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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日後。

徐氏商鋪的二樓,因為用特殊的草樹之皮覆蓋屋簷,故而外面炎炎烈日,而窗內,不說清涼,卻也透風舒爽。

白衍坐在二樓雅間的小窗旁,撰寫竹簡累了之後,便放下筆墨。

轉頭看著窗外的街道,看著百姓在烈日下,來來往往,士人三兩結伴,一邊走,一邊對著遠處酒樓笑談指點。

一輛輛馬車從店鋪外行駛而過。

有錢人在這種天氣,全都縮在馬車內,不願下來走路。

雖說趙國戰事,但看著這一幕,給人感覺到,這邯鄲城似乎並未受到什麼影響。

“累了就歇一歇!”

白衍開口說道。

而在白衍身後,三名七八歲左右的孩童,嚇得手哆嗦。

“君子,我們不累!”

“不累,君子,我們不累!”

兩名孩童手中的扇子再次變快一些,而給白衍捏肩的孩童,那疲軟的小手,也再次用力一分。

孩童的舉動,自然瞞不過白衍。

白衍見狀,也沒說什麼,這些孩童心裡已經滿是恐懼。

三個孩童,兩女一男,其中有一對是姐弟,白衍買下三人,不過才花了三千錢。

半金都不到。

在秦國,一個孩童是兩千五百錢,而在趙國,三千錢,就是三個孩童加在一起的價格。

不過就是這樣,業與珪都還可惜,有些遺憾為啥不用這些錢買一個兩個女子。

白衍清楚並非是業、珪,心底不善良,而是世道就是如此。

如今出著店鋪,不管是城內,還是城外,都有賣人的地方。

趙國連年乾旱,百姓顆粒無收,在自己都養不起的情況下,買賣女,賣妻子的數不勝數。

當人看得眼花繚亂,再有善心也會麻木。

畢竟一眼望去,整條街上全是小孩,你能賣幾個孩童,更何況這樣的街道,不僅邯鄲城內就有數條,在趙國其他城邑都有。

面對這樣的情況,面對數不盡的孩童。

正常人看麻木之後,在一個個更善於言語,並且梨花帶淚的趙女面前,都會選擇用錢,去買一兩個身姿不錯,樣子看得過去的趙女回家。

畢竟成年的人,更會照顧人,膩了當個侍女也可以。

如今在趙國。

最貴重的奢侈之物,絕非玉器珠寶,也非是利劍美人。

而是善心。

“君子,蔡氏君子蔡遂、梁氏君子梁縉、伍氏君子伍成求見!”

業急匆匆的走上來,對著白衍拱手說道。

看著白衍,業清楚,自從將軍搬進這徐氏店鋪,這兩日內,前來拜訪計程車族子弟,已經不下十六七人。

“嗯!”

白衍聞言,點頭起身。

片刻後。

白衍來到一樓,見到業口中的蔡遂、梁縉、伍成。

“徐氏徐子霄,見過三位!”

白衍慢步來到三人面前,拱手打禮。

在白衍身後,三名孩童緊緊跟著,兩名孩童手中還拿著葉扇。

“魏國蔡氏蔡遂,見過徐君子!”

“趙國樑氏,梁縉見過徐君子!”

“齊國伍氏,伍成見過徐君子!”

梁縉三人見到白衍,連忙拱手還禮。

三人都是二十多歲,不過樑縉與伍成計程車族子弟,雖說是士族,但身上都穿著布衣,並非綢衣。

而那名蔡遂身穿綢衣,但腰間的掛飾,卻並非玉佩。

顯然這三人都是士族子弟,但其背後計程車族,應當都是有些沒落,地位與能力都不會很高。

比起在秦國,白衍見過的那些家族豪門,根本無法攀比,李氏、蒙氏、王氏才是真正的權貴,族人老少皆在朝堂身居要職,掌控實權。

之後就是李斯的李氏,馮去疾的馮氏這些。

就連地位有些動搖的楊氏,拿過來與眼前這些士族對比,都是一個讓人驚恐的大物。

“諸位今日前來,所為有事?”

白衍有些疑惑的看著三人。

雖說白衍知道這三人計程車族,應當沒多大的地位與能力,只能算個小地頭蛇,但眼下白衍還是十分客氣有禮的詢問三人。

那種眼高手低,高人一等的事情,在白衍這裡,可不會發生。

“徐君子,可否借一步說話?”

蔡遂,想了想,看向白衍,輕聲詢問道。

顯然這三人之中,一身綢衣的蔡遂,是三人之首。

“請!”

白衍對著三人拱手,隨後側身示意隨他上二樓。

徐氏商鋪的二樓。

因為是新店,故而房間內,並沒有什麼精緻昂貴的物品,一個茶壺,一張桌子,三塊坐席,這便是全部。

蔡遂、伍成三人見狀,自然不會以為白衍沒錢,因為只要不眼瞎,就能清楚的看到白衍腰間掛著的玉佩,單是那塊玉佩,看起就價值不菲。

更別說,身後那三個孩童。

如今在趙國買幼童帶在身邊,要麼心地善良,品性上佳,要麼就是根本不差錢,不在意有沒有侍女充門面。

“請!”

