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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日裡橘政宗最喜歡穿的衣服就是和服,裡面是條紋布的素服,天冷了就再罩一件黑色羽織,完全是日本長者的模樣。

但此刻,橘政宗一身棕色的戎裝,肩扛少校軍銜,腳蹬高筒皮靴,從風格來看這已經是頗有些年頭的舊時軍裝了,可穿在橘政宗身上依舊挺拔熨帖。

橘政宗抖開一塊白布鋪在地上,雙膝跪下,挺直腰桿,從懷裡抽出一柄短小的懷劍橫置於前方,把帶來的長鞘白刀扔給源稚生。

“一點理由都不給麼。”源稚生接住那柄刀。

“我經常都想,如果有一天我要剖腹來為我當年的罪孽謝罪,那我希望你是介錯人。”橘政宗說。

源稚生臉色微變,“說下去!”

“這是個很長的故事,要從我的年輕時代講起……”

……

……

“故事講完了,你現在明白我為何要把大家長的位置傳給你了吧?因為我是個罪人,我根本沒有資格帶領族人去打一場正義的戰爭。”橘政宗幽幽地說。

源稚生沉默不語,橘政宗說他是邦達列夫,可這和源稚女給出的情報截然相反。

其中有一個人在騙他,可他不知道是誰。

“那麼也是時候了……”橘政宗嘆了口氣,直起身體拔出懷刃,刀刃上流動著刺骨的寒光,他一聲不吭地看著源稚生,目光坦蕩又固執。

源稚生把菸蒂扔在地下用腳尖碾碎,拔出御神刀。

刀鋒斬落,帶著大片的弧光,橘政宗血光飛濺,戰慄著倒地。

懷刃插在地上,橘政宗用來握刀的右手五指盡落。

源稚生面無表情地收刀回鞘,從懷裡抽出手帕沿著斷指根部紮緊來止血。

“讓我受五倍的斷指之刑來代替麼?”橘政宗抽著冷氣,苦笑。

“好在那些屍守還沒來得及大開殺戒。”源稚生打了個死結,拍拍橘政宗的肩膀。

橘政宗的故事雖然也有疑點,但他決定再觀察一段時間。

“在我殺死王將前,老爹你就在家裡靜養吧。”源稚生說,大步流星地離開壁畫廳。

……

……

“我是聽昂熱說我們下了飛機就被接到夜總會去,有無數的的女人圍著我跳舞才答應來日本出差的。”

“可該死的,我來就只有下個不停的雨,還有這馬尿一樣的日本啤酒!”

一間破爛的出租屋裡,副校長傷心地把啤酒罐擱在桌上。

“要我去買別的牌子回來試試麼?”芬格爾坐在桌子對面,喝著同樣品牌的啤酒。

“算啦算啦,我已經是有肚子的人喝太多啤酒不好。要不要試試我帶來的白蘭地?”副校長從屁股後面摸出鋼製的扁酒壺。

“我靠,你這高階貨啊!”芬格爾眼睛一亮,“聞起來是Ex級的camus……是不是你從昂熱校長那裡偷來的?”

“有些事心裡知道就好,不用說出來。”副校長嘿嘿笑著擰開酒壺蓋,給芬格爾斟上一杯,“話說,你就把那三個女孩放著不管了?”

“她們有的是本事,用不著我操心。”芬格爾抿了口酒體會酒香。

他扭頭去看窗外的狂風暴雨,在這種時候飲一口醇厚的陳年白蘭地,從心臟到四肢都溫暖起來。

“好吧好吧,人生得意須盡歡!”副校長說,“乾杯!”

忽然有手機鈴聲響起。

“你的?”芬格爾眨眨眼。

“好像還真是。”副校長開啟一看,“昂熱那老東西說有新發現了。”

話音未落,昂熱就推開門走進來,他環顧四周。

“兩位先生就屈尊住在這麼爛的地方?”

“又沒給我公費報銷,伱說什麼風涼話呢。”守夜人沒好氣地說,“別扯犢子了,來跟我講講你堪比發現新大陸的驚天大料。”

昂熱沒說話,從副校長手中奪過手機在桌角上拍碎。

“喂喂我的手機!”副校長慘叫。

“有任何的電子裝置都不安全。”昂熱轉頭向芬格爾,“你呢?”

