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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攤前人頭攢動,買到心儀書本的人興致盎然地走出來,又一批想要挑選的人流擠進去。

裴牧曜側眸睨了眼躍躍欲試的宋絮清,“看看?”

全身心都在書攤上的宋絮清聽聞他的話,遲疑片刻搖了搖頭,“算了,人有點多。”

想看看有什麼書,但並不想擠。

宋絮清抿抿唇,“我下次……”

她一頓,餘光瞥見有書生被人從裡邊擠了出來,眼看著就要撞上自己,這時裴牧曜眼疾手快地拽過她的手,往身側一拉,避開了書生的身影。

“抱歉,實在……”被擠出來的書生邊說邊抬首,對上宋絮清時霎時間啞然無聲,怔怔地看著她。

宋絮清驚魂未定,也並未注意到書生的眼神,擺手道:“無事。”

書生灼熱的視線落在裴牧曜的眼中,他不動聲色地往旁邊走了一步,擋住他的目光。

欣長的影子將書生蓋住,他眼前一黑,下一刻便對上一雙薄涼的眸子。

裴牧曜面色冷峻,“麻煩讓一讓。”

溫和的言語中滿是警告的意味,冒著熱汗的書生頓時感受到一股涼氣襲來,垂眸瞧見男子牽著姑娘的手肘,忙拱了拱手,“抱歉,袁某唐突了。”

不輕不重的聲音夾雜在熱熱鬧鬧的叫賣聲中,宋絮清並未聽清,只是牽著手肘的掌心緊了些許,痛得她忘記了男女授受不親這事,皺起了眉梢。

待書生走遠後,裴牧曜才斂下冒著幽光的眼神,才轉身就對上道委屈的眼眸。

宋絮清終於忍不住,指著手道:“痛。”

言語間的嬌氣撲面而來,裴牧曜怔了下,想起她細皮嫩肉的,鬆開了手,“去醫館看看。”

“不用。”宋絮清摩挲著被圈緊的那處,最多不過是會留點紅印,一兩日便消失了,“一會兒就好了。”

裴牧曜瞥了眼她的額間,距離午間已然過去了好幾個時辰,但那處的紅印還未消散。

宋絮清也意識到這點,但是說什麼都不去醫館,若是因為這個去醫館,指不定哪日滿盛京都是過於驕矜的言論。

“上次你給的潤膏還沒有用完,回去擦擦就好了。”

說起來也神奇,那罐潤膏並不似其他膏藥有中草藥的苦澀,而是有著道淡淡的香氣。

從陌生府邸回去的那一夜,入榻歇息前宋絮清用了些許,翌日醒來時雙頰處已恢復了往日的模樣。

宋絮清見他還是皺著眉,餘光瞥見有人舉著本琴譜走出來,轉移話題道:“昨日季大家給了我本琴譜,說是你遺留在天音閣的,你看看哪日得空,我命人送去給你。”

裴牧曜明知她在轉移話題,但見她望著自己的眸光一閃一閃的,順著她的話道:“本就是留給你的,你若喜歡就留下,不喜歡就帶去尚書堂,指不定哪日能碰上我。”

聽他提起尚書堂,宋絮清這才想起這次休沐結束之後,就不再去昭庭司,而是要去國子監了。

聽聞國子監的課業要比其他地方多上許多,大多數學子都是早出晚歸,舍院不過是深夜停留休息之地。

宋絮清抿抿唇,問:“若是在國子監內考不上甲等,太傅會責罰嗎?”

對上揣揣不安的神色,裴牧曜挑挑眉,“你不是才考了甲等,怎還怕這個。”

“萬一呢。”宋絮清道,越過人影往前走,“國子監的課業難度,應該是比昭庭司難上許多的,也不知能不能透過測驗。”

說著她深深地嘆了口氣。

裴牧曜笑了笑。

聽到他的笑聲,宋絮清更惆悵了,“若是再用功些,應當是能趕上大家的進度的。”

再用功些?

