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裝花生的筐用衣裳罩著,裡面塞了十幾只帶血的田鼠,有它們吱吱尖叫,洞裡的鼠不敢再出來。

竹筒的爆炸聲消失了,兩隻狗躍躍欲試地靠近洞口,對著有動靜的洞口狂扒,嘴裡發出嗚嗚威嚇聲。

鄔常安推開黑豹,他伏身蹲下用竹叉往洞裡戳,聽到洞裡的田鼠吱吱叫,他瞬間來勁,握著竹叉用力地往洞裡戳,手上的青筋都繃出來了。

黑豹湊過來,它衝洞裡汪汪叫,兩隻狗爪子在洞口飛快地刨土。鄔常安擔心竹叉會戳到它的狗嘴,他手上的動作發生偏移,就慢了幾瞬,洞裡的田鼠跑了。

黑豹嗚了一聲,它盯著亂糟糟的洞不動作了。

“讓你來湊熱鬧。”鄔常安給它一巴掌,“成事不足,再去找。”

他起身去找陶椿,見她另擇一個鼠洞堆柴生火,他靠近問:“還要繼續炸?沒竹子了,我再去砍一捆竹子過來。”

陶椿擺手,“炸過一波了,再炸也炸不出來了,我試試煙燻。這些鼠洞或許都是相通的,我生堆火,你看看哪些洞是冒煙的。”

“好。”鄔常安拍手,他熱血沸騰地說:“你還怪聰明,你以前是不是也做過這個事?”

陶椿當做沒聽見,柴燒著了,她拿砍刀去割一小捆青草,青草堆在火上燻,騰騰白煙翻滾,她眼疾手快地抽一撮冒煙的青草塞進洞。

“這個洞冒煙了。”鄔常安快步過去,“要做什麼?守著還是堵著?”

“先堵。”陶椿繼續往洞裡塞帶火的柴和草,她目光逡巡著,說:“那個洞也冒煙了。”

鄔常安用土碴子封洞口,再去封另一個。

陶椿這裡火勢加大,躲在洞深處的田鼠被燻了出來,躥出洞沒跑幾步進了狗嘴。

一隻田鼠頂開洞口塞的土碴子,半個身子剛露出來就捱了一棍子暈過去了,鄔常安拎著尾巴扔進筐裡。他守在這個洞口,不一會兒又蹲守到三隻毛色偏烏的大田鼠,看毛色就曉得活的年數短不了。

地下悉悉索索的動靜漸漸消失了,陶椿把最後一把帶火的青草塞洞裡,等了一會兒見沒田鼠再出來,她自信地說:“好了,這個鼠窩裡的田鼠逮絕了,換下一個。”

鄔常安把另外三個堵著的洞口扒開,其中兩個洞口裡各趴著一個燻死的田鼠,他用竹叉扒出來扔筐裡。

陶椿去割青草撿乾柴的時候,他把逮空的幾個鼠洞做上標記,免得待會兒弄混了。

柴撿來了,陶椿挑個鼠洞繼續生火,鄔常安撿了一堆土碴子站一旁守著,哪個洞冒白煙他就堵哪個洞。

兩隻大黑狗興致勃勃地蹲在空地上,它倆比人還興奮,狗眼灼灼放光。

洞裡有了動靜,田鼠還沒露頭狗先動了,黑狗唰的兩步跑,出洞的大田鼠闖入狗嘴。

狗抓田鼠的動作越發嫻熟,鄔常安派不上用場了,他只用跟在狗後面收撿被狗咬死的田鼠。

“咚”的一聲,火堆炸開,陶椿下意識避開幾步,她還沒反應過來是什麼狀況,鄔常安已經追了上去,他一直攆到花生地的另一頭才把一隻肥得流油的田鼠抓回來。

“田鼠闖火堆?”陶椿問。

“嗯,這隻田鼠不小,估計有一斤重。”鄔常安低頭看,他笑著說:“也不知道它傻還是聰明,差點讓它逃了。”

陶椿把炸開的火堆攏起來,繼續加柴燒火。

第二個田鼠窩沒動靜了,鄔常安去排查地裡的鼠洞,還有三個洞沒冒煙。

接下來,陶椿如法炮製,又滅了一個田鼠窩。

忙著抓田鼠,一個上午就這樣過去了,陶椿看了看太陽,說:“快清點一下,我們要回去做飯了。”

兩隻大黑狗突然警惕地看向北邊,黑狼“嗚”地一聲,黑豹豎起尾巴狂吠兩聲,陶椿不小心看見它屁/眼子一張一縮,她哈哈大笑。

鄔常安疑惑,“笑什麼?”

陶椿擺手,她樂不可支。

“是誰在這兒?鄔家兄弟?”三個男人走過來,他們面色嚴肅,打頭的男人緊繃著臉問:“你有沒有聽見爆炸的聲音,是放鞭炮還是炸什麼?”

