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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來參加會盟的堂主都帶著一些打手,但現在這些打手都在門外。

而且門外又有巡檢司弓手在維護治安秩序,更可怕的是隨時有可能開始抓捕走私犯,所以各堂口的打手也不敢輕舉妄動。

畢竟大家剛才可是親眼目睹了,胥口鎮湖安堂的彭堂主是怎麼變成走私犯的。

至於廳裡這幾個堂主,絕對不是林泰來一雙鐵拳的對手,也逃不過單方面被毆打的命運。

不過林坐館製造出的這場面,連己方的大龍頭陸義斌也看不下去了。

作為一個老派江湖人,在陸大龍頭眼裡,林泰來這樣完全不講江湖禮數和道義,是不對的!

至於為什麼不對,陸大龍頭也說不上來,但是違反了傳統禮義就是不對的!

於是陸大龍頭對林泰來開口勸道:“豈不聞,兩國交兵不斬來使,何況是會盟?

我們江湖人行事,沒有在會盟上動手的規矩,而且你還找來巡檢司弓手助陣,更是犯了江湖大忌。”

但林泰來輕笑了幾聲,理所當然的答道:“我乃文案首、武生員、稅關主吏!

我手下四十河快,還能調動巡檢司弓手,誰跟你們一樣是江湖人?

跟我講什麼江湖規矩,是他們腦子進水了,還是我腦子進水了?”

陸大龍頭:“.”

面對這種白加黑融合一體的新型社團組織方式,老江湖有點不會了。

隨即林泰來又朝向剩餘的四個湖東堂口的堂主,氣勢洶洶的說:

“爾等聽著,我的江湖規矩就是,寧可打錯三百,不可放過一個!

既然西山席家想利用你們對付我,那伱們最好將內情如實招來!”

作為一個混黑的話事人,如果感覺有疑點,當然是先拷打一番,才好判斷對方所說是不是真話啊。

有些主角,明知道對方有疑點,很可能在算計自己,還要把對方禮送走,然後又會千辛萬苦的去追查內幕。

這種行為實在太蠢了,這樣的主角真不知道怎麼活過一百章的。

於是站在門外的人,也聽到從廳裡傳出來慘叫聲。

剩下的四位堂主在林大官人面前,毫無還手之力,連反抗都不敢。

因為不反抗最多就是重傷,若因反抗激發了對方兇性,只怕連命都保不住。

不多時,四個堂主從臉到身體都是皮開肉綻,躺在地板上奄奄一息。

他們最終也只交待出,是席家一個負責江湖事務的大朝奉,讓他們全部加入新吳聯。

林泰來摘下指虎,對陸大龍頭道:“都打成半死了,還是沒有交待出實際東西,看來他們真不知道席家人的陰謀內情。”

陸大龍頭也無可奈何的兔死狐悲,感覺幾位江湖同道這頓打算是白捱了。

又幫著勸解道:“或許席家那位大朝奉只是下達了第一步指令,他們就是隻拿錢行事,還不知道幕後真相。”

林泰來點頭說:“不是沒有可能,那位大朝奉如果做事像我一樣縝密,斷然不會在一開始就把計劃向執行者全盤托出,知道內情的人當然越少越好。”

陸大龍頭指著躺在地上的江湖同道們問:“那他們怎麼辦?如何善後?”

林泰來詫異的說:“大龍頭你到這裡的任務是幹什麼的?當然是邀請他們加盟新吳聯了。”

陸大龍頭無言以對,你邀請別人,就是讓別人躺著加盟?

以陸大龍頭的學識,也不知道應該怎麼向江湖同道們解釋。

林坐館隨口道:“怎麼不好解釋?挨一頓打,就是我們新吳聯的加盟儀式!

因為這象徵著從此改頭換面,意味著重新開始,表示堂口從此歸順新吳聯。

加盟儀式越難熬,越說明份量重!你如果連解釋和善後都做不好,那這個大龍頭還有何用處?”

陸大龍頭嘆口氣,蹲在仁善堂的張堂主身邊,很同情的開解道:

“你看,你已經被打出這麼多血了,就不要浪費了吧?正好拿來歃血為盟,也算這血沒有白流。”

張堂主:“.”

雖然他的勢力遠不如林坐館,但好歹也是個堂口的大當家,也是有堂主尊嚴的!

