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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皇宮裡出來，其實朱楩也很無奈。
這人啊，人心和思想都是隨著大環境和時間，每時每刻都在變化的。
就比如朱元璋，之前徐達病危已經要死了，那把老朱頭兒給感傷的，以為老兄弟就要陰陽永隔了，這時候的徐達，那就是親兄弟。
可一旦徐達病癒了，這時候老朱反而擔心，若是自己走在前面了，一旦徐家勢大怎麼辦？外戚的威脅，漢朝可是有所展現的。
比如王莽其實就是外戚勢大，才把西漢東漢攔腰截斷。
包括東漢末年大將軍何進，不也一度導致了外戚干政亂政？
所以朱元璋的態度和想法就不一樣了，之前朱元璋還能跟徐達透露心思，表達了要扶植朱楩上位的想法，要學儒家和那些世家，不把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裡，做兩手抓。
現在好了，徐大叔，你可知你走後我爹說啥了？他想把你帶走哦。
朱楩臉都黑了。
而此時壓力又到了湯和這邊。
現在是湯和要死了，朱元璋又開始多愁善感了。
但是伱等著吧，等湯和好了，到時候你看老朱怎麼給你翻舊賬，怎麼給你數落你的不是。
朱楩拿手摸摸自己帥氣的臉龐，心說還好秋後算賬這一點，自己不像老朱。
呃，他是一點臉也不要了。
“唉，”朱楩又嘆了口氣，為了自己的婚姻大事，他甚至下了血本。
一千多萬資源啊，能幹什麼？
一把最原始型號的大菠蘿輕機槍，才五十萬資源，可以買二十把，能組建一支最先進的，無敵特種部隊。
這樣一支部隊，哪怕只有二十個機槍手，都能沖垮一支數萬大軍。
就算是新型號大菠蘿，也才八十萬資源一把啊。
“一輛最初型號的虎式坦克，在不佩戴任何武器裝備的情況下，也才四千萬資源啊，”朱楩仰頭看天，總覺得自己就是那個大冤種。
不是你老朱幾個意思？你覺得虧欠人家，就把我許出去了是吧？使勁兒的禍害我？
跟湯欣漂不漂亮無關，朱楩也見過各種民族的美女，只是他的心思全不在這方面。
也是太早就被木邱給拿下了，後來又和徐妙錦一直在一起，從能那啥的時候開始，他就真不缺這方面的滋潤。
所以朱楩如今考慮的，全都是將來關係天下的大事。
搖搖頭，朱楩甩著袖子，踩著四方步，來到宮門外面，坐上了自家那架小馬車。
朱楩正準備回去，或者順道去一趟徐府，找妹子聊聊天。
忽然王福在趕車前，探頭進來說了句：“殿下，有訊息來了。”
“哦？哪裡的？”朱楩問道。
“是浙江那邊，”王福答道。
“這麼快？”朱楩挑挑眉，倒是有些意外之喜，說道：“看來李貴那小子幹得不錯。走，去沈家別院。”
“是。”
馬車晃晃蕩蕩的，往京城某處趕去。
不多時，馬車來到了一個莊園的面前。
看到馬車的裝飾，看守院門的人沒有詢問，而是開啟大門，直接放行了進去，之後還小心翼翼的在外面張望幾圈，注意到沒人看向這邊才連忙關緊大門。
“何必搞得鬼鬼祟祟的？”朱楩從馬車裡出來，看到那看門護院沒好氣的說道：“多此一舉，錦衣衛如果想盯著本王，你是防不住的。”
京城內不知道有多少錦衣衛的暗哨，說句難聽的，連許多大臣家裡的傭人都可能是錦衣衛。
天下皆是錦衣衛。
所以朱楩對沈府下人的所作所為感到嗤之以鼻，問道：“沈旺呢？”
“草民早就在恭候殿下大駕光臨了，”沈旺從裡面迎了出來。