白衍來到木桌前,示意三人入座。

白衍把方才撰寫的竹簡緩緩收起來,交給身後三個孩童中,年紀較為大一些的女童。

“晏,撿去木箱內!”

這女童白衍給她取名為晏。

取自外祖母喜歡的屈原,離騷之中的‘及年歲之未晏兮’一字。

言笑晏晏,寓意白衍期望這女童日後能說說笑笑,和柔溫順。

“三位,子霄方到邯鄲兩日,物陋至極,還望見諒!”

晏離去後,白衍看著梁縉三人跪坐下來後,笑著拱手道。

“怎有此言,當時吾等冒昧打擾,還望君子切莫見怪!”

蔡遂拱手笑道。

梁縉與伍成,也在一旁附和的笑起來。

“不知今日三位前來?”

白衍放下手,坐直身體,輕聲詢問,目光坦蕩的直視三人。

既然要做一個人脈、能力、背景都很高深計程車族子弟,白衍就絕不能畏畏縮縮,大方直爽才能讓人歎服。

房間內。

聽到白衍的話。

蔡遂與梁縉互相對視一眼,隨後看向白衍。

“如今趙國連年乾旱,土地欠收,眼下又逢戰,不知徐君子前來邯鄲,開這商鋪,是準備販賣何物?”

蔡遂小聲詢問道。

白衍看著蔡遂,搖了搖頭。

“子霄開著店鋪,不過是謀圖一些蠅頭小利,不足為道。”

白衍說話間,帶著絲許笑意。

蔡遂聽著白衍的輕言婉拒,眉頭微皺。

梁縉與伍成,也全都看向年紀輕輕的白衍,他們很早就得到訊息,說是有人準備來趙國賣糧。

經過多方打聽,花費大量的時間,他們方才在潁川郡得到一個稍微準確的訊息。

那便是賣糧之人,是邯鄲城新開的徐氏商鋪。

前幾日這件店鋪一直關門,直到這兩日方才開啟,然而昨日那些士族卻又傳言,徐氏商鋪根本不賣糧。

這就讓他們很奇怪,故而今日有些不甘心,方才過來詢問一番。

“吾等此前聽聞,子霄可是前來賣糧?”

梁縉在得到伍成的眼色後,開口詢問道。

白衍聽到梁縉的話,再次笑起來,連連搖頭。

“子霄不知諸位何處得來訊息,然此話甚為荒謬,如今趙國正是由於災荒,秦國方才出兵伐趙,子霄若是來趙國賣糧,豈不是與秦國為敵!”

白衍說完,自嘲一般嘆息:“子霄不過一介平民,一無官職權勢,二無人脈勢力,不敢與秦為敵!”

伴隨白衍的話音落下。

梁縉與蔡遂眉頭緊皺,正當灰心嘆息之餘,伍成突然一臉欣喜。

“無妨,那今日便不打擾徐君子,不知徐君子這兩日可有空閒?伍成在紅閣樓設宴,等徐君子前去小酌一杯!”

伍成對著白衍拱手問道,眼中有些激動。

這副模樣讓梁縉與蔡遂滿是疑惑,如今邯鄲城內酒樓遍地,但其中紅閣樓是為數不多盛有美名的地方。

在哪裡喝酒設宴可要花費許多!

伍成若是想私交,未免也太闊氣了些,如今那個酒樓不是女子如雲,完全不必去紅閣樓。

“一番美意,子霄自當赴約!”

白衍看向伍成,拱手笑道。

看著伍成起身,梁縉與蔡遂也只能起身,與白衍道別。

徐氏商鋪門外。

白衍把梁縉三人送出大門,再次拱手道別後,看著三人離去的背影。

“魚終於來了!”

白衍笑著說道。

賣糧的訊息是他讓呂奇在潁川,故意透露給一些‘有心’計程車族。

他說不賣糧的話,也是一個小技巧,尋常士族過來詢問,聽到他的話,便會信以為真,無奈離開。

然而一些背後有大人物計程車族過來詢問,立場不同,能聽到更深一層的意思。

這是一個簡單的篩選。

只有過了這個篩選,後面才能更深一層的接觸。

否則在這極度缺糧的趙國,若是直接賣糧,再多糧草都不夠賣的。

就像大魚都還沒來,糧草都已經被小魚吃完。

另一邊。

“原來如此!”

“嘶~!”

馬車上,梁縉、蔡遂聽到伍成的話,這才明白過來,一臉感嘆。

“而且吾已篤定,那徐子霄,乃是齊人!”

伍成這時候繼續笑著說道:“方才徐子霄雖收起竹簡,然吾仍齊人,一眼就識出上面整齊的齊字,那方才使用過的墨水,絕非作假。”

“齊人!好,如此吾等快回去告知其他人,一起出資購糧!”

梁縉、蔡遂點頭說道。

若那徐子霄是齊人,他們自然放心,而且齊人富庶,說不定那徐子霄能拿出不少糧食。

想到這裡。

回想經過,論細心,比起伍成,他們當真自愧不如,唯有滿心歎服!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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