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幕 王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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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井小暮撐著傘,站在男人的身邊。
暴雨打在傘頂上,風間琉璃沉默著,像是等待什麼。
“像不像?”一個人影從拐角處轉出來。
櫻井小暮忽然抬頭看向大人,她感受到大人握住她的手顫抖了一下。
“嗯,這反應,應該是蠻像的。”那人自顧自地說。
他帶著一張風間琉璃再熟悉不過的能劇面具。
“ok,我估計差不多了,開始行動。”
“開始?”風間琉璃問。
“是啊,難道你還需要什麼任務詳情的嗎?”那人聳聳肩,“沒有任務詳情,等到橘政宗過來時衝進玉藻前,然後控制裡面所有的人員,我想這以你的言靈應該不難辦到吧?”
“不難。”風間琉璃輕聲說。
“那就沒有疑問了。”
……
……
昂熱忽然笑笑,身影消失在原地,在犬山賀納刀的瞬間出現在他的身前,握著長曾彌虎徹的手捻轉刀柄,刀背向前。
犬山賀側臉中招,橫飛出去。
像是被萬鈞的錘子砸在腦門上,天旋地轉,犬山賀仰面癱倒在地板上,望著玉藻前的穹頂,大口大口喘著粗氣。
“バカ。”昂熱淡淡罵了一句。
雖然在日本呆過三年,但他只學會三五句日語,而且都是用來罵人的。
一隻鋥亮的黑色皮鞋出現在犬山賀的視野裡,就像以前任何一次那樣。
他閉上眼,等待著這隻皮鞋狠狠地踩在自己臉上。
但是昂熱沒有,他只是跨過犬山賀,對縮在角落裡瑟瑟發抖的琴乃說,“抬一張椅子和一張沙發過來,還有把我擱在三樓的那支雪茄拿下來。”
琴乃不敢不服從,家主的命捏在昂熱手裡。
女孩們抬來一張奢華的高背沙發擺在舞池中央,琴乃託著菸灰缸過來,昂熱剛才放下的那支雪茄甚至沒有完全熄滅。
“這次怎麼沒有踩上來,是覺得我老了,在乾女兒面前給我留點面子麼?”犬山賀低啞地問。
他一時還站不起來,昂熱的那一擊極其兇狠,打得他有點腦震盪,混血種的身體構造雖然過硬,但他畢竟老了。
“阿賀,你以前有傷到過我麼?”昂熱摸了摸額頭的一道傷痕,笑著問。
“沒有。”犬山賀平靜地說,“一千多個日日夜夜,一千多次挑戰,我的刀連你的衣襬都碰不到。”
“每一次都是同樣的結果,你戲耍我和戲耍一條狗沒什麼分別。”
“對我的怨氣這麼大啊,六十多年過去了你還記得清清楚楚。”昂熱叼起雪茄深深吸了一口,然後吐出來。
“伱長大了,阿賀。”
“我老得都快死了,在您眼裡才算是長大了麼?”
犬山賀吸著氣發出笑聲,朝逼近的龍馬弦一郎和宮本志雄揮揮手,“別過來,請代我向政宗先生道歉,這些是我和校長的私人恩怨。”
“但是今天你成功砍到我了,不是麼?”昂熱把自己指尖的血跡展示給他看。
“把它當成一次隨堂檢測吧,讓我流血受傷就代表著你已經及格了,阿賀。”
他轉頭再次對著女孩們吩咐,“把你們的乾爹放到沙發上去,這傢伙到該是有點腦震盪了。”
“哦對了,再來一杯馬丁尼加冰,搖一搖,不要攪拌。”
女孩們有點驚訝,但還是按照昂熱說的做了。犬山賀癱在沙發上,四肢像是不屬於自己的了。
昂熱在犬山賀對面坐下,一手把玩著折刀,一手端著冰馬丁尼。
犬山賀睜開被打腫的眼睛,這才發現昂熱只是出了一身汗,全身上下只有額頭的一點小傷,看起來像是剛去做了有氧運動。
“現在總算可以好好聊聊了。”昂熱說,“我有個叫路明非的學生,你應該已經見過他了吧。”
