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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漱完,溫長齡獨自去了二樓,電腦房已經被她重新上了鎖,她用鑰匙開了門,開啟燈,關上門。

電腦一直開著,自動存檔的資料夾裡有三條新的電話錄音,溫長齡戴上耳機,一條一條點開。

第一條錄音,上午九點十四分,薛伯勇打給江城雪。

“周董已經私下見了好幾位董事。”

“還是太閒了。”江城雪大概剛起,語調很懶,散漫隨意得彷彿都無關緊要,“給他找點事做吧。”

第二條,上午十一點零八分。

“爺爺。”

能讓江城雪這樣稱呼的人,只有東風汽車的前任董事長,江立松。

“我不是你爺爺,當初你把汝成從樓上推下去的時候,我就應該掐死你。”

那就是那次,江汝成跛了右腳。

電話裡江立松的呼吸聲很大,聲音發抖:“你分明答應過我,會放過汝才。”

“爺爺,您為什麼不信我呢?當初把江汝成推下樓梯的不是我,是江汝才,他們兩個偏說是我。您看,這不就遭報應了嗎?他們一個又跛了一隻腳,另一個摔下樓死了。”

“你、你——”

江立松那邊沒了聲,緊接著傳來一陣忙碌的腳步聲,然後通話結束了。

第三條通話錄音,裡面的聲音溫長齡很熟悉。

“江少。”

是戴秋。

“她今天遲到了。”

溫長齡今天遲到了。

*****

溫長齡昨晚幾乎沒睡,本該很困的,但一閉上眼,夢魘就像湖底的藻,牢牢地纏住她的手腳,她掙不脫,然後驚醒。再閉眼,繼續夢魘,就這樣反覆。

凌晨五點多,她又醒了,戴上助聽器,起床穿衣。她只刷了牙,沒有洗臉。嗓子有點幹,她倒了一杯熱水,拿在手裡喝,身上穿了件長度到小腿的黑色羽絨服,有點寬鬆,但很厚實保暖。

冬天夜長,天邊還沒有亮。院子裡亮著燈,老人家覺少,朱婆婆已經起了,在院裡清洗早飯要做的紅薯。

“婆婆,早。”

朱婆婆有輕微的耳背,溫長齡說話了,才發現她:“怎麼起這麼早?”

“中途醒了,然後睡不著。”

她最近的睡眠質量很差。

“你怎麼覺少得跟我這個老人家一樣。”朱婆婆說,“天還沒亮,你再去睡個回籠覺。”

黎明很冷,室外應該零下了。

“不睡了,我要出門一趟。”

“這麼早去哪啊?”朱婆婆邊給紅薯削皮。

溫長齡說:“去買吃的。”她把熱水喝完了才出門。

街上的燈籠都亮著,環衛工人在清掃昨夜冬風卷下來的落葉,賣早餐的小店已經開門了,街上稀稀朗朗的有幾個出街的攤子,行人三兩,腳步匆匆。

天未亮,人煙已至,炊煙也升起了。

昨天在南樓小築,走之前,謝商去樓上和蘇南枝辭行,溫長齡在樓下等,聽見翟文瑾女士讓做飯的阿姨給謝商打包點心,說他愛吃徐記八品的雲片糕和梅子酥,但點心都吃完了,沒有打包到雲片糕和梅子酥。

徐記八品是帝都的老字號,生意很好,招牌的點心每天只限量兩百份,天不亮就有人來排隊買了。

謝商晨跑回來,看到茶室的桌上放著兩盒徐記的點心。

錢週週在整理昨日的當品。

“桌上的點心誰放的?”

錢週週說:“老闆娘拿過來的。”

老闆娘叫得很順口。錢週週畢業於頂尖學府伯臣理工大學,她這麼優秀,不是沒有道理的。

謝商把點心收好,去了隔壁。

彤彤已經放寒假了,在院子裡玩。這幾天天氣已經轉晴,太陽出來了,花花好懶,趴在一塊能曬到太陽的石頭上,除了尾巴,動都懶得動彈一下,躺在那裡肉肉堆了好寬一條。

謝商過來,彤彤叫了聲哥哥,花花叫了聲喵。

“看到長齡姐姐了嗎?”

“姐姐在睡覺。”

謝商進了屋,腳步很輕。

溫長齡沒摘助聽器,門鎖發出了很輕微的碰撞聲,她把頭從被子裡鑽出來,頭髮被靜電炸了毛,軟趴趴,亂糟糟。

“我吵醒你了?”

“我沒睡著。”

週末不用上班,溫長齡躺了有半個小時了,可依舊沒有睡意。

謝商在床邊坐下:“你早起去買的點心?”

溫長齡把脖子周圍的被子掖緊,只露出來一個腦袋:“晨跑正好路過。”

“不要騙我,你從來都不晨跑。”謝商淺笑著,窗外的陽光打在他臉上,“你是專門去給我買的。”

謝商的瞳孔顏色隨混血的謝景先,在光下很亮,琥珀色更明顯,再漂亮的美瞳也不及。

溫長齡不愛運動。

“星星,”旁邊的被子太涼了,她只挪了一點點,“你上來陪我。”

“我剛跑步回來,沒有洗澡。”

她把手伸出被子,拽住謝商衣角:“上來陪我睡。”

他的手夠長,扶著床頭夠得到南面的窗簾,他拉上了一半,脫下外衣躺上去。他身上暖和,溫長齡自覺地靠過去。

“是不是起很早了?”

“嗯。”

謝商側著身抱她,手會習慣性地放在她後腰的位置,她的骨架很小,謝商手指長,張開手幾乎能掌住她整個腰部,每次抱她的時候,他都不敢太用力。

“下次別趕早了。”

“你不是喜歡那個點心嗎?”

他在她耳邊說,沒什麼比她重要。

“你抵抗力不好,早上太冷,要是凍感冒了,又要吃很久的藥。”他環住她的腰緩緩收緊,能摸到薄薄皮肉下的骨頭,“長齡,你以後跟著我跑步吧,鍛鍊一下身體,你最近瘦了很多。”

“不要,不跑。”

溫長齡和花花一樣,不喜歡動。她開始發睏了,眼皮變重。她閉上眼,抓著謝商的手,往肚子上放,“你摸摸,有肉的。”

謝商握住她的手:“手怎麼了?”

她左手的食指上貼著創口貼。

“切水果的時候不小心切到了。”

謝商撕開了創口貼看了看,刀口很長,她也沒塗藥。

謝商好像比安眠藥管用,溫長齡昏昏欲睡,夢囈似的咕噥:“等我睡著了你就去吃早飯,不要叫醒我。”

“好。”

“星星。”她習慣睡覺前叫他。

“嗯。”

謝商摘下溫長齡的助聽器,她的世界開始安靜。

我去睡了,明天要早起。

公主們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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