鄔常安反應過來,他們鬧出的動靜讓附近的人誤以為是陵裡出事了,他忙解釋說:“我砍了竹子燒,竹筒炸了,不是放鞭炮。”

“是你這兒燒竹子?這時候燒什麼竹子?”打頭的男人的確聞見了燒柴的味道,他鬆懈下來,叮囑說:“在山裡生了火千萬記得滅火,等火星滅了你才能走。”

鄔常安看了看搖晃的竹筐,他招手說:“你們上來瞧瞧,我發現了逮田鼠的好法子……噢,也不是我發現的,是、是……”他瞥了眼坐在地上的女鬼,當著她的面,媳婦二字如何都吐不出來。

三個男人過河大步上來,見花生地還有個女人,他們反應過來:“之前聽說你定了婚事,兄弟,這是你媳婦?”

鄔常安“哎”了一聲,“這是陶椿,孃家是定遠侯陵的。今天用竹筒炸鼠洞的法子就是她想出來的,我們半天抓絕了三窩田鼠。”

說著他掀開筐上罩的上衣,難怪筐晃盪得厲害,這些田鼠在啃竹筐!

“嗬!”探頭過來的男人驚了一跳,半筐田鼠摞在一起,看得他身上發麻。

鄔常安給他們介紹炸鼠洞、燻鼠洞的法子,“你們得閒了也試試,比挖鼠洞逮田鼠有用。”

“這個法子好,我回去了試試。”身量稍矮的男人看向陶椿,說:“妹子,我叫陳青雲,家住在山坳裡,我記得你去過,得閒了去找你嫂子說話。她孃家是惠陵的,跟你孃家捱得近,你倆說不準還見過面。”

陶椿應下了,“得空我就去找嫂子,下次約她一起回孃家。”

“記得滅火,我們走了。”另一個男人說。

“你們要不要田鼠?給家裡貓狗帶點回去。”鄔常安問,這半筐田鼠有二三十斤,他家的黑狼和黑豹撐死也吃不完。

三個人各拎三五隻死田鼠走,鄔常安滅了火,挑上筐跟陶椿一起回家。

“你吃過田鼠肉嗎?”陶椿問。

“沒有,又不缺這口肉。你吃過?”他問。

陶椿“嘖”一聲,“問什麼你答什麼,不要追問。”

“只能你問我,不能我問你?”鄔常安不服。

陶椿陰笑幾聲,他不吭聲了。

路過鄔小叔家,他家的煙囪在冒煙了,陶椿讓鄔常安先回去做飯,她拐道去鄔小叔家接小核桃。

兩隻黑狗顛顛地跟陶椿走了。

“堂嫂,做飯呢?”陶椿站在灶房外探頭,“小核桃今天在不在你家?我領她回去。”

“讓她在我家吃飯就是了。”翠柳起身,“她跟你二堂嫂在屋裡玩,你去問她回不回去。”

小核桃聽到聲跑出來了,她歡快地問:“嬸嬸,你來接我回家?”

“對,你小叔回家做飯了,我來接你。”陶椿拉住小丫頭的手,說:“堂嫂,我們走了啊。”

翠柳點頭。

陶椿又去跟二堂嫂打個招呼,她牽著小核桃往回走。

剛靠近家,走在後面的兩隻大黑狗猛地躥出去,陶椿加快腳步,繞過門前的樹,她看見鄔常安在門前喂蛇。

菜花蛇看見陶椿,它吞下一隻大田鼠一溜煙跑了。

陶椿:“……它怕我?”

“你要是拿刀要宰我,我也怕你。”鄔常安拍了拍狗頭,說:“等著,剩下的田鼠烤熟了再餵你們。”

陶椿朝蛇溜走的方向瞄兩眼,她擼起袖子去舀水洗手,說:“挑四隻還沒死的田鼠宰了,我晌午炒田鼠肉。”

鄔常安不想吃,“倉房裡還有臘肉,你想吃肉我去拿。”

“我想吃新鮮的肉。”

“我去抓雞。”

陶椿瞥他一眼,她進灶房拿來菜刀,自己動手宰田鼠。

剁下鼠頭放血,斬下鼠足鼠尾,刀刃劃破鼠皮,陶椿扯著鼠皮一拽,半張鼠皮脫落。田鼠的皮很薄,皮薄如紙,這點跟家鼠有很大的差別。

鄔常安看得直吞口水,他可以斷定,這女鬼沒少吃鼠肉,剝皮的動作太熟練了。

“除了田鼠,你還剝過什麼皮?”他小心翼翼地打探。

“那可多了,就是沒剝過人皮。”陶椿壓著聲音說。

鄔常安悻悻然,他快手快腳地進灶房去做飯。

“嬸嬸厲不厲害?”陶椿偏頭問蹲在一旁看得認真的小丫頭。

小核桃用力點頭。

守在一旁的大黑狗搖了搖尾巴。

清理了四隻田鼠,清洗乾淨後,陶椿拎著肉進灶房,剝下來的鼠皮讓小核桃貼在樹皮上。

鍋裡在煮米,陶椿在食櫃裡看了看,說:“晌午蒸一缽蛋羹,蒸兩碗老南瓜,臘肉炒酸筍炒一大盤,再炒一小盆田鼠肉。”