“嗯……卡塞爾學院萬人敬仰的‘S’級,他應該總在老師您的隨堂檢測裡拿滿分吧?”犬山賀扯出一個笑容。
“別笑,你現在的樣子真是難看,笑起來就像是被客人欺負了的妓女。”昂熱皺眉。
“這種程度的羞辱我已經免疫了。”犬山賀嘶啞地說,“今天還有蛇岐八家的人罵我是走狗,這樣的話我從出生到現在的每一天都能聽到。”
“某種程度上來說,也沒說錯,阿賀,你算是我的學生裡最笨的一個了。”昂熱說,“路明非是我最棒的學生,我從來都不需要鞭策他,他總是能做到讓我滿意。”
“和阿賀你這樣的笨蛋當然是完全不一樣的。”
“哈哈,繼父在向蠢笨的繼子炫耀寶貝的親生兒子麼?哈哈!哈哈!”犬山賀笑著露出滿是血的牙床。
“我知道你不願承認是我的學生。”昂熱說。
“說是你的狗更準確吧?可狗總是不願意承認自己被主人踢打過。”
“別這麼說,你怎麼會是狗呢?你只是比較笨而已。”
“哈哈哈哈……那我真是讓老師您失望了,花了六十五年才堪堪及格,我這樣的笨蛋和總考滿分的天才當然是沒法比。”
“別喊那麼委屈,讓別人聽見還以為我是虐待孩子的繼父呢。”昂熱一腳踢在犬山賀的沙發腳上,犬山賀一陣頭暈目眩。
“阿賀,你平時總嚷嚷著我把你當狗,但如果事實是我真的把你當成學生,你又會作何感想呢?”他俯下身子,直視犬山賀的眼睛,“阿賀,我是個教育家啊,我用不同的方法教育不同的人。”
“老師也許會因為某些事偏心某個孩子,因為你們本就是不同的,但老師不會放棄任何孩子,一名合格的教育家是沒有資格對自己的學生失望的。”
“你從沒想過我給你制定的教育計劃是什麼嗎?”
犬山賀愣住了。
“天才有天才的教育方法,蠢貨也有蠢貨的教育方法。”
昂熱仰望著玉藻前金碧輝煌的穹頂,“或許阿賀你沒有像明非那樣非凡的天賦,但你也具備一種他們都沒有的東西。”
“阿賀,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就看見你的眼睛裡有種東西,知道那是什麼嗎?”
“什麼?”犬山賀下意識地接話。
“那麼大了還像個孩子似的說話,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不要被別人的話題牽著走。”昂熱毫不留情地呵斥道。
犬山賀唯有閉嘴,連隨口接句話都會被昂熱罵,在乾女兒們看來真是丟臉丟到家了。
“是憤怒啊,阿賀。”昂熱吐出一口煙。
“憤怒……?”犬山賀有些茫然。
記憶裡,這是昂熱第一次評價他。
“你在我的學生中裡絕不是資質上等的那種,但你有力量藏在心裡。”m.
“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力量敵得過悲傷和憤怒,只要有一天那悲傷和憤怒強到突破桎梏,它就會變成獅子。”
“你一直是個燃燒著的孩子啊,你和欺侮你們犬山家的惡人抗爭,和美國海軍抗爭,和命運抗爭,最後和我抗爭。”
“你一輩子都活在燃燒裡,那股不甘居於人下的憤怒造就了現在這個犬山賀。”
“要我說說往事麼?”昂熱問。
犬山賀緘默不言,他不敢直視昂熱的眼睛,那些被他刻意斂藏在心底的過往,此刻又被昂熱提及。
這些年來他一直逃避著糟糕透頂的過去,權當那些悲慘的事情只是一場噩夢。
他已經是個老人了,老人會把往事這種東西封存起來再不去想,咀嚼著往事發狠是小男孩才會做的事。
犬山賀不想讓人提及那些往事……
可昂熱的目光穿透他的瞳孔看進他的心裡來了,居高臨下的審視著他、嘲諷著他。
“別躲,阿賀。一個人可以躲避世間的一切魔鬼,但惟有一個是他永遠無法擺脫的,那就是懦弱的自己。”昂熱的聲音厚重低沉。
“有想過不把我當成目標的你,人生會是什麼樣的麼?”
犬山賀愣住了。
不以昂熱為目標的自己,會是什麼樣的?