據祈安來報的訊息,而在落水甦醒改性之前,宋絮清每日都在城內玩樂,但甦醒之後她若是不外出,一日十二個時辰,除去歇息之外都撲在了課業之上,所用的時間也就只比趕考的書生差上一點兒。

裴牧曜擰了擰眉,“時間安排的那麼緊湊,可還能接受?”

聞言,宋絮清怔然。

若是放在不久前,繁重的課業及業餘的安排足以令她無法喘息,可活下去這事就像是吊在眼前噴香的各式糕點,不斷地往前追逐著這道‘糕點’,倒也不覺得累。

宋絮清搖了搖頭,“還在可接受的範圍之內。”

要是哪日告訴她,用功是沒有用的,那才會叫她崩潰。

閒話間就走到了馬車所停靠的地方,宋絮清在丫鬟的攙扶下上了馬車。

上了馬車後,倚著柔軟的靠背,宋絮清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坐著,窗外車軲轆聲陣陣,時不時還能聽到馬蹄聲。

點燃的紅燭隨著馬車的前進而隨之搖曳著,畫屏尋出了團扇扇著輕柔的風,拂去宋絮清心中的悶熱。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馬車緩緩地停了下來,閉眸養神的宋絮清睜開眼。

採桃問:“到了嗎?”

回答她的並不是車伕的聲音,而是有人自外側敲了敲馬車外壁,緊接著就是裴牧曜深沉的嗓音。

他道:“前邊就是侯府,我不便過去。”

宋絮清‘嗯’了聲,知道他的意思。

侯府門口有侍衛把守,若是裴牧曜驀然出現在侯府,怕是會引起他人注意。

宋絮清掀開窗戶上的帳幔,探頭出去:“謝——”

“說了不用跟我客氣。”裴牧曜截斷她的話,瞥了眼侯府門口的燭火,道:“我在這兒看著,你進去我再離開。”

今夜的天色極暗,宋絮清只能瞧見他落於馬上欣長的身影,並不能看清他的神色。

宋絮清品著他話中的意思,良久,頷了頷首,敲敲壁橫示意車伕往前走。

直到回到暖玉閣瞥見辰漏,才發現此時已然是亥時。

想著雙親應該都已經洗簌歇下,宋絮清就沒有過去請安,而是稍作梳洗後躺在床榻上翻開著書籍。

但也許是因為今日奔波在外一日,翻著翻著,也不知何時已經睡著了。

守在帳幔外的畫屏聽到書本落在地上發出的聲響,輕手輕腳地進去給她蓋上被子,收好落地的書本後才退出臥閣。

翌日清晨,朝陽將將透過檻窗洋洋灑灑沒進來,帳幔之外的紗幔隨著微風飄動。

端著溫水候在一側的畫屏和採桃聽到裡間傳來響聲後,一人掀開帳幔另一人走了進去。

宋絮清雙手揉捏著還未清醒的眼眸,懶洋洋地伸了道懶腰,“幾時了?”

浸溼的手帕將水捏去,畫屏把帕子遞過去,回道:“將將日出。”

宋絮清‘噢’了聲,擦了把臉後起身去洗漱。

此時已接近夏日時節,天氣也比往常熱上些許,宋絮清上身的衣裳也減了不少。

採桃站在她的身後,編織著長髮,道:“小姐,奴婢聽說今日二房的幾位小姐也會一同過來。”

宋絮清早就料到今日會是整個侯府齊聚的日子,她挑選著屜中的髮簪,隨手挑了支山茶簪遞過去,“著人備下點她們喜歡的。”

她這幾位妹妹性格各異,但好在和她關係都還不錯,也不似其他府上那般勾心鬥角,佯生事端。

才走到侯府主廳漳靖堂院落門口,宋絮清就聽到裡間傳來陣陣討論聲,但說是討論,實則還是擔憂多了些許。

二房李氏嘆了口氣,道:“我昨日在錦緞鋪子撞見太傅夫人及陶懷夕,才意識到清兒是獨自入宮的,也不知是什麼個情況。”

“清兒昨夜回來得晚,我聽到訊息過去時她已經睡下了,我就沒多問。”徐氏順著她的話說著。

宋絮清聽著他們憂心忡忡的討論聲,走進去。

瞬間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的身上,徐氏站了起來,眉眼間盡是緊張,“進宮可遇到什麼棘手的事情嗎?”