鄔常安沒意見,他接過她遞來的老南瓜坐在灶前削皮。

陶椿拿出一個大陶碗打雞蛋,四個雞蛋加水打散,拌半勺豬油,添小半勺鹽,攪開後撇去浮沫。

“南瓜削好了。”他說。

“竹篦子放鍋裡。”陶椿吩咐,“篦子放上來了就把雞蛋碗放上去。”

她拿著刀切南瓜,老南瓜切片碼在碗裡,碗裡也不用加水,直接放鍋裡蒸。

蒸菜上鍋了,陶椿拿出泡好的臘肉切片,臘肉裝滿一碗,她刷了刷菜板開始剁田鼠肉。

鄔常安見她手起刀落間肉沫飛濺,他想出一個壞招,問:“你吃過耗子嗎?就是家裡偷油偷蛋的黑皮耗子,蛇喜歡吃。”

家鼠跟田鼠相比可醜陋多了,又討人厭,陶椿皺眉,她不高興地說:“這時候提什麼耗子,敗胃口。”

鄔常安暗暗嘁一聲,心想你也曉得敗胃口。

鍋裡的米湯沸騰了,他出去舀水洗了洗手,進來揭開鍋蓋,先把篦子轉移到後鍋,接著拿來飯篦子控米,一溜的動作很熟練,陶椿看在眼裡很是滿意。

“小核桃,你喝不喝米湯?”鄔常安問,“我給你舀一碗晾著,你渴了來喝,別喝缸裡的涼水。”

“給我也晾一碗。”陶椿接話。

“噢。”

鍋洗乾淨了,鄔常安見她還在剁耗、田鼠肉,他端來酸筍和臘肉掌勺炒菜。

老大兩口子回來了,小核桃蹦蹦跳跳迎上去說:“小叔抓了好多好多田鼠。”

“大哥,嫂子,你倆先坐著歇一會兒,飯還沒做好,我們回來晚了。”陶椿出來說。

姜紅玉洗手,“要幫忙嗎?”

“有鄔常安幫忙,你坐著歇歇。”

鄔常順被小核桃拽著去看筐裡的田鼠,他驚訝道:“老三,你在哪兒逮的這麼多田鼠?”

鄔常安走出來,他眉飛色舞地說:“我跟陶椿在花生地逮的,用竹筒炸,用煙子燻,地裡的田鼠洞被我們掏空了。”

鄔常順仔細打聽,他心動了,說:“等我把花生拔完了,我也砍一捆竹子去炸鼠洞。”

灶房裡,陶椿在洗鍋了,她喊鄔常安來燒火。

鍋燒乾了,她舀一大勺豬油淋下去,接著往油裡放大量的姜、辣椒、青花椒,油爆香,一小盆田鼠肉倒了進去。

鄔常安探頭盯著,鍋裡的肉炒變色了,味道比炒豬肉香。

“端菜。”陶椿喊,“最後一個菜馬上就好了。”

姜紅玉進來聞到肉香覺得熟悉,她往鍋裡看,“炒的什麼肉?”

“田鼠肉,大嫂你敢吃嗎?”陶椿往鍋裡續一碗水,鍋蓋蓋上繼續燜。

姜紅玉瞅一眼老三,她覷著眼說:“不瞞你說,我爹喜歡吃田鼠,我也跟著吃過,不過進了鄔家的門我就沒嘗過了。”

“噢,他們兄弟倆都不吃田鼠?”陶椿了悟,“今天的田鼠肉是我倆的。”

姜紅玉點頭,她端菜往外走,鄔家兄弟倆長得人高馬大,有力氣有膽子,每逢巡山都有收穫,家裡一年到頭不缺肉,所以從沒考慮過吃鼠肉。

肉起鍋,剩下的事有鄔常安接手,陶椿端著一小盆田鼠肉出去。

“大哥,先吃菜,飯還要等一會兒。”陶椿招呼,“你看看敢不敢吃這個肉,它們在地裡吃莊稼,在山裡吃果子,吃的好睡的香,一身肥肉又嫩又香。”

鄔常順覺得她說得在理,這盆肉的味道著實誘人,他挾一坨嚐了嚐,瞬間睜大了眼睛。

“肉好嫩。”他驚訝,“又嫩又香,我想想,跟雞鴨魚肉的口感都不一樣。”

陶椿吃得口齒生津,這道菜可比她上輩子吃得好吃多了,鼠肉脂肪多,肥膘少,炒熟後不柴也不膩,嫩得像蛙肉,又比蛙肉有嚼勁。

鄔常安把飯盛出來,見桌上的三大一小都斯哈斯哈地在吃鼠肉,他也伸手挾了一坨嚐了嚐。

陶椿看他,“味道不錯吧?”

“難怪蛇喜歡吃耗子。”鄔常安點頭,“的確是嫩。”

陶椿給他一腳,“吃都堵不住你的嘴。”

鄔常安垂下頭,嘴角悄悄勾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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