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連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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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趙佗識得葡萄紋,知道這是產自西域之名物,那又如何?
難不成,你想借此向他暗示些什麼?”
劉季目不轉睛地看著呂雉,揣測著她的動機。
“正是。
陛下前日不是讓我想想,如何為南越準備一份揚我威風的贈禮嗎?”
呂雉揚起嘴角,胸有成竹地說,
“那就給他們送幾匹繡著葡萄紋的織錦,由他們去猜。
讓他們猜猜咱們是否已與匈奴和平無隙,猜猜咱們是否鑿空了西行之道,是否已與匈奴右部控制之外的西域諸國,互通有無。”
眾人還在思索,劉敬第一個跳出來踴躍擁護,
“皇后此計甚妙。”
他憑著建都長安與出使匈奴兩樁功在千秋的大功勞,在朝中的地位今非昔比,已能在眾元老功臣議事時有著一席之地了。
“草原上的老牧民們閒聊時都會提及,在我漢之南還有個南越國,從南越到匈奴,儘管隔著千山萬水,時不時居然也有商隊往來。
由此可見,北胡與南越之間,非但互通,且常年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絡,這其中的門道,或許比咱們猜想的還要深。”
蕭何在腦中勾勒了一遍西南川蜀區域的大致形貌,問道,
“依我猜,匈奴人見過的商隊,多半是巴蜀商人的駝隊吧?
他們從嶺南出發,行至川西,再經高原上羌人的地盤,翻山越嶺走到河西,最後前往西域。”
這條路雖阻且長,卻能躲過匈奴“右臂”的攔截,直接連通西域諸國。
劉季點點頭,
“北有強胡,南有勁越,這兩家同為我朝的緊鄰,同惡相助,同利相趨,只能虛虛實實,逐一擊破,萬不能讓他們於咱們的一南一北聯起手來。
趙佗審時度勢,屈伸有度,為人甚是狡詐。
加上他又生長在北邊真定,八成早與匈奴暗中有了往來。
我看,就依你的計策,用葡萄紋讓他與匈奴人互相猜疑去吧。”
他扭過臉,對呂雉說道,
“那麼遠的區區三個郡,處於崎嶇山海間,氣候卑溼,舉目皆是蛇蟲鼠蟻,縱是送給我,我也不想要。”
他已打定主意,預備犧牲一點面子,讓趙佗做個名義上的外諸侯。
***
與七位異姓諸侯王不同,外諸侯無需入朝覲見,於國內無需用漢法,亦享有完全的任官權。
儘管此時的異姓諸侯王也完全可以自行委任境內官吏,但自趙國的新丞相張蒼始,劉季已決心以鐵腕施壓,逐步將各內諸侯王國的丞相統統換成自己人。
而外諸侯,除了隨意任免官員外,還擁有賜人爵位與分封王侯的權力。
簡而言之,在劉季看來,越地貧瘠蠻荒,不值得勞師征伐,百廢待興的帝國也擔不起南北雙線開戰的消耗,只要趙佗表面服軟,稱臣納貢,對外不稱帝,只稱王,便大可隨他去做個南越王。
呂雉聽著皇帝不屑一顧的嘲諷與輕視,眉頭卻微微皺起。
趙佗是如假包換的真定人,也是秦始皇親封的南海郡龍川令,無論是基於韜光養晦還是故土難離,他都對中原王朝充滿著難以言說的複雜依戀。
當初,作為遠道而來的征服者,趙佗率秦軍入嶺南時,當地越人不甘為秦虜,頻頻激烈抗爭。
為求長治久安,緩解不同民族間的矛盾,趙佗曾向始皇帝請求,從內地遷去一萬五千名未婚配的女子,作為嶺南戍卒與當地人的配偶,在長期的雜居生活中,紮根繁茂,開花結果。
後來,為了更好的存恤當地人,趙佗又進一步入鄉隨俗,大膽啟用越人中的大族,鼓勵他們參政,掌握機要,並命趙氏子弟宗室率先垂範,與越人通婚聯姻。
“趙佗眼下正值壯年,看似一時太平,可一代人之後呢?”
