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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第五了,宗主大人頭很痛!

第19章

戚雲柯照例出來打圓場:“這司馬安罪大惡極,裘兄弟也是一片俠義之心。既然此事已了,大家還是進殿去罷。”

宋時俊不置可否,決意暫時忍下這口氣,徐徐再圖以後。

誰知裘元峰卻不肯罷休,笑意挑釁:“既然戚宗主這麼說了,太初觀自然沒有二話。不過我勸宋門主此次回去後好好整頓一番門戶……”

宋時俊沉著臉:“你這是什麼意思。”

裘元峰:“此次雷公寨求救,知道的,是廣天門家大業大忙中出漏,不知道的,還當這司馬安送足了金銀財寶,廣天門的管事師叔伯們被買通了,這才裝聾作啞呢。”

這話說的頗為陰損,宋時俊這輩子何曾受過這麼大的欺辱,不等他發怒,他的長子宋茂之再也忍耐不住,破口大罵:“姓裘的你放什麼狗屁!”——以他起頭,廣天門的眾弟子們當即越眾而出,群情激奮的叫罵起來。

太初觀今日來了這麼多弟子自也不是當擺設的,於是扯高了嗓門,以牙還牙的也跟著對罵起來。

一時間,暮微宮前仿若市井裡弄,刻薄粗鄙的汙言穢語滿天飛,熱鬧的不可開交。幸虧因為今日祭典,眾弟子皆不許動武,否則恐怕早就叮叮噹噹亂七八糟了。

靜遠師太一言不發,只垂首唸經——這等北宸六派內部的紛爭,旁人自是不好干涉的。還是法空上人看不過去,向蒼穹子勸道:“原本貴派之事輪不到老衲多言,可手足相殘並非正道之福啊。道長是眾位掌門的長輩,還須出來說句話平息紛爭。”

蒼穹子卻道:“元峰師侄行的俠義之舉,難道我做長輩還要責備於他麼。何況如今我是個廢人了,想管也管不了了。”

法空上人搖搖頭,無話可說。

見此情形,戚雲柯與周致臻緊鎖眉頭,楊鶴影輕悄的後退數步,不欲置身其中,只蔡平春站在一旁毫無波動。

另一邊的寧小楓百無聊賴,就讓身旁的管事從外頭閒置的果籃中拿了集個橘子吃,一吃之下,發覺這萬水千山崖的水土真是不錯,種出來的橘子尤其甘甜淳美,於是吩咐管事給女兒也送幾個過去。

那管事揣了滿懷的橘子給蔡昭送來,正聽見常寧在那兒不無幸災樂禍的說:“……真是同氣連枝,六派同心啊。”扭頭看見小姑娘正笨拙的一小塊一小塊的摳橘皮,當下一把搶過來,“橘子不是這麼剝的。”

說著他利落的破開橘子底芯,唰唰兩下將橘子皮從兩邊撕開,然後把完好的橘肉放在蔡昭白嫩嫩的手掌上,語氣中難掩疼愛:“吃吧。”

橘子的確好吃,蔡昭衝常寧開心一笑。

常寧見小姑娘笑的明媚,生平頭一次體會到‘看別人吃比自己吃還高興’的微妙情緒。雖不知緣由,但的確感到莫名愉悅,於是他又拿了個橘子歡快的剝起來。

樊興家:“……”其實師兄我也不大會剝橘子。

寧小楓母女吃橘子正歡,尹素蓮卻再也無法忍耐,一氣奔到最前面,尖聲道:“今日是老祖兩年忌辰,你們要鬧事也要挑個日子!這樣不顧身份大肆喧譁,在友派面前丟人現眼,這不是有意下我們青闕宗的臉麼?!”

她是青闕宗老宗主之女現宗主之妻,頤指氣使了幾十年,她一開口自有青闕宗弟子四下喝令安靜。其實尹素蓮這招頗妙,她是女流之輩,身份高貴偏又武功極差,裘元峰要是與她針鋒相對,那有欺凌女流之嫌,若是不反駁便算自認倒黴。

誰知裘元峰目光一轉,笑道:“喲,是尹師妹啊,今日你邱師兄回來了麼?唉,說起來,我與人傑兄弟也是多年未見了。”

此話一出,尹素蓮面孔漲紅,羞憤難言。然而除了部分年長弟子,場中九成人都不解裘元峰這話的意思。

“這邱人傑是誰?”蔡昭也不知道。

樊興家其實聽說過一籬半爪,但囁嚅著不敢說。

“這位邱人傑是尹岱老宗主七位弟子中最出類拔萃的一個,也是原先內定的宗主人選。家父說,他與素蓮夫人原本定過親的。”常寧回答的很歡快。

“那後來呢?”