“別想了,那種教育方式不適合你。”昂熱打斷他,“我要做的只是喚醒你,把犬山家最後的男孩變成一個堂堂正正的男人。”
“我從不鼓勵你,因為鼓勵你沒用,鼓勵你只是姑息你,只是幫你忘記痛苦。”
“阿賀,我不能把你變成一個依賴老師的廢物。”
“我一次次把你打倒,侮辱你,嘲笑你,讓你記住自己的弱小,讓你記住這世上曾有你‘做不到’的事,讓你永遠銘記這股憤怒……阿賀,我必須要成為你生命中新的荊棘,只有這樣你才會為了打倒我而把命豁出去。”
“說起來,我一直在等著你內心的獅子咆哮啊,阿賀。”
“今天我看到了成果。九階剎那,五百一十二倍神速斬。很好,”昂熱微微點頭,拍打犬山賀的肩膀,“我很欣慰。”
看著昂熱露出的微笑,犬山賀呆若木雞,他忽然想起,眼前這個如暴君般可恨可惡的男人好像也不是從來沒對他笑過。
很多年之前,昂熱帶十八歲的他去海港裡看軍艦。昂熱站在他的背後,美國海軍參謀部的一位軍官恰好帶了照相機。
“這是你在日本的私生子麼?”軍官一邊跟昂熱打趣一邊摁下快門,那時候昂熱也是這樣把雙手放在他肩上微微笑著。
昂熱碾滅雪茄,把外套搭在赤裸的背上,起身向外走去,“你已經穿越了我這道荊棘,阿賀,恭喜。”
犬山賀的身體痛得像要折斷,但他還是勉強支撐起身體,扭頭望向那個老人的背影。
一眼之間,六十多年的時光流逝。
原來這麼多年來自己真正的少年時代其實是留在了昂熱那裡……有些記憶被犬山賀選擇性地遺忘了,所以他才會覺得昂熱一直是個暴君,是那個總有一天他要打倒的混蛋。
“看起來是個不怕衝入荊棘叢的小鬼,但還得衝出荊棘叢,才算長大了。”初見犬山賀時的昂熱如此說道。
“老師!”犬山賀用足力氣大喊。
“打住,阿賀,我們都已經很老了,你如果現在忽然說一些感謝我的話,那會讓我覺得很噁心。”昂熱停下腳步,“我也確實利用你來控制日本分部,你並不欠我什麼,阿賀。”
“算兩清了吧。”
“老師,我是想問……”
“我和蛇岐八家之間沒有談判的餘地,因為我是個復仇者。”昂熱沉聲說,“阿賀,你應該是瞭解我的,把所有龍王都送上絞刑架是我活到如今唯一的意義,所有跟龍王復甦有關的事我都不會不聞不問。”
“我會挖出你們的秘密,親手殺死你們的神,這件事上我不跟任何人談判。”
“那你今天來是為了什麼?”犬山賀喘息著。
“看看你,阿賀,好久不見……下次見面的話也許就是敵人了。”昂熱輕聲說。
“老師!家族有不得已的苦衷,我們絕不是想與你為敵!”犬山賀掙扎著站了起來,扶著椅背的手微微發抖。
“有聽過一句話麼阿賀,知人知面不知心。”昂熱依舊沒有回頭,“你真的敢保證蛇岐八家的每一個人都是這樣想的麼?你又怎麼知道誰心裡會不會藏著個魔鬼?”
“也許真如老師說的……從今以後大家都是敵人了。”犬山賀深鞠躬。
昂熱拎著行李箱轉身離去,這時玉藻前的大門推開,蹦出一個人。
“我來晚了嗎?啊,看來正戲已經結束了,真是可惜。”那人戴著一張能劇面具。
面具上是一張公卿的笑臉,臉色慘白而嘴唇鮮紅,眼睛描著粗黑的眼線,牙齒也是黑的。
“初次見面,我是猛鬼眾的……”
他彎腰,朝昂熱行謝幕禮,“。”
“猛鬼眾?”昂熱皺眉,轉頭問犬山賀,“阿賀,這個在猛鬼眾裡是什麼級別?”
犬山賀沒有回答,鬼丸國綱在他掌中跳閃著寒光,瞬間就發動了一次八階剎那。
二百五十六倍神速斬!
身影和“王將”錯肩而過,但是“王將”仍舊毫髮無損地站在原地。
“犬山先生貌似對我有些意見,拔刀就砍?”他蹦跳著轉身,面具上是令人不寒而慄的微笑。
“阿賀!”昂熱喝止他,“別再動了,你現在的身體狀況不允許你發動剎那!告訴我他是誰,我來解決!”
犬山賀慘然一笑,“老師,是猛鬼眾的首領啊……”
有的人死了,但沒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