因為已經習慣朱楩的行事風格，沈旺也沒有做大禮，而是雙手抱拳拱手一禮，接著側過身做了個請的手勢，請朱楩入內詳談。
朱楩點點頭，邁步走了進去，來到前院的房內。
沈旺和王福則是緊隨其後。
等三人進來以後，朱楩就直接問道：“李貴那邊傳來了什麼訊息？”
李貴雖然是錦衣衛，但是朱楩曾經給他交代過別的任務，甚至要李貴暗中調查如今的錦衣衛指揮使蔣瓛，想知道錦衣衛當中，是否已經開始出現腐敗的現象。
畢竟錦衣衛的身份極其特殊，如果蔣瓛想要點什麼，其他官員恐怕喜不自勝的來巴結他。
實話實說，還真不是朱楩小氣，仍然記恨著蔣瓛當初的得意忘形。
但是國家大事，以蔣瓛這個位置，他手縫裡露出去一隻盜國碩鼠，對於百姓和國家來說，卻是巨大的損失，不可輕易忽視。
何況蔣瓛也沒有什麼值得朱楩相信的地方，他更相信李貴，李貴才是自己人。
所以這一次朱楩給李貴下達的是密令，讓李貴可以繞過錦衣衛系統，直接把訊息透過沈家商隊傳達給自己。
蔣瓛未必不知道這些事，因為李貴走的時候抽調了一所錦衣衛，雖然不是足編的一千多人，卻也是百戶所的級別，足有一百二十號人呢。
想瞞住蔣瓛是不可能的，恐怕李貴他們這批人剛到浙江，就被秘密告知了京城。
朱元璋也可能早就知道了，但是他不會過問，畢竟這是他給朱楩下達的旨意。
“啟稟殿下，按照李貴大人一路上透過走訪和秘密調查，發現江南世家共有二百四十八家，主要分佈在太湖核心區域附近，其中嘉興府八十三家，蘇州府五十七家，常州府二十七家，松江府二十四家，杭州府二十四家，應天府十二家，湖州府十二家，太倉州七家，鎮江府二家，”沈旺開口說道。
朱楩整個人都不好了，低呼道：“怎麼這麼多？這不是比我雲南當初的土司家族都多了？”
當初許多小村子的村長都算作一家土司，可這些被稱作世家的，肯定都有點東西，遠不是那些小土司家族可比的。
所以朱楩震撼了，這麼多家族擠在江南地區，也就是天下糧倉，素有魚米之鄉的江南能養得起，換個地方早餓死一大批了。
更讓朱楩深感為難的是：“這麼多家族，得多少人啊？這要是全都殺了，恐怕天下震撼啊。”
他嘆了口氣，滿是遺憾。
沈旺瞪大了眼睛，震驚的看著朱楩，心說殿下，我已經震撼了。
沈旺怎麼也沒想到，朱楩竟然說出這番話來。
全都殺了？把江南世家一網打盡全部趕盡殺絕？殿下啊殿下，虧您說的出口。
如今的京城就是江南核心，等於說京城是被江南給層層包圍起來的，現在朝中那些文官大臣們，哪一個不是江南世家出身？
畢竟朱元璋當初可是狠狠的打壓了淮西派勳貴，導致江南地區勢頭崛起。
至於北方，因為國家核心就在江南，加上北方連年征戰，如今的北方士林其實還未恢復過來。
等於說如今的大明王朝，與江南世家的關係是千絲萬縷的，打斷了骨頭連著筋的那種。
竟然說要覆滅江南世家？您還不如說要把滿朝的大臣換一遍了，那樣反而更輕鬆。
“張家如何？”朱楩突然問道。
沈旺想了想，說道：“根據得到訊息，江南有四象，可謂是‘劉家的銀子，張家的才子，龐家的面子，顧家的房子’。”
“哦？”朱楩冷笑一聲：“難怪當初嚴時泰會被他們搞掉。”
朱楩沒有忘記，當初他在金齒衛，也就是如今的永昌府處，遇到了嚴時泰。
嚴時泰本是一知縣，只因為嚴懲了作惡多端的張家子弟，結果就遭到了世家的排擠，乃至被官場彈劾迫害，最後慘遭流放。
若不是遇到了朱楩，這位剛正不阿且頗有能耐的人才，恐怕就要埋沒，甚至很可能死在胡淵那高強度的壓迫下了。