“後來戚宗主突破‘天火龍’的經絡桎梏,神功猛進,在青闕宗內的大比試中技驚四座,一舉拔得頭籌——這位邱師伯與素蓮夫人自也沒有後來了。”

蔡昭一怔,不自覺的去看戚凌波宋鬱之甚至戴風馳三人:“這尹家,還真是……”

她忽然想起親孃寧小楓。

六派之內恐怕沒人不知道寧小楓與尹素蓮不對付,寧小楓也肯定知道尹素蓮的過往,可不論她多生氣,也只拿尹素蓮忘恩負義兩面三刀來諷刺,從不曾在人前提過邱人傑。

蔡昭忽覺一陣驕傲,再輕蔑的看了一眼裘元峰——還太初觀掌門呢,氣量還不如她母親一個小女子!

戚雲柯見裘元峰對自己妻子神情輕佻,語氣欺辱,終於動了怒,當即氣沉丹田,高聲喝令:“此事到此為止!”——這六個字猶如地底洪鐘鳴響般,字字發力,充滿一股渾厚的壓迫之力,眾人皆驚。

“雷公寨之事自有廣天門與太初觀商議處置,青闕宗不欲置喙。除暴安良本是的一件好事,請裘觀主莫要將之變作勾心鬥角擴張勢力的一把刀。”

戚雲柯看著裘元峰,一字一句道:“我說此事到此為止,若有旁的糾葛,改日再說——裘觀主聽明白了麼。”

裘元峰與之對視良久,收斂了不可一世的神情:“好罷,就聽宗主吩咐。”

宋時俊被氣的不輕,本想上前再奚落裘元峰兩句,卻被身後的蔡平春拉住了,他怒道:“小春你也要多管閒事麼!”

蔡平春平靜道:“本就是廣天門不對,讓雷公寨求告無門,時俊大哥這趟回去該清理門戶了,以後莫給了別人可趁之機。”

聽前面時裘元峰還咧嘴笑,聽到最後半句就笑不出來了:“蔡谷主什麼意思,莫不是暗指我太初觀趁虛而入。”

蔡平春平靜道:“談不上趁虛而入,不過廣天門豪富天下皆知,要說宋門主為了區區一點好處就縱容司馬安欺師滅祖,這話怕是沒人會信。不過行俠仗義總是好事,下回裘觀主要是又起興致了,不妨來落英谷轄界之內聲張正義,敝派一定張燈結綵歡迎。落英谷地小勢微,不過蒸點白水饅頭蘸醬油配還是能招待諸位的。”

宋時俊噗嗤笑了出來:“小春你小時候多老實,現在一張嘴也跟寧小楓學壞了!”

“我說的都是實話。要是太初觀願意,落英谷還能將各地不平之事整理成冊,請諸位道兄前去聲張正義。”蔡平春道。

宋時俊笑不可抑,裘元峰面色一黑,甩袖而去。

一場紛爭終於結束,隨著法空上人一聲佛號,各派首要弟子紛紛進入朝陽正殿,各自按位置站好,肅穆禁聲,目光垂地。祭案上已燃起香菸,煙霧繚繞間,戚雲柯手持黃色錦緞祭文,朗聲讀起來——

“歲逢太平,天下安寧,眾弟子緬懷老祖。今以三牲三祭鮮花素果祭我先祖北宸真君在天之靈。時妖魔四起,塗炭生靈,千里白骨,草木皆赤,幸而天降先祖北宸真君,受臨危之命,肩黎民道義,以蒼生安危為己任,奉天下……”

蔡昭聽的直皺眉:“大師兄這是哪裡找來的槍手,文筆這麼差,還不如找我們鎮上寫戲摺子的先生呢。”

“……師妹怎知這文筆不足?”樊興家本想問你怎麼知道這不是師父親自寫的,想想還是不要氣自己了。

常寧:“因為她每一句都能聽懂。”

蔡昭:╰_╯

常寧:

樊興家:……

唸完了祭文,六派掌門按序給老祖上香,輪到太初觀時裘元峰又出么蛾子——硬要推蒼穹子上前敬香。

蒼穹子故作生氣:“只有掌門才能敬香,元峰師侄你這是何意啊!”

