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檢討廳內。
翰林院孔目俞大恩抱著章奏,邊朝外走,邊丟下一句狠話。
“以後,我不來檢討廳了,小的伺候不了諸位大人!”
其言外之意是:要去告整個檢討廳的狀。
隔壁的修撰、編修們都還一直給他常例錢,而今遇到兩個頭鐵的檢討,豪橫慣了的他,自然不願低頭。
在他眼裡,常例錢就是他應得的。
一直沒吭聲的劉楚先連忙攔住俞大恩。
他先將章奏接過,然後笑著道:“俞孔目,莫氣!莫氣!不就是一些公務嗎?我們來做!我們分攤來做,保準兒不會誤事!”
此舉,讓俞大恩的怒氣消減了一些。
俞大恩看向劉克正與沈念,沉聲道:“我俞大恩從未張口向你們要過一文錢!”
說罷,甩袖離去。
劉楚先無奈一笑。
他將需要處理的章奏分成五份,放在每個人的桌前。
“諸位,估計這些章奏在午時前就派發了,是這個老吏攔了下來,但咱們若完不成,就是咱們的罪過,咱們都晚走半個時辰吧!”
其他人都點了點頭。
隨即,劉楚先看向沈念和劉克正。
“二位,何必和一個老吏置氣,如今正值京察之時,他若在上官面前說咱們壞話,吃虧的還是咱們。”
劉克正(字懋一)攥著拳頭。
“此等滑吏,實在可惡,我……我稍後便去學士那裡,告他索賄!”
王祖嫡搖了搖頭。
“懋一,莫意氣用事!”
“上官們都喜歡看結果,此等事情,他們只會認為你庸懶拖散,做事緩慢,將常例錢交上去就好了,你若沒有,我給你添補一些。”
“我絕不會再給他一文錢!我已無望留在翰林,不怕他背後使壞。今日倒是連累諸位了,實在抱歉!”
說罷,劉克正朝著眾人躬身拱手。
“唉!”
趙用賢長嘆一口氣,道:“此等惡吏只認咱們胸前這塊補子,只要咱們是從七品的檢討,就免不了被他繼續索賄!”
官場潛規則,他們無法改變,但俞大恩要的實在太頻繁了。
這時,沈念抬起頭來。
“諸位,我們越示弱就越被欺,既然已得罪了他,我有一計,可讓他向咱們低頭,不敢再頻繁索取常例錢,不知諸位敢不敢做?”
此話一出,其他四人都看向沈念。
大家的月俸都不高,朝廷還經常不及時發放。
在京師生活的開銷又大,誰都不想一直出這份常例錢,包括張居正的同鄉劉楚先。
“子珩,快講!”
沈念看了一眼桌上一摞摞文書,道:“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
翌日。
臨近放衙,檢討廳內。
王祖嫡率先站起身來,道:“我先去!”
說罷。
王祖嫡便朝著西館的書庫走去。
西館書庫,放置著各類書籍、奏疏、公文、邸報等,足足有近萬份。
主要負責人便是俞大恩。
沈唸的計策是——
每日快要放衙之時,五人輪流前往西館書庫尋俞大恩借閱各種公文邸報,以備編撰實錄。
近段時間,因復置起居注,要補齊前兩年的內容,西館書庫的文書特別亂。
俞大恩下面的書吏根本不夠用。
五人只需故意磨蹭片刻,專找俞大恩借閱一些偏門不好找的文書,俞大恩便不得不加班,至少半個時辰起步。
另外,劉楚先還去找了修撰廳、編修廳的同僚。
他們也樂意為之。
大家若團結起來,這種“互相傷害”定然讓俞大恩堅持不了幾日,他敢得罪檢討廳,但絕不敢將一眾史官全得罪了。
……
五日後,清晨。
沈念來到檢討廳書案前,突然一愣。
桌面被人整理得甚是乾淨,還換上了一批上好的筆墨紙硯,就連一旁牆壁上存留了近一個月的墨點都被洗去了。
他朝前方一看。
其他人的書案也都甚是乾淨,也放置著嶄新的筆墨紙硯。
劉克正扭臉看向沈念,露出一抹笑容。
“子珩,是俞孔目做的,他如此做,系(是)向咱們妥協了,我今早見到他,他頂著兩個黑眼圈,顯然熬夜熬多了!”
“修撰廳、編修廳呢(那)幾個人可比咱們壞,下衙時,各自拉著一個長長的書目,都稱急著要!”
“哈哈哈哈……”
沈念、王祖嫡、趙用賢和劉楚先都忍不住笑了。
劉楚先看向沈念,道:“子珩,你這計甚好,那老吏再來咱們檢討廳,定然不敢再囂張了!”
王祖嫡輕捋鬍鬚。
“既然俞孔目示弱了,咱們就先到此為止,看他接下來的表現。另外,諸位切記,此計不是子珩出的,是咱們檢討廳眾人一塊想的。”
“明白。”劉楚先率先應道。
其臉上露出一抹不太自然的表情,但轉瞬即逝。
若傳出此計是沈念所出,那日後俞大恩必然會報復沈念,若是一群人,他就沒有那麼大的膽量了。
其他人紛紛點頭,欣賞王祖嫡想的周到。
沈念倒不在乎這個。
俞大恩若再敢對他使壞,只要沈念佔理,絕對讓這個老滑吏吃不了兜著走。
……
這日午後。
沈念再次來到內書堂,今日他將講《尚書·周書·洛誥》。
此時,內書堂後面擺了十餘把桌椅。
一些不當值的太監也聞訊而來,旁聽沈念上課。
目前的小宦官們。
已比半個月前沈念為他們上課時活潑了許多。
他們見到沈念,就如同樹巢裡嗷嗷待哺的雛鳥,甚是興奮。
這也讓沈念越講越有勁頭。
當即。
沈念官袖一捲,走到臺下,開始了他的講演。
這次,沈念講得極為流暢。
他的肢體動作、面部表情、各種形象的比喻,以及脫口而出的各種典故,讓一眾小宦官們聽得甚是入迷。
那幾個不當值的太監也是聽得津津有味。
往昔,面對如此枯燥的課程,他們都是將大腿掐得青紫,才能保持專注。
但沈唸的課,卻能讓他們持續保持專注,生怕太早結束了。
不知不覺,一個多時辰就過去了。
沈念一口氣講完後,長呼一口氣,道:“今日,就到這裡了!”
小宦官們紛紛起身,拱手送沈念。
而這時。
在內書堂後面幾個小太監後面,一個黑衣少年忍不住道:“講學,當如是乎!”
此人正是十三歲的萬曆皇帝朱翊鈞。
不過,小宦官們都未曾認出他,沈念也沒有注意到他。
但萬曆小皇帝卻記住了沈唸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