“還有什麼事，一一道來，”朱楩說著，閉目坐在那裡，靜靜的聽著沈旺稟告。
雖然江南有四大家族的所謂四象，可其實江南第一家族，如今卻是鄭家。
這可是朱元璋御筆親封的。
據說在北宋年間，浦江鄭氏三世祖鄭綺公，自感不久於人世，於是召子孫來到鄭家祠堂，並立下遺囑：“吾子孫有不孝、不悌、不共財聚食者，天實殛罰之。”
此後鄭家一直以此為戒，遵循祖訓，後來連朱元璋得知以後都深受觸動。
而鄭家也為了感恩朱元璋的御賜，後來據說又增加了三條家規，若是有鄭家子弟出仕，需要遵守‘清廉自持、忠誠為國、公正辦事’三條家規。
所以鄭家還是很受朱元璋的重視的，以至於在胡惟庸案發之後，牽連到鄭家，鄭濂、鄭湜兄弟爭相赴獄。
朱元璋知道後卻說，如此仁讓的家庭，不會出叛逆，不用審問了，還進一步任用鄭湜為左參議。
連朱楩聽完關於鄭家的情況，也不由得點點頭。
這才是世家該有的典範。
其實所謂世家，祖上都是獲得過諸多封賞的。
乃至最初的世家，也就是第一批貴族階級，都是對天下或者國家有過巨大貢獻，才能得到特權的。
譬如說孔家，自然是因為孔家出了一位孔聖人。
再比如現在明朝的那些功勳貴胄，以徐家為例，不出三代就算是徐氏世家了，若是一直留在江南，可算做是江南另一個新起之秀的世家家族。
所以現在的世家基本都是祖上留下的祖蔭。
本來世家子弟應該修身養性謹小慎言，以防給祖宗抹黑。
結果很多世家卻反而囂張跋扈，忘記了得到特權的原因是他們的祖先有功，在盡情享受特權的時候，卻忘記了旅行該盡的責任，反而與民爭利欺壓百姓。
雖說也有鄭家這樣的典範，同時不也有那所謂江南四象，四大家族的現象？
朱楩深吸口氣，表情平淡的緩緩睜開雙眼。
由於李貴剛去浙江不久，所以只有一路上打探到的一些基礎情況，很多事還需要再繼續做深入調查。
劉家、龐家、張家、顧家，還有鄭家，除此之外還有吳家，王家，等等等等。
整整兩百多大小家族，全都擠在江南這裡，光是想要捋順他們之間的關係都是一團亂麻。
畢竟在三國時期，這裡就是東吳的勢力，早在那個時候這裡就是世家林立的複雜狀況了。
在孫家成為東吳之主時，可是沒少被那些世家使絆子，包括東吳後期的大都督陸遜所代表的陸家，當時跟孫家也沒啥好關係。
甚至兩家說是家仇國恨也不為過。
足見江南世家之根深蒂固，恐怕這其中的顧家，甚至是從東漢末年一脈相承下來的都說不定。
難怪連老朱都覺得棘手，乃至不得不曾一度對江山世家妥協。
曾經朱元璋在爭霸天下時，打的旗號乃是驅逐韃虜，可後來連朱元璋都改口了，不再高呼驅逐韃虜的口號。
當然了，該對草原用兵，該北征漠北塞外，還是該打打該做做的。
也能看出朱元璋對遷都的意願之前有多強烈。
朱楩微眯雙眼，暗暗思索著對策。
沈旺和王福自然不敢打擾。
江南世家太過根深蒂固，很多人可能要問，朱楩到底想要幹嘛。
答案只有一個，那就是，狠狠的敲打，狠狠的打壓。
在這江南，恐怕世家的話要比皇上的聖旨更加好使。
朱楩將來也是要當皇帝的，他需要的是乖乖聽話的臣子，需要的是幫自己管理國家，幫自己治理天下的臣子。
而不是沒事就挑刺，沒事找自己麻煩，沒事給自己添堵的對手。
若是這樣，不如不要。
“看來，還是要釜底抽薪，還是要改土歸流啊，”朱楩忽然長嘆一聲，思來想去，好像也就只有老辦法了？
王福卻感到納悶的問道：“殿下，您對咱們自己族的世家也要改土歸流啊？”