你們新吳聯這樣邀請他們堂口加盟,和羞辱有什麼兩樣!

陸大龍頭剛說了幾句話,抬頭又看到林坐館起身往外走,連忙問道:“會盟沒有結束,加盟儀式還沒辦完,你做什麼去!”

林泰來頭也不回的答道:“我忽然感到,湖安堂所在的胥口鎮地理比較特殊,還是由我們直管吧,不需要什麼加盟堂口代理。

現在我帶上巡檢司弓手去趟胥口鎮,把湖安堂推平了再回來,應該能趕上晚宴。”

陸大龍頭下意識的埋怨說:“四位會盟的堂主還在在這裡,你就中途離開,也太失禮了。”

忽然有一隻手從地面抬起,扒住了陸大龍頭的小腿。

陸大龍頭低頭看去,卻見張堂主語若遊絲的說:“不,不要緊,我不介意。先讓我加盟!歃自己的血為盟!”

其他三個躺著的堂主,還是不吭聲,顯然還是放不下自尊。

加盟不是不可以談,但接受不了躺著加盟!

陸大龍頭便招呼著說:“聽我一句勸,你們背後那位大朝奉都讓你們來參加盟會了,肯定也是想讓你們加盟新吳聯。

如果你們都不肯加入,回頭怎麼糊弄那位席大朝奉?

所以識時務者為俊傑,能屈能伸才是大丈夫,加入新吳聯才能夾縫裡生存,求一個安全。”

其實林坐館提到要滅了胥口鎮湖安堂,本心並不是為了殺雞駭猴,做給其它堂口看的。

也不是因為剛才那位彭堂主不給面子,中間甩臉走人,主要還是看上了胥口鎮地理位置的特殊性。

這胥江發源於太湖,在胥門外流入護城河,胥口鎮就位於太湖和胥江連線處,太湖水從胥口鎮這裡注入了胥江。

位於胥口鎮的湖安堂也不同於普通堂口,地盤並不是田畝,而是湖面。

湖安堂主要職責是收太湖船戶的漁稅,以及替官府代辦一些實物徵收,比如翎毛、蘆葦等物品。

鑑於胥口鎮地理位置特殊性,以及湖安堂的獨特屬性,林坐館臨時起意,認為有必要將胥口鎮直接吃下。

兵貴神速,正在緊急調集人手的時候,林泰來站在木瀆鎮鎮口,雙眉緊鎖,思考著什麼。

張家兄弟疑惑的問道:“踏平湖安堂只是小事,為何坐館如此慎重?”

林坐館答道:“湖安堂不足為患。我是在想,怎麼才能給那位席大朝奉栽個贓。”

既然知道有人想算計自己,傻子才跟著對方算計走,當然是先找點理由,把對方陷害了再說。

對付陰謀詭計最好的辦法,就是解決企圖耍弄陰謀詭計的人。

此時在胥江對面,有一艘高大的樓船正停靠在岸邊。

樓船無論造價還是維護,都很昂貴,只有真正有錢人才養得起樓船。

在這艘樓船的頂層甲板上,非常奢侈的用藤蔓人工搭建起了遮陽棚。

有幾個人正坐在遮陽棚裡,一邊品嚐冰鎮酸梅湯,一邊觀望著對面木瀆鎮大碼頭上的熱鬧。

其中有兩個人是林大官人認識的,一個是虎丘徐家的贅婿範允臨,另一個是木瀆鎮四大家族之一沈家的主奉沈信。

當中主座上的人約莫四十歲年紀,鬢髮鬍鬚都修理的十分齊整,非常有個性的身穿白袍,乃是這艘樓船的主人席思危,別人尊稱一聲大朝奉。

西山席家有很多分支,此人就是一個分支的主導者,專門負責席家在蘇州城商業版圖和江湖事務。

在整個洞庭商幫裡,席思危大朝奉都是很有分量的角色。

虎丘徐家和木瀆沈家都以商業為主,與洞庭商幫有千絲萬縷的關係,所以範允臨和沈信認識席大朝奉並坐在這裡並不奇怪。

看著對岸的的木瀆港分關開關儀式,席朝奉對左右笑道:

“好生熱鬧的場景,如果那林泰來知道了,這一切都是為他人做嫁衣,不知作何感想?”

