠償日本人一大筆錢。

這樣的鉅額贖身費用，又豈是他們這樣賣勞力的勞工們能給的出來的？

一開始的時候，也有人起過私逃的念頭，但是面對著戒備森嚴，全副武裝的日本監工、駐軍，這些人無一不是被抓了回來，當眾施刑而死。

日復一日下來，這數百名勞工們的精神意志已經被徹底的消磨殆盡，他們現在已經幾乎無法再被稱之為人了。

那些對於同類的情感，幾乎已經徹底的消失在了他們的腦海中，正如同他們的生命，也將逐漸的在這座吃人的金礦中消磨殆盡。

沒過多久，幾個日本人就端著幾個裝著窩頭的框子出來，這些勞工們的眼睛裡終於是出現了一丁點的情緒波動。

“噼裡啪啦”

那幾名日本人如同撒雞食一般，將簍子裡的粗糧窩頭砸向了勞工們，一邊砸一邊哈哈大笑的欣賞著勞工們爭搶食物的場面。

待到把簍子裡的窩頭都給扔乾淨以後，他們便離開了這裡。

接下來，他們也要吃晚飯了。

比起這些勞工們，他們的晚飯自然是要好得多的，都是香噴噴的大米飯，還有味增湯、肉食等等。

車間旁的勞工們一邊啃著乾冷發硬的窩頭，一邊聞著日本人食堂那邊飄來的香味，口中發出一陣陣意義不明的嗚咽聲。

在這裡時間久了，他們之中的許多人甚至連話都已經不會說了。

窩頭乾澀，難以下嚥，不少人直接就是趴在地上，喝起了地上那一灘還沒凍住的汙水。

這樣的場面，看上去就彷彿這些勞工們真的就是一群穿上了衣服的牲口一般。

幾十米開外，一牆之隔的日本人廚房裡，幾名廚師卻是在精心的製作著屬於日本人的晚飯。

一屜屜的米飯被端出來，切成均勻的小塊，大鍋裡燉煮多時的味增湯已經差不多了，廚師嚐了一口味道之後，就準備讓人打出來。

天氣寒冷，廚房裡面霧氣繚繞的，也沒人注意到房頂上唰唰唰的落了一堆的粉末在那一鍋的味增湯裡面。

伴隨著湯汁的沸騰翻滾，那些粉末很快就融入了湯汁裡面。

毫無察覺的廚師照常的開始分配晚餐，哪些是送給外面的炮樓的，那些是留給工廠裡面的人吃的，安排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很快，工廠裡的日本工人，還有周圍的那些駐守的日軍都高高興興的開始吃起了晚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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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