“這世界上沒人能入侵我的手機。”芬格爾聳聳肩。

“好吧。”昂熱拉了張椅子坐下來,拿過守夜人的酒瓶灌了一口。

“……你又偷我酒了。”

“放心,就偷了一點點,而且現在不是在乎這種事的時候。”守夜人搓搓手,“快說吧,別賣關子了。”

“我剛去見了上杉越……”

“他說什麼了?”

“你要真想知道就別打斷我的話。”昂熱淡淡地說,“總之現在情況錯綜複雜,我來不及跟你們講什麼故事,我只問三個問題,你替我解釋一下。”

“第一,你知不知道夜之食原。”

“不知道。”守夜人搖頭。

“……”昂熱無語,第一個問題這傢伙就不知道,還怎麼接下去。

“跟你開玩笑呢。”守夜人咧嘴,“我當然知道夜之食原是白王的尼伯龍根。”

“……有時候你真賤得讓我想給你踹幾腳。”

“要踹可以,等我分析完之後。”守夜人說,“接下來的問題你也不需要問了,我透過瓦特大師瞭解到了一些東西……”

“夜之食原,它其實根本不在地面上,它是在地層中。”

“地層中?”昂熱皺眉,“怎麼會這樣?”

“夜之食原的範圍大致與東京範圍相當,對吧?”守夜人說,“最初我聽說存在一個和東京規模相等的尼伯龍根我就覺得很奇怪,因為那是不可能的。”

“在高天原沉入大海之後,維持夜之食原的只是一座鍊金矩陣,即使再龐大的鍊金矩陣也無法維持一座城市那麼巨大的尼伯龍根。”

“尼伯龍根的範圍越大,維持起來越難,如果說這個世界上真的還存在一座城市那麼大的尼伯龍根,那隻能是黑王那座從未被發現過的王都。”

“那麼我做出合理猜測,東京的排水系統大有問題。”

守夜人說得信誓旦旦。

“排水系統?”昂熱若有所思,“繼續。”

“這座巨型的排水系統是沿著早已存在的地下河來挖掘的,而這個地下水脈系統就是高天原當時的鍊金矩陣。”守夜人解釋道。

“你是說白王血裔用水流構建了鍊金矩陣?”昂熱說。

“地下河中融入了水銀,水銀的河網在高天原的地下流動,它就是構築夜之食原的鍊金矩陣。”

“事實上現實世界根本不存在上杉越口中所謂藏骸之井的入口,白王血裔把入口隱藏在夜之食原裡。”

“他們把死去的同胞也埋葬在夜之食原中,就是為了用那些狩作為夜之食原永久的守陵人,即使有人能突破諸魔之門進入夜之食原,他的下場也是被狩殺死……”

“唯有這樣的保護下白王的骨骸才是安全的。”

“可上杉越說他所在的那條街和夜之食原是相通的。”昂熱說。

“他只是前代的影皇並不是鍊金術專家,隨便一個混血種都能來碰瓷我,那我這個尼古拉斯·弗拉梅爾的稱號也別拿了。”

“他的判斷都是根據蛇岐八家流傳那麼多年的卷宗,我不知道這些卷宗從一開始就是錯的還是它被人刻意修改了,但我確定夜之食原是座位於地下的城市,它就像東京的倒影!”

“倒影?”昂熱一愣。

“就像你乘船在海面上往水裡看,你會看見自己這條船的影子。”

“夜之食原是高天原的倒影,高天原沉入大海之後地面上堆積了上萬年的泥沙形成堅實的土壤,人們又在土地上建設了東京。”

“但東京的倒影仍舊是高天原,高天原的陰影。”副校長說,“它確實存在某些通道和東京相連,但是它的本體是東京的地下水脈。”

昂熱點點頭,“如果要找到藏骸之井必須進入夜之食原,那藏在幕後的人為什麼還要費盡心機地去操縱這麼一場大戲?任其自然不就好了。”

“因為夜之食原已經殘破不堪。”

“你可以這麼想,夜之食原是一座迷宮,原本只有穿過整座迷宮才能到達迷宮中央打魔王,但現在這座迷宮要坍塌了,在靠近迷宮中央的牆上有缺口。”副校長聳聳肩。

“我猜幕後之人就是要從缺口直接逼近迷官中心,因為他們也沒能力對付迷宮中的妖魔鬼怪。”