“廢話，世家苦心經營了那麼多年，恐怕江南土地大半都是世家的，百姓們吃什麼穿什麼？唯有改土歸流，才能讓百姓知道朝廷是愛他們滴，世家才是壓迫他們滴。所以必須改土歸流。而一旦釜底抽薪改造了百姓的思想，讓他們深切體會到地主才是他們的敵人，我們就成功了。”
“只要天下民心所向，區區世家罷了。將來就算是那孔家，本王想要收拾他們，也是手到擒來。聖人就該高居廟堂，活著的聖人可不是真聖人，包括聖人的家族，也只會成為隱患。”
“若不是孔家出面承認了北元王朝，他們怎麼可能輕易得到世人認可？”
朱楩冷笑，真正的孔家嫡系一脈，恐怕早已覆滅。
像是東漢末年的孔子第二十世孫孔融全家被殺，這也正是‘覆巢之下，豈有完卵’的典故由來。
恐怕到這裡，孔家嫡系血脈就已經斷了。
更不用說，宋代女真火燒三孔，其後金人封賜據稱為孔子後裔的人為衍聖公，即北孔，與當時的衢州南孔並列。
之後蒙古軍隊佔領曲阜，又立一位衍聖公。
當時出現了難得的名場面，那就是南宋、金、蒙古三國並列，可謂是天生三日，同時也出現了足足三位衍聖公。
再到後來忽必烈統一天下，定北孔為衍聖公法定繼承人。
可北孔是否為孔子真後裔，已經難以證實。
而現在的孔家，就是北孔之後。
而且北孔家族更是把左右逢源發揮到了極致，以至於在《明太祖實錄》之中記載：朕聞爾祖孔子垂教於世，扶植綱常，子孫非常人等也。故歷數十代，往往作賓王家，豈獨今日哉？胡元入主中國，蔑棄禮教。彝倫攸斁，天實厭之，以喪其師。朕率中土之士，奉天逐胡，以安中夏，以復先王之舊。雖起自布衣，實承古先帝王之統，且古人起布衣而稱帝者，漢之高祖也。天命所在，人孰違之？
這把朱元璋給氣得，你給北元當了幾十年奴才，如今是覺得我好欺負？弄死你啊。
當時的孔克堅還在裝病，朱元璋下達旨意‘聞爾抱風疾，果然否，若無疾而稱疾，則不可，諭至思之。’
然後孔克堅就屁顛屁顛趕緊自己跑去覲見朱元璋了。
賤不賤吶？
包括所謂孔家都這樣，可想而知這些世家對待朱元璋有多蔑視。
就好像當初孫堅入住東吳一樣，你不過一白衣，往上三代都查不到自己祖先是誰，也想通知我們？憑你也配？
我們姓什麼？我們的血脈那可是老高貴了，很高很貴的那種。
所以朱元璋和朱楩這對腹黑父子，在這次要朱楩下江南開始巡視天下的事情中，有著一個默契。
這次下江南，絕不簡單。
一個是將來想讓朱楩以繼承製登基，一定會遭到這些世家的阻止和反抗的，所以要先試探試探天下人的口風和態度。
畢竟代天子巡視天下，這可不簡單。
再一個，若是真有將來會反抗激烈的，索性不如就先殺了吧。
不過是人頭滾滾落地，現在以絕後患，總比今後遇到煩心事要好。
所以朱楩從一開始，語氣中就帶著冰冷的殺機的。
聽話還好，萬事皆休。
如若不然，那就萬事皆休吧。
“殿下，還有一事，”沈旺一邊擦著冷汗一邊小心說道。
他沈家雖然是商賈出身，可其實在蘇州，曾經也算有些地位，那也是世家來著。
殿下不會是殺紅眼了，把他們沈家也一併端了吧？
當然了，他的擔心實屬白操心。
朱楩看向沈旺，意思是有事就說吧。
沈旺這才說道：“根據李貴大人傳回的訊息來看，海外總有倭寇來犯我大明邊疆，就在年前還燒殺擄掠了幾個村子幾個鎮子，不可不防。”
倭寇？
朱楩一下子站了起來，怒道：“好傢伙，我還沒騰出手把你們島國滅了，你們倒是先來找死了？”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