她喃喃道,內心憂慮。
橘生淮北則為枳,可想而知,再過幾十年,當趙家王朝的第二代、第三代慢慢長成,在那片天高皇帝遠的潮熱土地上,關於中土家園的記憶註定逐漸變得稀薄,而當地土生越人潛移默化的影響會越來越大。
待那時,對於南越來說,漢帝國不再是有血肉之親的宗主國,卻只是一個龐大的近鄰,兩國之間立下的臣屬盟約,也將不復作數。
***
呂雉看向有些得意忘形的劉季,暗暗堅定了決心,
“南越與匈奴不同,若能將南越徹底收為漢郡,不但可以長治久安,還能南接身毒,大有可為。
況且,只要籌劃周密,或許無需費我一兵一卒,南越便唾手可得。
只不過,與羌人的關係也得關照,尚需從隴西邊塞入手。”
想到羌人,她岔開話題,笑吟吟地問劉季,
“子房先生與劉肥,什麼時候回洛陽呢?
數月不見,還真的有些思念他們。”
“算算日子,大抵快到了吧。”
劉季翻著眼睛想了想,
“張子房那麼謹慎的人,動身前竟也在奏疏裡誇下海口,說這次要讓咱們見識見識西北六郡良家子的好本領。”
六郡良家子?呂雉眼裡陡然放出光來。
星辰旋轉天穹,山河蔓延大地,桃李不言,下自成蹊,或許還來得遇到那位難封的千古名將。
她不動聲色地在袖中掐著手指,默默數了數年頭:
“若是在我手下,一定讓他封侯。”
***
趙王張敖攜上計吏動身去洛陽覲見的那日,王后魯元與眾臣都去邯鄲城外送行。
天寒地凍,魯元嚴嚴實實地披著一件銀白色貂鼠皮大氅,嫻靜地立在雪中。
據說貂鼠是遼東朝鮮國的特產,它們平素好食松子,晝伏夜出。
鮮國獵戶深諳其習性,往往於夜間候於松樹下,屏息悄立,待其現身便射之。
貂鼠身形很小,一貂之皮毛,統共方不盈尺,集齊她身上這件大氅,少說也要耗費六七十隻貂,可謂珍稀至極,非一般皮裘可比,在趙王宮中都算得上罕物。
魯元起初嫌太過殘忍,抵死不願穿,可貼身服侍的肖媼不問三七二十一,強行披到她身上,
“你前段時日胡鬧似練箭,染了風寒,皇后體恤你,才讓你不必同去洛陽。
萬一留在邯鄲,在我眼皮底下又出了什麼閃失,只怕我滿門老小都保不住了。”
張敖拉了拉魯元的手,讓她好生保重,魯元回禮,虔誠地望夫早歸。
不遠處的呂釋之衝她眨眨眼,笑著提醒道,
“你要是敢貪玩,我回去告訴你母親,看她派人來收拾你。”
魯元不禁噗嗤笑出聲來,心照不宣地對舅舅朗聲說,
“我自省得的,萬望舅舅一路保重。”
呂釋之此次跟隨上計的行列進京,同時帶走了善治弓弩的跛腳工師老薑,卻給魯元留下了一樣寶貝。
“這可是我督著老薑打造的新樣式執弩,總共才造了三把,其中兩把我帶去洛陽,剩下一把留給你解悶。”
出發前兩日,呂釋之舉著一柄鋥光瓦亮的銅製弩機,洋洋自得地對魯元說。
魯元這陣子早出晚歸地去趙姬別院中習射,性子早不似剛到邯鄲時那般鬱鬱寡歡,她一把將弩機搶了過去,翻來覆去愛不釋手地看。
呂釋之見她還是孩童心性,繼續賣弄道,
“這弩機的力道,可比你的弓要強許多。
而且,此弩還能連發,每次可射矢三枝,夠你玩的。”