“但我不一樣,我有能力。”

昂熱把沉重的條形提箱擺在桌上,提箱內是一個古銅色的盒子,這件成形於兩千年前的武器看起來像是剛剛完成了研磨,七件武器共鳴,發出低沉的吼聲。

“想起龐貝那個混蛋裝得滿臉無辜,其實心裡是打定主意要把送命的工作都推給我做吧?難怪他親自拜訪我讓我趕來日本。”

“這是對付龍王的武器,只是用來對付屍守是不是太誇張了?”副校長目瞪口呆。

“如果你面對成千上萬只屍守也能不用到這武器的話。”昂熱把七宗罪扔給芬格爾。“今晚好好休息,明天我們出發。”

……

……

蘇恩曦仰望地下水道頂部滴落的水滴,無可奈何的擰著自己的裙子。

這大概是她一生中最狼狽的時候,她著考究的制服裙和10cm的高跟鞋,卻要在沒膝蓋深的水中行走。

溼透的絲襪緊緊貼在腿上的感覺真是糟糕,但她又不敢把襪子扯了,至少有那麼一層織物就不擔心水裡有什麼東西會咬她。

“相信我好了,如果真的有水蛇從下水道里衝進來,襪子是擋不住它的牙齒的,不過就算被咬一口也不是什麼大事,水蛇基本上都無毒,劇毒蛇是不會潛水遊動的。”

酒德麻衣的長髮在頭頂盤起,露出修長的脖子。

“唉,我們真是苦命的打工人。”蘇恩曦咧嘴,“很顯然老闆早就知道夜之食原在東京的下水道中,他根本沒想讓我們悠悠閒閒地在東京度假。”

“那又怎麼樣。”酒德麻衣不屑一顧地說。

“妞兒你雖然長腿但是太天真了,你的老闆是個變態啊,他怎麼會把所有的底透露給你?在他的棋局中只有他是下棋的人,其他人都是棋子,我們也不例外。”

蘇恩曦感慨道。

“棋子就棋子好了,”酒德麻衣說,“只要下棋的人是高手,我不介意當棋子。”

“從地圖上看我們現在所在的下水道是1950年以前修的,再往前它就會和東京最新的下水道‘鐵穹神殿’接上。”

“那裡好歹是最新系統,可以通風,不像這裡這麼悶,我都要喘不過氣來了。”蘇恩曦說。“我們還是快走為好。”

她的話沒說話就覺得後心一涼,酒德麻衣忽然拔出了大腿上的直刀刺向她的肩頭。

論反應速度蘇恩曦跟酒德麻衣有天壤之別,所以蘇恩曦根本沒有想到要反抗或者躲閃。

直到她看清酒德麻衣刀上的東西,她才慘叫出聲。

“你不是說水蛇裡沒有毒蛇麼?這蛇看起來就很像毒蛇吧?”蘇恩曦看見酒德麻衣的短刀上卷著一條手腕粗的大蛇。

蛇身上有一圈黑一圈白的紋路,看起來是一條過於粗大的銀環蛇。

“是環紋海蛇,確實是劇毒蛇,它的毒性和氰化鉀相當。”酒德麻衣低聲說,“真該死,海蛇不該出現在城市的下水道里,這說明海水開始倒灌到下水道里來了。”

“海嘯!”蘇恩曦敏銳地察覺到了問題。

“是,這是海嘯的預兆,海水正在高速地漲潮,海潮推向地面的壓力和速度都比平時大很多,所以海水從排水系統倒灌進來,連帶著海蛇。”

酒德麻衣說著抓住海蛇的尾部,一刀把這條垂死的蛇剖開,摳出蛇膽含進嘴裡。

“你不怕有毒麼?”蘇恩曦吃了一驚。

“忍者需要能在海水中漂流一週,只能攜帶水和浮板。”

“如果能遇到海蛇是幸運的事情,這東西的膽具有清涼的功效,能讓人在陽光暴曬下覺得舒服很多,我吃過不少。”酒德麻衣淡淡地說。

“我一介凡俗女子何德何能和你們這人間奇葩共事,想必前世修來或者祖墳上青煙三丈高!”蘇恩曦慘叫。

“閉嘴,你現在說話的風格讓我想到了路明非!”酒德麻衣說,“我建議還是早點把老闆交給我們的目標完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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