裘元峰活脫戲臺子上的名角,含淚道:“師叔是為了太初觀上下的安危才慘受魔教妖孽的暗算,我等子侄豈能忘恩負義!若非師叔遭此大難,師父亡故後本該師叔接掌觀主之位!元峰雖然忝任掌門,但在心中師叔才是太初觀的主心骨啊!”

蒼穹子自是再三推辭,裘元峰當然再四懇求,師叔侄涕淚橫飛感人肺腑,最後蒼穹子‘勉為其難’答應了。

——周圍所有人面無表情的看他們演完戲,不置一詞。

好容易陸續敬香完畢,開始由各派弟子奉上各色祭品,什麼純色白虎皮,海底珊瑚樹,整面牆那麼大的綠玉璧,兩人抬的黃金榻,百年才結子的人參果,益壽延年的仙泉水,還有一本看著就心驚肉跳的血抄經書……

蔡昭看的眼花繚亂:“這麼多奇珍異寶,難道都歸了青闕宗了麼?”

樊興家忙道不是:“祭典過後,還給各家帶回去的。”

常寧輕哂:“別聽五師兄粉飾太平——遇上厲害強勢的青闕宗主,其餘五派巴結還來不及的。宗主若是看上了哪件貢物祭品,各派就會在祭典之後將東西留下。”

蔡昭失望:“那戚伯父肯定留不下什麼東西的。”

樊興家:“……”別這麼看死咱們師父好嗎。

三人正閒聊時,忽聽寧小楓一聲尖利的呵斥——“你是什麼人!”

只見寧小楓滿臉警惕,一手緊緊拉著蔡晗,一手直指前方。眾人順著她的手指看去,指的是一名太初觀弟子。

那弟子低低垂著頭,身負一個兩尺來高的金絲竹筐,正緩緩向祭案走去——或者說,向站於祭案兩側的兩位掌門走去。

裘元峰不悅道:“寧女俠,你別沒事找事,特意為難我觀弟子啊……”

寧小楓不去理他,繼續大喊:“來人哪!快將這人圍起來!”

又衝那人冷笑,“別裝了,姑奶奶玩易容術的時候你恐怕還在吃奶呢!敢在我面前裝神弄鬼,你是活膩了!說吧,你是不是魔教派來偷襲的!”

眾人大驚失色,原來這人竟是易容假扮的。

戚雲柯十幾年前就見識過寧小楓於旁門左道上的本事,深知此事不會有假,當即大喊:“來人啊,圍住這廝!”

話音未落,只見寒光一閃,宋鬱之從人群后高高躍起,猶如矯龍飛騰,手中三尺青鋒勢不可擋,刷刷數劍直刺那易容弟子,真可謂美人如玉劍如虹。戴風馳與丁卓略晚一步,並排舉劍而上,其餘青闕宗弟子則結起劍陣團團圍起。

宋鬱之又是數劍,意欲封取那人下盤,誰知這人身法甚是精妙,連連飄閃間只聽嗤的一聲,宋鬱之一劍挑斷了那人肩上綁縛竹筐的錦帶,那金絲竹筐咕嚕嚕滾到地上。

自從知道有人易容混入萬水千山崖後,大家第一個反應就是‘魔教來襲’,當下各派都緊緊貼到一處,先自保要緊。

宋時俊一面替兒子擔心,一面又為兒子如此俊秀卓絕而自豪,千言萬語最後化作飛向戚雲柯的一個恨恨白眼。

正當他想要損戚雲柯兩句時,忽被身旁的周致臻猛力一推險些栽倒。正要回頭罵,卻聽見周致臻極力高喊——“那是暴雨雷霆,大家快躲起來!”

宋時俊面色大變。

原來,適才那金絲竹筐掉落地上後易容者大驚,意欲伸手去拉竹筐,宋鬱之又是連環數劍將那人逼退數步。那人似乎急了,直接高喊:“事情有變,快快動手!”

