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儲福想起這件事就忍不住咧開嘴笑,笑得好大聲:“是啊,運氣太好了,不聊了,我得回去處理那頭豬了。”

他轉身跑回家。

*

周時棠走在中間,一路觀察,地形、樹木、花草。

她想看看能不能遇到什麼可以吃的東西。

家裡窮,缺物資,但凡能吃的都不能放過。

三人走了許久終於來到一個有三條小路的分岔口,走上了中間那條路,一路走過來都沒有看見一個人影。

大概走了兩刻鐘,前方終於出現了一個人。

那個人肩膀寬闊,穿著一身破舊的、灰撲撲的衣服,他扛著一個鋤頭,晃悠悠地走。

周硯呈視線落在那人身上。

蘇淮禮看到那個男人,眼睛亮起,激動大喊:“爹!”

蘇柏安聞聲,回頭。

他第一眼看到的人不是他兒子,而是周硯呈。

兩人四目相對,都愣住了。

三年前,他們一個是鎮北侯,一個是權相大人,在朝堂上吵得你死我活。

三年後,在嶺南這個他們眼裡野蠻的地方,兩個鬥了十幾年的男人再次遇見。

蘇柏安從肩膀拿下鋤頭,單手拎在手裡,他面無表情,大步走向周硯呈。

每走一步都彷彿要把泥土狠狠摁到地底下去。

周硯呈腳步停下來,平視前方。

蘇柏安越走越近。

他掄起鋤頭,用力往周硯呈面前叉過去,聲音暗含嘲諷,“周硯呈,你也死到這個地方來了啊。”

周時棠看到這一幕,眼皮子跳了下,下意識往旁邊挪。

蘇淮禮看到親爹狂怒的模樣,也跟著挪了幾步。

砰的一聲。

鋤頭插到地上,距離周硯呈的腳尖僅有一厘。

周時棠偏過頭,不敢看。

蘇淮禮睜著一雙大眼睛,一眨也不眨。

周硯呈紋絲不動,氣淡神閒。

他微微一笑,淡聲開口,“蘇柏安,你還是如此暴躁,是如何活到現在的?”

周時棠聽到周硯呈依舊淡定的聲音,悄悄把頭移回來,忍不住吐槽。

一見面就死不死的,兩位大人也是夠夠了。

蘇柏安看到周硯呈這個死樣子,怒氣更甚,“你閉嘴。”

他曾經是武將。

北方遊牧民族經常攻打大黎疆土,他申請出兵,周硯呈上奏皇帝駁回他的申請。

他不想出兵的時候,周硯呈又跟他唱反調,硬是上奏皇帝派他出兵。

到底他是武將還是周硯呈是武將?

周硯呈一個文人插什麼手,他真想把他的手跺了餵豬。

真是氣煞他也。

每次想到周硯呈為了和他作對,不顧大黎百姓的死活,他就生氣。

一肚子火氣。

他被流放嶺南之後,他本以為這輩子都不會見到這個死人了,沒想到他也被流放了。

流放去哪裡不好,偏偏流放來嶺南。

皇帝知道他和周硯呈不對付,所以故意把周硯呈弄來嶺南氣他的吧。

周硯呈知道蘇柏安在想什麼,也知道他在氣什麼,他曾經解釋過很多遍為何出兵、為何不出兵。

可是蘇柏安這個一根筋的粗人就是聽不進去,非要堅持己見。

他也沒有反對他很多次,不過就是兩次而已。

一次反對出兵,一次派他出兵。

其他那些意見不同都是小事。

反正他也看蘇柏安不順眼,他這輩子都不可能心平氣和坐下來與他聊天。

蘇柏安抽出鋤頭,看向蘇淮禮,皺眉,“跟我走。”

他冷冷丟下三個字,轉身就走。

蘇淮禮哎了一聲,把手裡的豬肉塞到周時棠手裡,大步追上去,在蘇柏安耳邊壓低聲音:“爹,我們還有一斤豬肉在周伯父手裡呢,必須要回來。”

蘇柏安狠狠皺眉,無法理解這個蠢兒子怎麼會把豬肉放在周硯呈手上。

他沒有絲毫猶豫,再次轉身走到周硯呈面前,視線斜斜地看著他,硬邦邦道:“豬肉,拿來。”

不能便宜了周硯呈。

面子是什麼,能吃嗎?

在嶺南三年,他早已練就了一身厚皮。

周硯呈嫌棄哦了聲:“給你三個選擇,要麼去我家切,要麼去你家切。”

他頓了下,看向蘇柏安拎著的鋤頭,繼續說道:“要麼用你的鋤頭切,反正你力氣大,用了三年的鋤頭,想必你應該可以切得很好。”

蘇柏安皺眉,“能不能說人話?切什麼切?”

蘇淮禮撇開眼。

爹好像有點蠢。

周時棠咳了一聲,弱弱舉起手中的豬肉,“蘇叔,這一大塊是兩斤豬肉,必須切成一斤您才能帶走。”

蘇柏安這才看到一個小女娃站在周硯呈身邊,看她眉眼長得跟周硯呈一模一樣,想來是周硯呈的女兒。

不過,他微微擰眉,“叫什麼叔?叫伯伯。”

這麼水靈的小女娃,便宜周硯呈了。

他與周硯呈的恩怨,不牽扯到小輩身上。

周硯呈上前一步,擋在周時棠身前,隔絕蘇柏安望向寶貝閨女的視線,眼神冷下來,“我比你大,叫叔沒錯,你兒子才叫我伯伯。”

蘇柏安狠狠擰眉,他方才好像確實聽見蠢兒子喊周硯呈為伯伯了。

但是,他不服,“你不過就是比我大一個時辰而已。”

周硯呈寸步不讓,“那也是大。”

涉及原則性問題,他絕對不能讓步。

周時棠和蘇淮禮對視一眼,又齊齊移開視線。

兩個大人這麼幼稚的嗎?

蘇柏安冷冷一笑,最後選擇忽視,“周小女娃,你把豬肉拿過來,我切!”

周時棠從父親背後站出來,樂顛顛地把那個小籃子遞出去,“蘇叔,您切。”

切完她就可以走人了。

她要回去吃豬肉,吃鳥肉。

也不知道三哥一個人在家怎麼樣了。

蘇柏安接過小籃子,他前後左右看了看,抬手摘下一片芭蕉葉,鋪在地上,把小籃子裡面的豬肉倒出來。

他掄起鋤頭,正想砸下去。

砸到一半,他又頓住了。

蘇柏安又摘下一片芭蕉葉,垂下頭,仔仔細細把鋤頭上的泥擦乾淨。

就像他曾經仔仔細細擦他的紅纓槍一樣。

今時不同往日,肉很珍貴,即使是他曾經不屑一顧的豬肉,如今也變得尤為珍貴。

周硯呈看著蘇柏安的動作,忍不住在心裡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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