若要說棘手,遇到裴翊琛確實是棘手的,但好在也沒生出什麼禍事。

宋絮清搖搖頭,挑些能說的道:“不久前在宮外遇見了公主,所以娘娘就叫我進宮閒聊了一番。”

眾人沒想到還有這個淵源在,對視了眼都松下心來。

老太太拉過孫女的手,“可有問些你回答不上來的事情?”

宋絮清反握著老太太的手,知道若是不轉移話題必定會一直問下去,搖著老太太的手撒嬌道:“娘娘並未問我很多,就聊了一會兒後我便和徽瀾公主玩去了,不過娘娘問起了我的及笄禮,說到時可別忘了給公主下請柬。”

聞言,徐氏和老夫人對視了一眼,在對方的眸中瞧見了詫異的神色。

老夫人反應得極快,道:“這是自然的。”

下個月便是她的及笄禮,女兒家的及笄禮一生可就一回,自是怠慢不得的。

所以自去歲起,徐氏就在準備宋絮清的及笄禮,賓客名單都擬定了幾冊,不過都未將皇家人列入其中。

賓客名冊及座位徐氏都已經擬好最後一版,此時驟然一聽到女兒說的,皺了皺眉頭,又需要重新擬定名單安排座位。

如此想著,徐氏也不再糾結於女兒入宮發生了什麼,重要的是女兒的及笄禮。

宋絮清聽著長輩們討論著及笄禮上的事情,坐在一側無所事事地聽著,這家夫人那家小姐,聽得她稍稍打了個哈欠。

掌心落下時瞧見二房長女宋思年自屏風後探頭出來,小心翼翼地朝她招了招手。

宋絮清睨了眼討論熱烈的三位長輩,尋了個藉口出了漳靖堂。

她才走出去,就撞見宋思年笑意盈盈的眸子。

宋思年小跑上前挽住她的手,“長姐,你怎麼才出來。”

二人年歲相近,雖不住在一處,但感情也算得上不錯。

宋絮清用帕子擦了擦她手中的黑印,“又跑哪裡野去了。”

“咦。”宋思年發出嫌棄的聲音,皺著眉道:“你怎麼和我孃親一個語氣。”

宋絮清聞言哧得一笑,點了點她的眉梢,掃了圈,“你的兩位妹妹呢?”

宋思年道:“珞兒聽說你準備了吃食,小饞貓非要提前過去,宋玥就陪她去了,我在這兒等你。”

二房長女宋思年和宋絮清同歲,與不過五歲的二房幼女宋珞珞是正室李氏所出,次女宋玥則是側室劉氏之女,比宋絮清小上一歲。

早在二房老爺宋兆年成年之時,侯府就已經分了家,二房另立府邸在外居住,若是無要事,甚少回侯府,若是回侯府,非逢年過節之際,也就只有李氏領著幾個孩子過來,劉氏只會在年節之際前來賀歲。

等二人回到暖玉閣時,小饞貓已經吃了好幾塊點心了,兩隻手還各抓著一道點心。

瞧見宋絮清的身影,宋珞珞跳下椅子一路小跑過來,“長姐!”

宋絮清蹲下身,用手帕擦去她嘴角殘留的渣,“慢點吃,沒人和你搶。”

“嗯!”宋珞珞重重地點頭。

宋絮清牽過她的小手,對畫屏道:“等會兒給珞兒裝些回去。”

宋珞珞一聽頓時高興了起來,她來侯府最喜歡的就是來暖玉閣,暖玉閣內的點心可要比其他地方更合她的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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