兩個幫閒陪著鬨笑了幾聲,但範允臨和沈信這兩個與林泰來打過交道的人沒說話。

雖然他們都是被林泰來“壓迫”過的人,對林泰來沒什麼好感,但也覺得席朝奉這話也太裝了。

席朝奉放下手裡的玉杯,站起來走到船舷邊上,繼續眺望著對岸說:

“近十年來,我一直在考慮一個問題,像我這樣的人,如何才能在蘇州本地紮下百年基業?

你們都知道,在我大明,只有錢是沒用的,富有如沈萬三又能如何?

我們這些經商致富的人,就像是無根的浮萍,隨波逐流動盪,沒有穩固的根基。

我們西洞庭山本身就是人多地少,我們席家讀書也不出色,我本人更是已經仕進無望!

別說與官宦世家相比,就是與那些田連阡陌的大族相比,對官府的影響力也小得多。

雖然也可以用銀子去結交官員,但官員卻又是最不靠譜的。

十年來,我始終沒有找到合適的辦法,能讓自己擁有真正的根基。

直到林泰來出現,他的所作所為讓我眼前一亮啊。”

有幫閒拍馬說:“林泰來不過一個棍徒出身小人物,怎能比得上大朝奉。”

席大朝奉又繼續說:“你們不能不承認,這林泰來確實是一個人才。

以木瀆港稅關為核心,以胥江為紐帶,以各鎮為支點,將基層各種權力互相融合,再將利益進行重組,形成一個能統治地方的牢固大網。

如果這個集團能進一步穩固,並深深紮根於本地,外力就很難撼動了!

這個林泰來模式是非常具有開創性的,完全不同於過往任何一種組織形式。”

幫閒們面面相覷,沒想東家對林泰來這個“對手”的評價如此之高。

但東家可以讚揚對手,他們這些做幫閒的卻不能跟著去褒美林泰來,一時之間竟然陷入了無話可說的境地。

席大朝奉扶著雕欄,迷戀的望著木瀆港,眼神逐漸變態,像是夢囈一樣說:

“我非常欣賞這種模式,這種模式本來應該屬於我,並且由我來真正完成它!

木瀆港稅關的主吏應該是我,壟斷胥江上下游的人應該是我!

挾制方圓二三十里錢糧徵收的人應該是我,擁錢糧自重能倒逼官府的人也應該是我!

包括今日這開關儀式,這一切統統都應該是我的!”

其餘眾人:“.”

沒想到你一個商幫大佬,真就如此眼饞那林泰來的基業,居然在這裡意淫上了。

只有木瀆沈家主奉沈信,隱隱然有些理解席大朝奉。

一個商人再有錢又能如何,單純有錢的話,越有錢越沒有安全感。

只有真正有了屬於自己的、紮根於地方的基業,才能產生一定安全感。

範允臨不得不出言提醒說:“那林泰來並不是好相與的。”

言外之意就是,你席大朝奉雖然是洞庭商幫的大佬之一,但不要總是大白天說夢話。

席思危轉頭看過來,淡淡的問道:“怎麼不好相與?”

範允臨答道:“主要有兩點,第一,他太能打,在江湖上威名很盛;

第二,他與官府裡不少人有千絲萬縷的關係。常言道,縣官不如現管。”

席大朝奉卻“哈哈哈”大笑幾聲,輕蔑的說:“江南巡撫下半年要返回蘇州城,你說林泰來認識的那些衙門官吏,比巡撫如何?

林泰來再能打,打得過一千五百巡撫標營精銳?”

範允臨問道:“巡撫與大朝奉你”

席思危半遮半掩的答道:“我只能告訴你,巡撫會幫助我的,你覺得,我還是說夢話嗎?”

範允臨還能說什麼,在江南地區除去南京,巡撫就是最大的官員了。

席大朝奉忽而又說:“和義堂的範娘子是你族人?聽說她十分精明強幹,是一位賢內助。

我自從喪妻後,曠居久矣,始終未能再尋找到良配。

這範娘子十分適合我,可否結為秦晉之好?”

範允臨:“.”

這個求親毫無預兆,讓範允臨猝不及防的沒反應過來。

席大朝奉又補充了一句說:“在下應該不至於辱沒了範娘子,還望你為我牽線。”

眾人齊齊無語,你席大朝奉,還真打算將林泰來的所有基業全盤接收?

又到月底了,求月票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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