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你們沒見過馬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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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劉敬提到的那種叫什麼苜蓿的草料,你們可曾聽說過?
夏侯嬰,你是太僕,掌輿馬、車輅、廄牧之令,對於一般軍用戰馬,是最在行的,你怎麼看?”
劉季詢問地看著夏侯嬰,夏侯嬰對這個問題早有準備,
“臣自打在沛縣時,就任沛廄司御,掌管一地車馬,到現在前前後後也有近二十年了。
不得不說,臣跟著陛下從沛縣到關中,又到洛陽,在此之前,從未聽過苜蓿的名字。”
自昨天收到宮裡發下的奏疏後,夏侯嬰不敢片刻怠慢,生怕自己見識短淺,還連夜找來好幾名資歷老的寺丞問詢。
結果大夥都紛紛搖頭,稱自中原始養馬起,幾百年來世世代代,無論官馬還是民馬,一律以粟、菽、麥等豆類穀物為主糧。
蕭何說,
“劉敬在奏疏中講了,依照咱們傳統的養馬方式,馬匹只吃粟麥等精料,一匹馬的飯量,相當於普通六口之家的用度,導致軍馬直接與百姓搶食。
如此養馬,必會處處受限,對國庫的消耗也頗巨。”
“而草原上的胡馬,終生不需飼餵一顆穀物,只食苜蓿草。
況此草長生,舉目皆是,無需田間料理,種者一勞永逸。
若非劉敬親眼所見,我等枯坐在洛陽,絞盡腦汁也想象不出,匈奴人養馬竟毫不費力,天生天養,取之不盡用之不竭。”
一眾朝臣情不自禁地感慨,連嘴硬的樊噲也咬著牙承認,
“如此說來,在養馬這點上,還真得向匈奴人學學。”
“我決意,在太僕下再增設一個左曹,秩比千石,專門負責種苜蓿。
劉敬既說他帶回了些苜蓿種子,那麼待張子房進京共議,看看是否乾脆將主要種植地放在隴西,以就馬匹。”
劉季以右手食指關節叩了叩榻沿,憂心忡忡地說,
“有了胡馬嗜吃的草料,尚需找到胡馬。
找到了胡馬,尚需有良將來訓練出一支精騎啊。”
***
劉敬風塵僕僕趕回洛陽,馬不停蹄進宮面見皇帝的翌日清早,便著洛陽廄監牽出了暫時養在御廄的幾十匹胡馬,急吼吼地進了宮。
呂雉滿心好奇,領著太子早早候在南宮,而群臣亦迫不及待,縱朝會散了也磨蹭著不肯離去,三三兩兩紮堆聚在殿外,期待一睹胡馬的風采。
與大家想象中的大相徑庭,這些來自遙遠國度的駿馬並不頂高大,但骨骼堅實,四肢粗壯,馬鬃與馬尾上的毛長可曳地,加上均繫著青銅當盧、佩著鎏金馬面飾,看上去颯爽精幹。
劉敬讀出了圍觀眾人眼中的疑惑,命人把馬一匹匹牽出列,逐個朗聲介紹道,
“這幾匹,屬烏珠穆沁馬,分白黃兩色,身體好,長短程皆宜,而且耐寒抗百病,再深的雪地都能馳騁。”
“這幾匹是浩瀚馬,速度快,脾胃堅強,堪粗飼,即使遇到大雪封山,只吃草根也照樣跑得動。”
“那是百岔馬,牧民們俗稱‘百岔鐵蹄馬’,顧名思義,此馬善走山路、爬山坡,不縱不跳,如履平地,蹄質堅硬,再崎嶇的石子也硌不裂,宛如鐵打似的。”
“那是烏審馬,隸屬走馬的一種,性情溫順,不善前線衝鋒,但適於沙漠乾旱地區馱運輜重,耐力超群。”
一片嘖嘖稱奇的驚歎聲中,只聽得劉季語帶褒獎,
“記得你初來洛陽時,連馬都不會騎,現在倒如數家珍起來了。”
劉敬轉過身,衝著皇帝深深一揖,面有得色,笑著解釋道,
“陛下明鑑,臣在匈奴的牧民家裡,每日從早到晚,足足擠了三個月羊奶。
莫說識馬了,就連綿羊與犛牛的品種,臣也能為陛下說出些門道來。”
“看來,只坐而論道是不行的,”
劉季剛想順勢講幾句為官之道,眼光忽一閃,落在了馬隊中幾匹四肢瘦弱、軀幹肥碩的馬身上,皺著鼻子問,
“——誒,隊尾的那幾匹,是誰家拉車的馬混進來了?”
***
“那是臣從御廄裡提來的,本想著做個對比。”
夏侯嬰甕聲甕氣地說,黑紅的臉上一陣頹唐失望,
“現在看來,也不消對比了,簡直高下立判。”
“你瞧瞧它們那個大肚子,都是吃豆子撐的——”
劉敬小聲嘟囔,本想多批評幾句,被夏侯嬰一陣凌厲的眼風掃來,便訕訕地把後面的話吞了下去。
劉盈與一群少年郎官看到這麼多彪悍新奇的良馬,各個摩拳擦掌,奈何皇帝、皇后與朝廷眾臣都在此,不敢造次,只得眼巴巴地瞅著宮城的衛將軍呂澤。
呂雉眼尖,早看出了這群少年的心思,莞爾一笑,對兄長說,
“看他們躍躍欲試的,不妨都上馬,騎著跑幾圈給陛下看看。”
呂澤一聲令下,少年們雀躍奔過去,紛紛縱身援鞍上馬,一個個神色得意,覺得自己威風極了。
而將他們七手八腳的行動盡收眼底的呂雉,卻緊緊蹙起了眉頭,彷彿被觸動了什麼機要關節似的,緊張地思索起來——
眼前這一幕,似乎總缺了點什麼,究竟是哪裡不對呢?
忽然,她雙眼猛地睜大,失聲驚奇道,
“怎麼,你們騎馬,都不配馬鐙嗎?”
極度驚詫之下,她的音量不覺提高,在場人等皆清晰可聞。文臣們面面相覷,不知所以,默不作聲,而幾名武將不約而同扭過頭來,疑惑地看著皇后,
“馬鐙是何物?”
***
“你們此生,從未見過馬鐙,從未用過馬鐙?”
呂雉震驚至極,連連追問,而眾人大惑不解的神情,則清晰地告訴了她答案。
是了,她暗怪自己重生後的一年來疏忽大意,明明數度出入軍營,卻不曾真正留意戰馬周身的配備:
此時的戰馬,配有銜轡(pèi)、鞍韉、革帶,甚至連裝飾的瓔絡也絲毫不差,乍看上去,與九百年後盛唐的騎兵無異,但卻唯獨少了懸掛於馬腹兩側的馬鐙。
“怪不得!怪不得!
如此一來,匈奴騎兵可破!”
呂雉旁若無人地說著,揚起一側眉毛,語氣中喜不自勝。
她今日戴著支翡翠鳳凰金簪,自精雕細琢的鳳口中又銜著三串垂下的小小白珠,伴隨著她的喃喃自語,白珠在陽光下微微搖動,熠熠生輝。
見劉季正望著自己,她胸有成竹地走到一匹浩瀚馬旁,對馬背上的周亞夫說,
“你騎著它,跑上一圈,跑快點。”
周亞夫滿臉惶恐,但還是乖乖依皇后所言,右手稍用力,在馬臀上重重一擊,馬兒直奔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