於是從太初觀子弟中再度竄出兩名弟子,揮劍向宋鬱之等人刺去,好叫那易容者脫身。那易容者騰出手來,立即從隨身包袱中掏出兩枚黑漆漆的圓球,每個都有孩童頭顱那麼大,然後奮力向左右兩邊人群擲去。

周致臻一見那熟悉的黑色圓球,瞳孔激張——要知道當年他父親周老莊主就是在激戰中受了這暗器的傷,纏綿病榻數年後最終病逝。

常寧二話不說拉起蔡昭躲到巨柱後頭,樊興家趕緊跟上,幸虧朝陽正殿中的巨柱每根都有兩三人合抱般粗,他們三人躲在後頭倒也不擠。

隨著‘轟隆’‘轟隆’兩聲劇烈響動,梁頂碎片紛紛散落,夾雜其中細如牛芒般的倒刺毒針向四面八方射去,殿內傳來哎喲哎喲之聲不絕於耳,加上空氣中瀰漫著黑色火藥的恐怖氣味,劇烈刺激著殿內眾人的驚懼感。

蔡昭籠罩在常寧寬闊的袖擺中,暈頭轉向:“不是說自打天璇長老死了後,這暴雨雷霆就失傳了麼,哎呀毒針飄哪兒去了……”

“……”樊興家呆呆站在一旁,看看一臉正經的常寧,再抬頭看看朝另一個方向飄去的牛毛毒針。

正殿中,裘元峰率先護著蒼穹子,周致臻連連向空中揮掌,以氣勁將毒針逼至梁頂,宋時俊趁機把兒子抓回來躲到祭案下,戚雲柯則一手一個將戴風馳與丁卓拉到身旁躲好。蔡平春則早已撲向自己妻兒。

其實那兩枚暴雨雷霆主要是扔向太初觀,其餘門派只要躲避及時,多數未受波及。

好容易等到漫天的倒刺毒針掉落地面,忽聞駟騏門的那位沙夫人一聲慘烈叫聲——“救命啊,天賜!我的兒子天賜,快來救命啊……!”

原來適才祭典冗長無聊,楊天賜人小脾氣大,耐不住性子要去玩耍,沙夫人怕他鬧起來丟了駟騏門的臉,於是讓保姆丫鬟跟著在側殿中靠牆跑來跑去。

因為隔著人群,本也無人發現。誰知一朝變故驟起,眾人在慌亂中躲避奔跑,那保姆和丫鬟被驚恐的人群擠散了,導致無人看管楊天賜。

當暴雨雷霆炸響時,他以為是與今早禮炮一般的意思,笑嘻嘻的捂著耳朵還覺得甚是好玩,跌跌撞撞的往正殿跑去。在混亂中,那易容者一把將金絲竹筐拖到自己身旁,這時看見一個錦衣小童跑來,隨手抓在手中充作了人質。

楊鶴影從祭幔後出來,見到愛子在那易容者手中不住啼哭掙扎,嚇的肝膽欲裂,手中扣滿了暗器卻一枚都不敢發;殿中其餘高手一時俱頓在原地。

蔡昭從常寧懷中伸腦袋出來時,正見到這一幕。情勢緊急,不容她多想,用力推開常寧衝了出去。眾人便見一名稚齡少女從巨柱後閃現,二話不說,一掌劈向地上的金絲竹筐,再一掌拍向那易容者。

那易容者急忙去護竹筐,那少女旋即又劈去兩掌,掌力如山間勁風,徐緩卻遒勁逼人,正是擒龍功第八式徐風殊然——兩掌逼的那易容者側身閃躲。

這時宋鬱之剛好掙脫父親的保護,見此情形隨手扯下自己衣裳上的珠片,運勁激發,向那易容者手腕重重打去。

那易容者既要護著竹筐又要閃避,本就手忙腳亂,忽覺手腕一疼一輕,掌中幼童已如拴了繩索的紙鳶一般被人扯走了。

宋鬱之滿目讚許,高聲道:“好!”

原來蔡昭趁著宋鬱之打中那易容者的手腕時,再度以擒龍功第五式殊功勁節,運功將楊天賜‘吸’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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